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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欲坠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和恶心,远比刚才知晓二哥的遭遇时更甚,她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工具!
胡之沁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对峙的两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所……所以我……”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我的出生……也是……也是为了……”
胡燕岐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挂上了冷漠的笑容。
胡后希低下头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想太多了。”
这句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在胡之沁耳里,无异于是默认。
她转身强撑着身子走出这个房间,但刚下了台阶,就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个家,从根子上就是烂的!
她在这个家里到底算什么?储备粮?还是幸存者?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一切,该怎么在这个丑陋又支离破碎的家里生活。
而此刻,陆方盈正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游荡,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世界在他的眼中失去了颜色和意义,耳边不断回荡着母亲的声音。
他走到花园的池塘边,看着水中自己苍白扭曲的倒影。那与陆方明如此相似的眉眼,甚至他只需稍微改变一下音色,就能与他有八九分像。
这是陆方盈第一次为此感到恶心,他缓缓蹲下身,指尖在水面上激起一阵涟漪。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想要触碰水中的倒影,还是想要打碎水中的倒影。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蹲在这里?你母亲醒了吗?”南雾山的声音落在陆方盈的耳中,像一缕穿破阴云的微光。
陆方盈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凭借本能,在转身的瞬间,用力地将南雾山拥入怀中,双臂紧紧地箍住她。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身体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南雾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她很快稳住了身形。
她没有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陆方盈全身的重量和崩溃。
在感受到肩头微湿的衣料后,她抬起手,双手紧紧环住他紧绷的脊背。
她能感觉到他狂乱的心跳,能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此刻,问再多都没有意义。
待陆方盈的颤抖逐渐停止,南雾山这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我在这里。”
陆方盈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反而更紧了一些。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带我走。”
“你想去哪里?”陆方盈依旧抱着她,没有松手,南雾山只能扭头在他耳边轻轻问道。
“随便去哪里。”声音中带着一点任性。
南雾山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考虑到他母亲的状况,显然不能离开淳塘,“去我的院子,好吗?”
陆方盈点了点头,这才松开她,但又立刻紧扣住她的左手。
南雾山看到他哭红的双眼,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带着陆方盈离开胡府,回到了南家。
南家和胡府虽然相邻,但风格截然不同,一路走来的布置更显清幽疏朗。
南雾山没有带陆方盈先去拜见南扬西的打算,而是径直将人带回了自己的院中。
一路上,陆方盈都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控制在她不能轻易挣脱,但又不会弄疼她的状态下。
院中的丫鬟见南雾山带了陆小公子回来,虽然心中讶异,但没有一人多言,安静地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南雾山将陆方盈带到秋千旁,和他一起并肩坐在秋千上,“饿不饿,吃过东西了吗?”
陆方盈点了点头,除了刚才那两句话,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什么都不愿说。
南雾山只能猜测,陆夫人应当没有发生更糟的情况,只是到底发生什么了,她真的无从推测,明明她只是离开了半天而已。
秋千微微晃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人的衣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院门被轻轻叩响,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您想在哪里用膳?”
