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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汤
午后光景最是催人懒。
头顶云影游移,暖意挪去,露在外头的胳膊,叫风一吹,叫院子里打盹的女子臂上一凉,伸手要去扯袖子。
忽而几滴水落来,禾南歌皱起眉头睁开眼,意识到这不是错觉。
怕不是下雨了?
她一骨碌坐起身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母亲的冷脸,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彭青枝竖起眉毛,赶着人起身。
“都几时了,还在这犯懒?”
湿手在腰间微裳上蹭干净,点着前头铺里。
“我就不说禾穗了,那齐小娘子比你年纪小不少,都紧巴巴的凑来干活,可勤快的很!”
近下午开铺子的时辰,外头正备着。
桌椅摆放好,后头灶房正热着菜,白雾裹着香味徐徐往上飘。悠然里,一个瘦小身影穿梭其中,前前后后的帮忙。
休息过后再度开门,彭青枝才知晓来帮忙的齐家茶铺齐小娘子,往后都定在这了。
人家自己肯吃苦,家里老人知晓拦不住,就随她去了。别看人小,在铺子里干活,拿的银钱可不比她少。
再看看自家孩子,从前还算有些家底供着,不指望,但如今都寄人篱下了还这般胸无大志。
彭青枝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过去。
“看你这一天天的,能干成什么事儿?”
“娘!”
一巴掌清脆,虽算不得重,还是惹禾南歌叫起来。
小姑娘瘪着嘴赌气,“你要看得上,让她认你当娘就是!”
彭青枝不欲与她争辩,看着女儿,“好啊,那你往后就不许叫我娘了。”
“娘!!”禾南歌气地跺脚,委屈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才受了多大惊吓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几时不上进了,那不就是为了赚银子才惹得祸!”
“我这不是还没缓过来呢!”
自己生的孩子自然看得懂,彭青枝不为所动,“人家不是冲禾穗去的?她都跟个没事人一样了,你还没缓过来呢?”
“这事都过几日了,该拿人也该官府那边操心,你还想怎的?”
不想理她,彭青枝转身去井边打水。
“是,她没心肝自是什么都不怕的!”禾南歌气呼呼地跟上去,追着说道,“那些人是找她,可你猜人家图什么?”
回来后心里平静下来,她琢磨起奇怪了,那绑匪确说的什么“候爷”?到底是什么人?和他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可问禾穗她却说是她听错了,还叫她别乱说出去小心被人找上来。
别人不说,可跟她娘关起门来说说又没事。
再者,别的倒真是听错了,但她总不能看错吧。
水桶摇摇落在井底“扑通”一声,手上使力便又摇摇晃晃吊上来。
彭青枝专心做活,只嫌身侧人碍事,架起的胳膊挪了挪,将人顶远些。
看母亲不接话,禾南歌更是不消停,卯足了力气,愈发绘声绘色讲起来,“稀奇的很,那绑匪也不谋财害命,只摸出一张签和离书,说了签了便放人……”
“好歹是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她当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按了手印呢!”
“听他们的意思这任猎户身份可不一般呢……可她也一点不在意,什么都没问,就签了!”
“什么夫妻情意,她压根没放在过心上……心里空荡又清静自是没事人一样……我倒是吓坏了,往后定不去那些小巷子了……”
“人家夫妻的事……若真离了怎的什么声都没传出来……你别在这无中生有……”
“我骗你作甚!”
