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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癖好（三）
顾楠之觉得他幻听了。
幻听伴随着耳鸣。
跟前似乎还有只绿皮黄鼠狼在跳舞。
他很后悔。
后悔没听“老父亲”的劝，非要“说两句话”，这下好了，一说说到了山沟沟里，被人施了奇怪的法术，还要把手环戴脚上。
鉴寻见顾楠之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便好心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不是说了吗？要查秦封的事，就照我说的做。”
顾楠之迷茫地抬起头，努力将快要被滚烫脸皮蒸发殆尽的理智收回来些许。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皮尺就蛇一样缠住他脚踝，再狡猾地游走。
“24。”侍者说着便走到了珠宝展柜前，从里面取出银脚镯、金脚镯和钻石脚链。
顾楠之吓得退了一步，恰巧靠上了鉴寻的胸膛。
鉴寻干脆单手圈住他，语带笑意道：
“每一位来宾，都必须在这里消费，这是入场券。”
“那你随便买个东西给自己……”
“不行，我带的是你，就必须买给你。”
“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顾楠之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鉴寻趁着侍者没注意，抽回手轻轻捏了下顾楠之的腰：
“小兔子。”
“什么小兔子？！”
“金的，再细一点，戴右脚。”
下一秒，顾楠之就被按坐在一张椅子上。
那是把桃木椅，裹着厚厚的深红色丝绒，软得惊人，坐下时感觉身子被嵌了进去，衬得顾楠之像件被精心陈列的珠宝。
侍者又拿来一个小巧的梨花木脚蹬，动作轻柔地替顾楠之脱下皮鞋，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右脚托到脚凳上。
那只忽然扣上来的金脚镯，细得像一缕阳光，凉丝丝的，衬得那截肌肤白得近乎发光，更显脚踝纤细秀气。
顾楠之从未被这样审视过他的脚，惊得一缩，那脚镯便发出细碎的动听的铃声。
“这脚镯里嵌了芝麻大小的铜铃，走路时会发出细微的声响，但清脆不扰人。要是不喜欢这声音，我们可以……”
“不喜欢！”“就这只。”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顾楠之惶恐极了。
鉴寻满意极了。
顾楠之收回脚，满脸通红地思考着现在把职场霸凌他的上司干掉再黑在这里不被找到的几率能有多少。
鉴寻爽快地买了单，二位难以分清彼此的侍者，便一左一右地将顾楠之和鉴寻引导到雅间的出口。
分明是同一个出口，推开玻璃门见到的却是一间刷成奶白色的挑高了顶的房间。
他们走入的瞬间，门在背后合上，成了一堵墙。
凭空刮起的一阵带着露水的风，将四季花卉都卷到他们跟前，按照色系陈列悬浮。
“挑个颜色。”鉴寻道。
顾楠之哪有心情挑颜色，随便点了在他跟前盛放的一朵冰山雪莲。
鉴寻便也就点了边上的绿萼梅。
下一瞬，飞花们全都随风散去，只留下了雪莲和白梅。
雪莲的每一片花瓣都化作了莹白透亮的丝线，顺着顾楠之的肩背缓缓滑落，织就一身清雅绝尘的广袖直裾。
交领是温润的月白，领口滚着一圈极细的银线，似雪莲花瓣凝着的霜华。
衣襟处用淡青丝线绣着含苞待放的一支并蒂雪莲，针脚细密，巧夺天工。
广袖如蝉翼舒展，从袖口到袖根由浅入深的渐变，像雪莲浸在清冽的冷泉中。