往常南雾山都会和南扬西他们一同用膳,但是今日他们去商铺了,南知珩也重新开始上书院学习。
南雾山看了一眼蔫蔫的陆方盈,对丫鬟说道:“送到我院中吧。”
“是。”丫鬟应声安排,没过多久,就在石桌上布好了饭菜。
简单的三菜一汤,皆是清淡口味,米饭温热,青菜爽口,甚至那锅鸡汤都炖得恰到好处。
两人移步至石桌旁坐下,陆方盈没有什么胃口,但在南雾山的注视下,还是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夹了一两筷子,配着米饭,勉强吃了几口。
“等消化一会儿,你去午憩一下。”南雾山没再勉强他,陆方盈刚刚哭过,昨夜折腾了一整晚,上午又不知发生了什么,想必是根本没有停下休息的。
好在陆方盈虽然不愿多说话,但对南雾山的安排没有任何排斥,还会乖乖的点头回应。
午后阳光正盛,周围的声响像是突然断了一般,静谧安宁。
陆方盈不愿意去南雾山的床上,只在平日看书的榻上躺下,身上盖着她的那条薄被。
被子上还沾染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像一层无形的保护罩,将他与外界那些纷乱嘈杂隔绝开来。
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能睡着。脑海中依旧纷乱,母亲这些年对他的态度,兄长对他的照顾,还有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如同走马灯一般旋转不休。
身体的疲惫沉重如山,但精神却像一根始终紧绷的弦。
然而看着南雾山坐在一旁看书的身影,不知为何,睡意悄然袭来。
起初只是眼皮越来越沉重,接着,那些混乱模糊的思绪逐渐远去,最后,他沉入了一片无梦的黑暗之中。
南雾山听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这才缓步走到他的身旁坐下,陆方盈侧躺着,膝盖弯曲,显得她的竹榻更小了些。
他面向南雾山,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但脸色比之前好了一点。
南雾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掖了掖被角,起身关上房门,来到院中。
她看了看这湛蓝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天也太不像样了,不论世人是何种境况,它依旧我行我素,明媚无忧。
南雾山捏诀施法,唤出飞鸟飏,传讯给第五偃。她看着飏疾驰飞走的影子,只希望第五偃能来得快些再快些。
日影西斜,南知珩一路狂奔,穿过好几重院门,书箱在背后哐铛作响,额间都沁出了细汗。
他刚回家,就从丫鬟那听说,那陆方盈竟然一下午都呆在姐姐的院中,甚至……还睡下了?!
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心口发疼。他就知道这陆方盈没安好心,昨日敢约姐姐游江,今日就敢登堂入室,还赖着不走了!
他一阵风似的冲进南雾山的院落,一眼就看到南雾山坐在秋千上翻书,而她的房门,却罕见地紧闭着。
“姐姐!”南知珩喘着气,声音又急又冲,手指直接指向那扇门,“陆方盈是不是在里面!”
南雾山抬头,看到他跑得通红的脸,眉头微蹙:“小声些。”
这三个字如同火上浇油,南知珩的声音不但没低,反而扬高了:“我小声什么?这是我们家,他一个外人,还……还睡在你房间,这成何体统!”
他越说越气,抬脚就要往房门那边冲去,看架势像是要直接闯进去把人揪出来。
“南知珩。”南雾山脚步一挪,挡在了他面前,声音沉静,不容置疑:“他在休息。”
“姐姐?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南雾山看着他有些委屈地表情,声音放缓了些:“他的母亲生病了,他很难过,你安静些。”
南知珩一愣,满腔的怒火像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他母亲出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或者“他难过就能随便跑到姑娘的闺房里呆着吗”,但看到南雾山坚决的眼神时,那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梗着脖子,别开脸,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才闷闷地,带着十足的不甘心嘟囔道:“那……那也不能一直呆在你这儿啊,这像什么话……有本事,去我房间睡。”
南雾山被他最后那句话惹得发笑,伸手拿起他后背的书箱,搁置在石桌上,“让他再睡会儿,好吗?”
南知珩顺着南雾山的牵引,不情不愿地走到石桌旁坐下,眼睛却仍旧钉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书页被南雾山轻轻翻动的细微声响。
这份宁静并没能持续太久,一声轻微的开门声,打破了院中的静谧。
南知珩几乎是立刻从石凳上弹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房间里的人。
陆方盈扶着门框走了出来,他显然刚睡醒不久,墨发有些凌乱,衣襟也微微敞着,脸上还带着惺忪和倦意,眼下的淡青依旧明显,但比起之前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总算有了几分活气。
他的目光先是下意识地寻找南雾山的身影,看见她安然坐在秋千上,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瞬。
随后,他才察觉到另一道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的视线。
南知珩下巴微扬,一个箭步挡在南雾山面前,手指向胡府的方向,“你!赶紧给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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