绳越来越短,最终安稳落到地上,随着卸力桶内的水泼洒出来,沁湿小片痕迹。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母女俩的声音不甚清晰掠来。
脾气莫测的天方才还艳阳高照,转眼藏在云里,抽去所有暖意。
后院门外翠色亦沉下去,褪尽了颜色般。影至处,一颀长身影立在门外,耳边只余刺耳的风声。
直到彭氏被叫走,禾南歌歇下来又百无聊赖,一转身恰看见院门口站着的人。
男人目光平静,如瞧这院里砖瓦树枝似的扫来,禾南歌却小腿肚一阵紧缩。
浑身都被冻住似的,垂着眸不去看自己方才那番话里略显可怜的“前姐夫”。
那人也终是越过她,在后院放下些野味和蔬果,往前院里去。
心里松了口气,周遭冻结的风再度流动起来,禾南歌只觉背后一阵湿黏,连忙往房间里钻。
他……应该没听见吧……
-
后院发生的事,前头铺子里还并不知晓。
处理好齐翩翩的事,这才算分工妥了。
此前牛乳做的奶茶利润不高,“珍珠”做法也麻烦。
禾穗干脆寻思起季节限定饮品来,秋燥日干,来一杯冰糖雪梨更合适不过,清润又生津。
专挑了大个多汁的,将皮搓洗干净,整个来泡。
做之前得自梨柄处切开个小盖,盖还得留着后头煮时还得再度封起来。
揭开来,竹刀探进去看准梨核,绕着中央转一圈,再往外掏。
有的核长得不正,多掏几次去干净,如此一来,这样每只梨如同一只小瓮般。
挨着排好置在双耳锅里,每个梨中塞下糖块、红枣,最后再用竹签将“梨帽子”别回去盖好。
时下没有冰糖只有蔗糖,远没有冰糖纯净,但味道也不错。
最后注入清水,水要多些尽量浸大半个梨。
没那么多炉子用小陶罐子一个个的烧,就算再打个前世烤红薯那种多格炉子,这个灶房里也实在是放不下了。
整锅端放置炭火炉上大火煮沸,再小火慢煨,也不用着急。
“好香啊~”齐翩翩帮着备菜,冷不丁嗅到一股清香。
煮开的水声翻滚,糖块尽数融化进梨里,她方才也跟着将做这梨汤的步骤学了个遍。
此刻正是心切的时候。
正时前头有人唤,来找禾娘子。
禾穗擦了手出去,就见店里站着梁秋实。
“我来是叫你放宽心,三日前的事我催人在盯,若有了消息定会告知。”话虽如此说,可他脸色瞧着,此事并不好往下追。
禾穗多少有些料到。
毕竟此前去衙门就被一句案发后再论,给挡了回去。
她们全须全尾回来,自会被衙门的人视作无事发生。
何况……
若那二人身份当真不同寻常,又怎会这么轻易就让人拿住,便是随便搬出些身份来也足够用了。
“那日还要多谢官人。”禾穗欠身。
“不必多礼,都是职责所在。”梁秋实虚虚拦住禾穗,“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你说你装作未醒,趁二人不在这才找准时间逃走。那可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此前顺利出来,禾南歌便嚷害怕不愿意出门关在家里,所以是禾穗一人去衙门供诉情状的。
按理说这事也不该梁秋实来管,可不得不说若是这个人做官,定能绥靖地方。
二人衣着样貌她皆告知,可其内的弯绕,还是他们和任洵之间的事,坦白的太深也无济于事。
“他们声音不大,我并未听见什么。”禾穗摇头。
梁秋实皱紧眉头,有些憾然。他再欲开口,忽而一股冷气直蹿进喉间,激得人咳嗽不止。
“无……咳咳,无妨……咳咳……你……”
“梁官人也要注意身体啊,不着急慢慢来。”见他还欲询问什么,禾穗眸光一转,转向后头窗口。
“翩翩,打一杯梨汤!”
“好嘞!”
齐翩翩在里头等候多时,心领神会。
用勺捞只梨,挑了个更宽的开口竹筒盛进去,再来两勺汤。
熬了多时,汤中融梨,汁中带甜,已然是清亮的琥珀色。
淋在那煮透的整只梨上,泛着层蜜似的好看。
“郎君品鉴!”齐翩翩手脚麻利端上来,上前笑着开口。
“咳咳……”梁秋实正强忍着要开口,可越是忍着那股痒意却越发难熬。
禾穗也跟着开口,“官人先喝口梨汤顺顺罢。”
“是啊是啊。”齐翩翩眼睛亮亮的,脚下不肯挪步。这梨汤算是她也参与过的,委实心痒想知晓在别人口中滋味如何。
递来的竹筒还有些烫,里头是清亮却不稀薄的汤水,里头“坐”着只梨。
雪白果肉沁着层暖光似的黄,单看就晓得那股滋味渗进内里。
用勺稍微一戳,就能轻松破开,一股更为香浓的滋味伴着热意腾出开,汁水沿着梨肉滚淌下来。
里头还浮着吸饱了梨汁的红枣片,一红一白,煞是好看。
这梨看着酥软莹润,亦是入口即化,混着红枣香伴着梨的清爽,甘润入喉,抚慰躁动分外舒适。
喝着汤就着梨咬着吃,几口便精光了。
有些忘了前头还要说什么来着……只觉一杯热饮子下肚通体舒畅,熨贴的很,话到嘴边便成了
“……一盏润肺腑,好汤。”
“既然梁官人喜欢,那再带些回去,这是咱们店里秋日特供的饮子。”禾穗一招手,齐翩翩也高兴得回去多打了两杯拿过来。
糊里糊涂端了两杯饮子,梁秋实不顾禾穗阻拦落了钱,走出铺子了才想起什么。
交代道,“若有何处想起来,娘子尽管来寻梁某……”
“那就麻烦梁官人了。”禾穗将人送走。
看人身影愈远,这才转身。
却猝不及防撞进一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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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下字给我了删没了

我小红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