袖缘缀着细碎的水晶冰珠，走动时如霜露滚落，叮咛作响。
下摆是层叠的纱罗，外层是雪一般的素纱，印着疏淡的雪莲叶脉，中层是淡青的软缎，垂坠感极好，内层是米白的真丝，微凉地贴着肌肤。
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系的玉带，带扣是整块羊脂玉雕琢的雪莲，花瓣层层分明，中间嵌着一颗莹润的翡翠，宛如花蕊上凝结的露珠。
顾楠之的发被风温柔地束起一半，在脑后挽一个小小的发髻，斜插一支银质雪莲簪，簪头的花瓣舒展得恣意，垂下的银链缀着珍珠，与左耳蛇骨垂下的魂晶石细碎的光芒相映。
这一身衣饰衬得顾楠之肌肤胜雪，眉眼温润，恰似自昆仑雪巅踏云而来的花神。
顾楠之低头看自己衣着，一动，赤裸的脚踝上，金脚镯便轻轻晃动，细碎的铃声与袖间水晶珠的叮咛交织，平添几分旖旎。
顾楠之从未这般打扮过，很有些不适应，一抬头，却见着身旁的鉴寻也已经换了装束。
他的衣身是挺括的月白杭绸，质地温润，恰好贴合他挺拔的身形。
交领的领口与衣襟边缘，用淡绿丝线绣着疏朗的梅枝，枝头缀着几朵半开的梅。梅的花瓣是莹白的，花萼是清雅的绿，透着几分冷冽的雅致。
广袖的袖身绣着梅枝暗纹，与月白底色相映，更显清雅气度。袖缘滚着的一圈极细的银线，与顾楠之衣上的银线呼应。
衣摆处，梅枝绵延向下，花瓣用银线勾勒，花萼用淡绿点染。
鉴寻的银发未束，一直披散到腰间。
腰间，束着条墨绿玉带，带扣是墨玉雕琢的梅枝，枝桠间嵌着一颗莹白的珍珠。
顾楠之见惯了鉴寻墨绿色的流纹判官袍，此时见了他这装扮，一时间看得呆了。
鉴寻向着顾楠之迈一步，便如一团欺身而来的梦。
他举手投足间浮动着孤傲疏淡的冷香，近在咫尺的眉眼却又缱绻着温柔。
略微冰冷的手背，就此贴在顾楠之半边红透的脸颊上，再滑至他下颌。
视线一路南下，带着灼灼的温度，攻城略地地停留在脚踝上轻响的金脚镯上。
“莲华映梅香，倒是贴切。”
那眼底泛起的笑意，烧沸了顾楠之的呼吸。
他缩了缩脚，想将脚藏在层叠如莲的衣摆底下。
可这般，就只露出莹白的脚趾，指甲盖是浅粉的夏莲。
更诱人了。
顾楠之似乎并未意识到他的羞怯，有多么引火烧身。
有些尴尬地低着头道：“可以了吗？”
鉴寻低笑出声，还未回答，一阵带着花香的风忽然掠过，半空中浮现一道全息投影的身影，竟是个身着彩衣的小花神。
小花神约莫巴掌大，裙摆流光溢彩，头上挽着嵌满花朵的一对发髻。
“宴席已备，请二位贵客随我来。”
小花神的声音清甜软糯，披帛无风自动，飘曳间洒下五光十色的光屑，在前引路。
二人顺着引导往房间中央走去，原本空无一物的雪白地面，便浮现一圈圈莲纹与梅纹交织的光痕。
紧接着，一座玉石铺就的圆柱形高台缓缓升起，台面铺着淡青色的丝绒，边缘雕刻着缠枝莲与寒梅的纹样，与二人衣饰呼应。
高台带着清冽的花香，穿透屋顶的柔光缓缓上升。
风从身侧掠过，顾楠之的莲纹广袖与鉴寻的梅枝长袍一同翻飞，他低头望去，见下方的房间又换回了最初进入的玻璃穹庐的造景。
四季花簇如彩色锦缎铺开招摇的妍丽，中央的神树千花千叶在不同角度下，不断变换着姿态，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隐隐有动听的丝竹声传来，顾楠之抬头，就见着一片云雾缭绕。
小花神捕捉到他视线，飞到他头顶笑道：
“二位贵客，会场到啦！请等平台停稳后，再入席哟！
说话间，高台已穿过云雾升至顶端。
脚下云海翻腾恍若仙境，前方豁然出现一道雕花拱门，入得拱门，便是百花妆点的长廊。
长廊尽头，站着四位迎宾的仙子。
春之仙子裙身绣满抽芽柳枝与初绽桃花，夏之仙子湖蓝渐变襦裙缀满荷叶粉荷绣纹，秋之仙子着橙黄与鎏金相间的广袖长裙，冬之仙子着月白银灰渐变长裙。
见二人上前，冬之仙子迎上来以白梅相赠道：
“二位请随我来。”
