跫音不响

作者:淘气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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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霁月楼的芭蕉轩中早有人在讨论这个问题。
      “昭言,这皇商资格就这么拱手让出去了,你甘心?”侯雨文问道。
      许音不紧不慢地净了手,动作优雅从容。“我原本就打算只参加斗瓷大会扬名立威,这皇商资格,本就是烫手山芋,我早就准备寻个由头推拒了事。”

      他端起青花瓷茶盏:“因为官窑已是沉疴难起,如今不过是想借民窑的生机,续一口将尽的气数。”
      许音年后去赣西那趟行程,受范灰儿之托给他的一个老友带了封书信,临行之前范灰儿三番五次强调,只说自己是顺路为之,与那写信之人并不认识,许音应下了。待寻到那老友,才知他竟是御窑场的一位老窑工。
      在一间茶棚里,就着粗茶,老窑工许是憋闷久了,看这后生温和有礼性子纯良,也是做瓷器买卖,便将满腹苦水与不平尽数倒出。许音得知这官窑采买黏土的单价高出市价三成有余,而拨给匠人的工食银却不足市面工钱的六成。另外,一项“炭敬”的支出,竟占了整个窑口季度耗费的近半。这官窑,早已不是烧造瓷器的地方,而成了一张吸血的网,附着其上的蛀虫,恨不得将每一文钱都榨出油来。而后来柳儿的一番言辞也印证了这件事情绝不是空穴来风。
      许音想起那封短短的匿名信的内容——表面记述赣西官窑因克扣工食银两激起窑工哗变,实则也在隐晦表明官窑体系积重难返的痼疾:层层盘剥、管理腐朽、匠心动荡。
      “这‘官搭民烧’,”许音的笑泛起一丝冷意,“早已变了味道,美其名曰是抬举,实则是要将祸水东引。让我们用自家的银钱、自家的工匠,去填他们那个无底洞。成了,功劳是他们的;败了,倾家荡产的是我们。”

      卫珣若有所思地看他:“现下是薛家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了?”
      许音点点头。
      沈聿修接着说:“薛家动了杀心,不能留了。”
      “再等等,这薛家现在先不动。让他慢慢去发现,自己究竟招来了什么。”许音执起茶壶,缓缓注水,水声潺潺中,语气平静:“这等蛇蝎狗彘,让他死得太痛快,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自该被绝望一点一点,啃噬殆尽。”

      侯雨文抚了抚胳膊,“昭言,还好我没惹过你吧,说的我汗毛都起来了”
      许音拍了拍他,"既知如此,往后就莫要再拿'知州公子'的事来打趣了。"
      侯雨文“啧”了一声,嘟囔道:“心眼儿小的跟针鼻儿似的,几百年前的事还记得。”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透着几分委屈,"这次齐棱出事,行铮带着人去接应,怀瑾也在跟着许伯伯演了一遭,唯独把我蒙在鼓里。你们这般见外,可真叫人寒心。"说着还捂了心,一副怨妇作态。
      齐棱正叼着块桂花糕,闻言立即反驳:"告诉你?就你这藏不住事的性子,万一跑去跟你爹诉苦,走漏了风声,我现在怕是已经在阎王殿喝茶了!"他咽下糕点,得意地挑眉,"要我说,你最大的功劳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许音认同地看向齐棱。
      侯雨文吃了瘪,倒也乐了,梗着脖子,往许音面前一凑:“如此说来,我也是功臣,昭言你该谢我!”
      "谢什么!?"齐棱立刻挡在许音身前,"某些人躲在府里喝茶听曲儿的时候,小爷我正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啃着冷硬的馍,喝着带土腥的水!那铁链子,”他比划着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的绷带还在,显得特别有说服力,“这么粗!锁得我骨头都快碎了!全凭着一身铮铮铁骨和过人智慧与匪徒周旋,我这个最大的功臣加苦主还没邀功呢,你一个在旁边看戏的,倒好意思腆着脸来讨赏?侯雨文,谁给你这天大的脸了?”
      说完,齐棱便转过头往许音跟前凑得极近,像只斗胜的小孔雀,得意地抖了抖羽毛,眼睛亮亮的带了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许音,下巴朝他扬起来,唇上还带了酒色。

      等一下,这是在……?
      众人反应了一瞬。
      然后他们想到了一万个猜测都觉得不合理之后的最后一个猜测。

      三人身形都微微后撤,两两互相确认眼神,一时间屋内惊疑之色四窜。
      许音看了一眼他们三个,眯眼笑了一下,极自然地拿指尖托了一下齐棱的下巴,靠过去蜻蜓点水般地贴了一下他的唇。

      芭蕉轩门外正端着托盘快走到门外的伙计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托盘里的瓷碟叮当作响,差点脱手。
      他惊魂未定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雅间门,因为门里刚刚响起了一声异口同声又声量巨大的喊声。
      “我艹!”

      齐棱心情大好,在椅子上笑作一团。

      赵秉信被一个狠厉的巴掌扇醒,涣散的神志被强行拽回。前一秒他还在赌坊里掷骰子,为刚刚赢下的一大注钱欢呼,醒来却发现自己瘫在一个漆黑陌生的地方,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火在眼前跳动。
      烛光下,他勉强看清了一张脸,有些熟悉。待混沌的脑子终于将这张脸与名字对上——这是原来的少东家许音!赵秉信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许音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异常凉薄。他缓步走过来,甚至没给赵秉信开口的机会,直接拿了把寒气森森的短刀,稳稳地抵在了他的喉间,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僵直。
      “薛家找人绑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赵秉信连忙嘶声求饶:“少、少东家!我啥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

      许音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恐怖:“不知道?你去年还在我家瓷坊的时候,我很是器重你。当时因为有个急单要新画样,你作为经办,连着两日都来我院落回话。恰巧那两天我正屋瓦片修缮,临时在西厢房住着。那两天,除了我贴身伺候的,就只有你来过。”
      他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千斤重的压迫感,刀刃微微下压:“那你告诉我,绑匪绑人,放着正屋的不动,偏就那么精准地摸去了西厢房?”

      赵秉信只觉得许音的面容在烛光下如同索命鬼魅,仿佛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捅个对穿。极致的恐惧让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脱口喊道:“我说!我说!前些日子……薛大爷……薛远山是问过我您院落的布局!就问了一次!别的我一概不知啊少东家!求您饶命!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地一顿求饶。

      许音听完,手腕一收,将匕首从赵秉信颈间移开,随手递到了小丁哥手里,这才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素白手帕,仔细地擦着刚才握刀的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之后,薛家那边有什么动作,或者你听到什么风声,”许音擦完手,将手帕扔在一边,声音不高,“便去码头那边的‘老孙茶摊’喝茶,自会有人寻你。照我说的做,我保你在临州城还有正经日子过。”

      他顿了顿,俯视着地上抖如筛糠的赵秉信,眼神冰寒刺骨:
      “若敢知情不报……不单是你,你在城西的妻儿,还有乡下那对老父母,都别想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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