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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九月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下得还大。早上李水盯着楼下的人在玩雪,看着是一对情侣,男人拿着铲子和桶,女人在旁边堆雪人。他们堆得大,比照着人来做的,弄了一早上才堆起来,雪人头上顶着那只红桶做帽子,冬天难找枯枝,它也就没有手了。
“太阳就要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化雪。”李水就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冬天玻璃都是冷的。
蒋潭清坐在沙发上,翻着早上的报纸,“等会儿弄得一地水,保不齐各人家里人人骂呢!”
玻璃冒着寒气,李水坐了回来,蒋潭清的刻薄她是知道的,“人家在草地上弄的,影响不到我们。”
她看见报纸上的事情,“空巷要拆了?”
蒋潭清拿给她看,问一句,“你高兴吗?”
李水不理他了,去厨房找东西吃。
蒋潭清笑着,“拆了要建文化街,以后那里就热闹了。
早上冷,蒋潭清想开开玩笑,只是他太恶劣了,总是戳人的心,从前不论,现在是不想这样了,又抓紧弥补,“锅里的粥煮好了,糖我放得多,甜你喜欢。”
李水开锅去看,蒋潭清还放了百合,“你吃吗?”
蒋潭清把这个视为和好的话,“那我吃一点。”
糖实在放得多,蒋潭清吃了一点,腻的他不喜欢。李水觉得好吃,她喜欢甜,蒋潭清放下了碗,“你把我的这份也吃了吧。”
他碗里的不多,李水添进自己碗里,“下次别放这么多,我盛在碗里自己再加。”
以前都是这么做的,蒋潭清今早放糖的时候没注意,他话却不这么讲:“都是你迁就我,我想着顺着你一回。”
李水看着他,“做什么说这样的话。”
蒋潭清只以为李水太好羞了,一句这样的话都听不得。
中午太阳出来了,照在雪上面,好像撒了一层金粉,冬日不簪花,金钗装奁匣。
“这么喜欢,下去玩一会儿,今年雪大难得。”蒋潭清说。
“太冷了,我受不住冻,不想出去。”
蒋潭清把取暖器拿近一些,“明天新年夜有烟花,这你出不出去?”
“这个去,在家里的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夜里起了一点雾,月亮看着蒙上了一层纱。烟花是在莲花湖公园放的,因为跳河的事情这里已经少人来,加上那些丑陋的架子更是把人挡回去。这里是旅春最大的公园,政府想趁新年炒一炒人气。
烟花礼炮绕着湖摆了一排,远一些的空地上预备着放露天电影,小孩子拿着板凳椅子来占座,后面拉起来一张大白布,灯打过来,人在后台里钻进钻出,黑暗里看不见他们,只看得见白布上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李水小的时候也看过一回露天电影,邻居姐姐的学校里组织放电影,姐姐喜欢她,抱着她坐在凳子上,旁边坐着姐姐的同学,他们讲话她听不懂,幕布上的是黑白电影,李水也看不明白剧情,大家笑,她也只跟着笑,有孩子调皮钻进布里去看后面有什么,电影被打断了不只一次,老师出来呵斥让学生把弟弟妹妹管好,同学夸她,“你妹妹真乖,就坐着也不闹。”
姐姐没有反驳。那是李水很快乐的一个夜晚,后面胶卷出了问题,电影没有放完大家就散场了,她提早了半个小时回家。
此刻李水站在这里看小孩子抢位置,两伙人拉扯着一条板凳谁也不松手。蒋潭清过来,“想什么呢?”
“想今天放的是什么电影,应该是彩色的。”
蒋潭清看着前面,旁边立着一块小牌子,红底黑毛笔字夜晚里并不清晰,“《我的九月》,你想看吗?没有凳子恐怕要往后站。”
“不看了,受着冷风吹不值当。”
到了时间烟花放起来,礼炮一簇又一簇层层密密地叠在天上,人站在下头望,黑夜里火红的颜色映在脸上,这张天没有星星,月亮躲不出去,被那样的艳丽逼退在其中。烟花燃完了落下来,全掉进中心的池子里。水面上也有月亮,一点一滴正泛着涟漪,天上太灿烂,烧得月亮融化了落在水里。
看完了烟花,蒋潭清问:“回去吗?”
电影放起来,幕布上依然是红底黑字,钢琴的声音响起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咪一一一嘛啊啊啊~啊~,唱!”