顾楠之和鉴寻接了白梅，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一座被万花簇拥的圆形宴会厅出现在眼前。
宴会厅穹顶嵌着一整面圆弧形琉璃，天光穿透时折射成五彩斑斓的光点，洒在按四季划分的区域里。
春桃、夏荷、秋黄、冬白——四季界限分明却又浑然一体。
宴会厅中央是座三层花海漏刻瀑布。
顶层漏壶是盛放的桃花造型，清水从桃花花蕊处匀速泄出，形成细细的水线，坠入中层荷叶造型的漏壶。
碧绿翡翠壶身泛着莹润光泽，壶壁雕刻着的叶脉纹路，承接上层流下的清水，又从荷叶边缘的缺口溢出。
底层是盛放的金菊，橙黄的蜜蜡壶身雕刻着菊瓣纹路，中央立着的一根带刻度的玉质刻箭上，除了标注计时的刻度，还雕刻着四季花卉纹样。
清水注入时，刻箭随水位缓缓上升，壶口四周垂坠的紫藤花便摇曳成花海，花瓣间缀着圆润饱满的夜明珠。
浮着花瓣的水流从三层漏壶依次坠落时，形成错落有致的花境瀑布，瀑布下方被灵力导引着，流成一道环绕会场的悬空的花河，与中央的漏刻连通，循环往复。
瀑布周围，错落有致地悬浮着蒲团。
冬之仙子引着二人飘散着梅香的冬景区，两枚柔软雪白的蒲团便似两朵凝霜的云，缓缓飘至跟前。
鉴寻先扶着险些被衣摆绊到的顾楠之坐上蒲团，随后才坐上自己那个。
蒲团似有灵智，顺着二人心意缓缓升起，稳稳悬在半空。
顾楠之觉着新奇，操纵着蒲团停留在和鉴寻差不多的高度。
只是挨得太近了——他的鼻尖能嗅到鉴寻衣上浓淡相宜的梅香，幸好潺潺水声盖过了愈发紧凑的心跳声。
片刻后，一张雕着梅枝纹样的浮木长案托着精致的茶点、吃食到了二人跟前。
水晶碟中盛着梅花酥、冰酪灵果，白玉杯里盛着琥珀色的梅花酿，杯沿缀着梅瓣，清甜的香气与周遭的梅香交织着。
顾楠之偏头，想和鉴寻说话，这才注意到周遭投来的密密麻麻的目光。
相伴而来的宾客的蒲团靠得近，但和其余客人都隔着较远的距离，说话应当是彼此听不见的。
但即便如此，那一道道难以忽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仍旧让顾楠之觉得如坐针毡。
他回过头，毫不客气地打量回去。
就见其他蒲团上的贵客，也都身着华服——绣着云纹的锦袍，披缀着孔雀羽毛的锦衣、织着麒麟纹的大氅，镶缀着珍珠的霞帔……
他们各个妆容精致、神情倨傲。
但乍看之下，令顾楠之更为震惊的是，他们身边作伴的“宾客”，竟都是半人半妖的形态。
距离最近的是位白狐少女，雪白的茸茸的耳立在丝绸般的发间，蓬松柔软的尾轻轻摇摆着。
她身着半透明的纱裙，整个身子都依偎在身边人怀里，指尖在他腕上轻轻画圈，眼波流转，媚态天成。
另一边的鲛人少年，则身披薄如蝉翼的鲛绡，银鳞的鱼尾自蒲团上垂下来，每一片鳞都闪着迷人的光亮。
他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赤裸的肩头，边上戴满戒指的枯槁的手，正把玩着他颈间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
少年碧蓝的眼顾盼生姿，噙一颗剥好的葡萄，就凑过去喂那只手的主人。
顾楠之面红耳赤，难堪地收回目光，就听边上号称这只是公务的上司慢悠悠道：
“我也想吃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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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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