钢琴的声音大了一些,孩子的合唱传过来,重复了三遍。
李水停住脚,认不出来是什么歌,蒋潭清说:“看完了再走吧,这个电影你应该喜欢。”
他们站在后面,混在人群里一起看。前头的人高,李水的眼夹在缝里,只能看半边的电影。
“我背着你,你上我的肩膀看。”蒋潭清说。
后面这一排也有男女朋友,一样的做法,李水还在犹豫,蒋潭清劝她,“羞什么,这里都是这样的,我们不比他们名正言顺?”
李水看见前头有个空隙,拉着蒋潭清过去,“站在这里好了,偏一些也看得见。”
李水好像是真喜欢电影,人看进去了,和蒋潭清再没有一句话。
电影散场了,人群抱着凳子稀稀拉拉地离开。孩子拉着母亲的手,“妈妈,什么是亚运会?”
“一个比赛,和你们学校的运动会一样,你不是也上去举牌了吗?”
孩子说:“我不喜欢举牌子,我的朋友们都在台子下面喝汽水,我只能在上面站着,那个胳膊打弯一点老师就来吼我,这是班级荣誉,要高高地举着。”
母亲说:“老师选你是信任你,你不光荣?”
“这有什么光荣的,去太阳底下晒着,大家都不乐意干。”
母亲笑起来,“大家不乐意怎么轮到你了?”
“我不知道,就把我叫过去,牌子也给我了,让我好好表现,没问我的同意。”
“我瞅着你那阵子挺美的,你还不同意?”两个人拉着手走远了。
李水站得脚都麻了,“放给孩子看的电影,我要是小一些,这样的事情也觉得荣耀。”
蒋潭清让她靠着,“这分什么大人小孩,电影只顾看着热闹也就够了。”
他们走着回去,“十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就明年了。他们烟花也放得太早了。”
“孩子的电影,晚了他们该睡了。”
杨萍结婚的日子订的十分匆忙,年后就发了请柬,她拿了来全放在柜台上,各人领一封回去。
送杨萍的新婚礼物让丁婶有些伤神,“小水,我下了班要去商店,你买什么吗?”
李水摇头,“我不预备买别的东西,只封上一封红包给她。”
“你这个倒也是办法,只是我想钱挂在礼金上,东西还是要送一点。”
李水不想费这个心思,“丁婶,再随便捡一点什么用的吃的这样的送就好了。”
“杨萍挑剔,她结婚是好日子,送的让她不开心倒不如不送。”
“也是这个道理。”李水看着请柬的金边,她那的这封边角没有压好,缺了一段,“怎么要结的这么快了?”
丁婶笑起来,“她结的晚一些,难道你现在就开始想礼物了,一样的。”
结婚的那天天气晴了一些,化雪比下雪冷,李水还是穿的少了。
“看着出太阳了,哪里想到这么冷。”
冬天不好打车,蒋潭清把他的围巾给李水围上,“快到了,进去屋子里就暖和了。”
“冬天结婚真是受罪,新娘只能穿裙子,不是要冻坏人了。”
“一辈子就这一次,忍一忍挨过去。”蒋潭
清给她把围巾拉上去,挡一挡吹脸的风。
“还能离呢,谁说就这么一回了。”
“不吉利,别说这样的话。”
“是哦。”李水吓了一下,捂着嘴,“我没想咒她。”
蒋潭清被她逗笑了,“我说我们,你说谁呢?”
李水捂着嘴摇头,不再言语了。
蒋潭清拉下她的手,“等会儿要起风,快走了。”
饭店的大厅铺的是瓷砖,宾客踩着雪进去,弄得地板又脏又滑,门口铺了一块毯子,让人在上面蹭干净鞋子。
两个人把鞋底蹭干净了才进去大厅,丁婶坐在座位上叫她,“小水,这边坐。”
客不带客,丁婶也只和她丈夫两个人来,老陈也坐在这里。
李水远远望见那边坐满了一桌子人,客人大多都没到,凑满了一桌是很少见的,她们热热闹闹笑着,李水恨地背过了身,“我们等会儿早些走。”
“怎么吗?”蒋潭清问。
“本来就是给个面子走过场才来的,坐这么久干什么。”李水不高兴地讲。
天气冷,桌子上上着热茶,蒋潭清给李水倒一杯,“等仪式结束我们就走,怎么又生气了,春天的猫也不这样。”
逐渐地人多起来,那边的人也看见了李水,几个人推搡着,丢了一个姑娘过来,“李水,是你吧?”
李水不想开口,一桌子人都看着她,她勉强回一句,“是。”
女人笑起来,“我听杨萍说也请你了,还料你不会来,怎么在这边坐着了,我们那边一桌子的熟人,你过去和我们说说话。”
李水就看着她,那女人等久了也不松口,脸上还是笑,李水闷闷地说一句,“我不过去,你们聊什么我也不感兴趣。”
她一口把话说死,女人还劝她,“多年没有见了,不好这么陌生人一样的对着。”
远处的人还看着她们,李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磕,不再说话了。
桌子上其他人搞不清情况,不好贸然开口劝,蒋潭清看着这个女人,他并不认识。女人就这么站着,久了那边过来人把她拉走了,“得了得了,人家不愿意,好像我们上赶来巴着她。”
人走远了,那边又是热热闹闹的景象。
“小水,这是怎么了?”丁婶问。
“没什么,不熟的人。”她语气不好,丁婶也就不再问了。
蒋潭清看了那边的人,又笑又闹的好像在讨论他们,“要不要现在走?”
李水听见远处笑声一声比一声高,她心里不痛快,“我不走,又不是我亏心,我要是不做人,现在就该闹起来了。”
蒋潭清听她的说法,应该是有过大矛盾,他现在不好问,按按李是桌子下面的手,“和孩子一样,这些人值得气什么。”
菜上完,李水动了一点筷子就放下了,蒋潭清问她:“现在要走吗?”
“走吧。”
两个人就出去了,门口的人看着他们出来,以为是找洗手间,给他们指路,“是往那边走。”
“谢谢你,不是为这个。”
李水是气极了,一身热出来吹着风也不觉得冷。
蒋潭清问她,“是怎么了,那些人我也没有见过。”
李水不怎么想说话,就低着头走。
“是技校里的人?”蒋潭清问。李水上过一段时间的技校,后面就没有再学了,那段时间在住校,只有这里头的人他一个不知道。
蒋潭清是个很聪明的人,李水早就领教过了,“嗯。”她承认了,不想再说话,“你不要问了。”
“她们欺负过你?”
李水回答不了,撒娇躲过去,“我不想说,你放一放我吧。”
蒋潭清拉着她,“我替你主持公道呢!也不愿意同我说。”
他这样的话,李水心里更生气,脸上却愈发可怜,“你放过我吧,我现在来告状,那成什么小人了。”
蒋潭清不愿意逼她,李水一扮可怜,他就歇了,“吃饱没有,再去饭店里吃一点。”
李水顺着台阶下,“没吃饱,我们再吃一点。可怜我送了那么一封厚红包,还吃不饱。”
婚礼完了,杨萍遇着李水还是照旧样子,丁婶虽然不清楚缘故,大致也明白了两个人之间有矛盾,从前她只以为是人不对付,她偏向李水一些,只以为是杨萍说话不客气的缘故,一直在两个人中间调和。
经过此事明白了,也不再撮着两个人去做什么,心里知道面上只当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今年春节早,一月份就过年了。今天他们出去过年,各种过节的东西李水也就没有准备。然而预备的北边却并没有成行,警局里出了一点事。
“队长,空巷的事情有新消息了。”蒋潭清刚进办公室,欧远和他说。
“什么新消息?”蒋潭清走近了去看。
“死者身份确定了,早起局长从省里回来,可巧你和秦哥不在,东西给了我。”欧远把资料给他。
蒋潭清略微翻翻,死者鲁开平,三十七岁,建常人,前面几页大致是死者的一些资料。他往后面翻,“一个通缉犯,死的倒不冤枉。”
“局长的意思是,省里给了新线索,我们得出点力。”
蒋潭清把资料丢回桌子上,“空巷那边都拆成土堆了,谁有能力出这个力。”东西丢在桌子上没有人管。
秦博思进屋的时候看见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呀?”
欧远说:“空巷的死者确定了。”
秦博思拿起来看,“建常人?”他听过这个地方,一时又想不起来。
张虹凑过来看,“秦哥,建常怎么了?”
想起来了,“老蒋,我记得你也是建常调过来的?”
“嗯。”蒋潭清答应一声。
“这个鲁开平你认识吗?”秦博思往后面看,“犯这么多事情。”
蒋潭清说:“不清楚,我当时在小派出所里,这样的案子我这种小警察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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