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小狗

　　汪朗乐急匆匆赶到康宠堂门口时，一个穿戴精致的女人也从街边一辆黑亮的轿车上走了下来，焦急地跑到汪朗乐前面，进了康宠堂。

　　朱越刚做完笔录，看向坐在一边的男人恨不得再冲上去给他一脚，所幸被陈旭拦住了。

　　“你冷静点，想当着警察的面打人啊？”

　　朱越气得牙痒痒：“那一脚我就应该踹他命根子上。”

　　话刚说完，一个女人拎着包跑上二楼，冲向坐在警察面前的男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警察立刻站起身来阻拦：“女士！您冷静一下！”

　　女人看了一眼警察，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指着男人说：“王清，我一定会告你，你等着吃官司吧。”

　　说完，她立刻转身跑到坐在另一头的小女孩身边蹲下，泪水顷刻间流了满脸。

　　“宝宝，妈妈来接你了，不怕了，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女孩原本坐在圆凳上，面对陌生的大人和方才的慌乱，只敢小声抽泣，见到母亲的一瞬间所有坚强都被融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此刻被打的男人却不敢吱声了，女人放下的狠话让他呆在原地，终于惧怕起来，小声问：

　　“警察同志，我会坐牢吗？”

　　已经看过诊室监控的警察面对这个出言不逊还打砸东西的男人也没什么好脸色：“现在知道怕了？举凳子打人时候的厉害劲儿哪儿去了？”

　　说完，其中一名警察站起身来：“既然孩子母亲也到了，还是得麻烦各位跟我们走一趟。”

　　江远之点点头，下楼时正好跟跑来的汪朗乐迎面相撞。

　　知道江远之受伤，汪朗乐立刻赶了过来，这会儿根本不敢碰他，紧皱着眉头问：

　　“怎么样啊？严不严重？哪里痛？”

　　江远之扶着汪朗乐走到楼下，给身后的大部队让出路来，等人都下了楼梯后才牵着汪朗乐跟在后面。

　　“其实有点疼。”

　　椅子腿砸到后背上时，江远之疼得闷哼了一声，能感觉到没伤到骨头，但也伤得不轻，想着晚上得去老爷子那看看。

　　再之后想到的就是，得让爷爷和汪朗乐担心了。

　　江远之微微弓着背，不太敢使劲，汪朗乐见他这样心疼得不行，紧皱的眉头被江远之伸手扶平。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之后汪朗乐陪着江远之一起做了笔录，到警局以后，原本还耀武扬威的男人变得不吭声了，或许是被女人一句给吓怕了，面对受伤的江远之也是好声好气，主动提出要赔偿。

　　江远之的确懒得再跑一趟去验伤，也担心这人揪着朱越那一脚不放，眼下听见男人主动要和解，便立刻点头同意了。

　　几个人准备离开，路过坐在一旁的小女孩时，江远之被人拉住了衣角。

　　“哥哥，我害你受伤了，对不起。”

　　小女孩此时已经摘了口罩，低着头，却依然能透过散落在脸侧的头发，看见她红肿的脸颊。

　　不远处男人和女人正一起坐在警察面前，似乎是在争论关于小女孩的事。

　　小女孩的父母前两个月刚刚离婚，孩子跟父亲一起生活，前两天小女孩捡了只布偶回家，知道父亲不会同意她养猫，于是一直悄悄养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等见到妈妈时再跟妈妈求助，却没承想捡回家的小布偶怀了孕。

　　捡回家的第三天，也就是今早，小猫突然破了羊水，小女孩看着地上褐红色的液体十分害怕，慌张无措间只好跟爸爸求助，谁知男人不仅不打算帮小女孩，还企图把待产的布偶扔出家门，给了女儿一巴掌。

　　小女孩反抗无果，只好趁着父亲不注意，抱着小猫跑了出家门，来了康宠堂。

　　小女孩听着父母的争论声，坐在警察局冰凉的铁椅上小声抽泣着，江远之忍着痛蹲下来，递给小女孩一张纸巾：

　　“怎么会是你害的呢，不是你的错。”

　　小女孩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又问：“你们可以帮我照顾几天小猫吗？”

　　“当然，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小猫和猫妈妈的。”

　　小女孩点点头，抽噎着说不出话，汪朗乐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正打算扶着江远之离开，小女孩的母亲却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女孩的母亲走近，朝着江远之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如果不是遇到你们这么好心的医生，不知道我女儿会遭受什么样的事。”

　　朱越赶紧上前把女人扶起来：“别这么说，孩子安全就好。”

　　女人此时眼角又溢出些泪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了。”

　　见妈妈过来，小女孩牵上她的手问：“妈妈，我可以把小猫带回家吗？”

　　“当然可以宝贝。”女人擦去眼角的泪水，手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脸颊，看到那隆起的肿胀后还是难以抑制地流下心痛的眼泪。

　　江远之将小女孩的伤看在眼中，轻声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今天店里的监控。”

　　女人感激地说了好几声谢谢，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带着孩子去店里接猫回家。

　　“这几天就麻烦你们了，所有费用我都会承担的。”

　　江远之清楚母女俩接下来还有不少仗要打，开口安抚：“您放心，猫在我们这里一定是安全的，其余的事，我们随时联系就好。”

　　随后，朱越跟女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一行人便离开了警局。

　　此时群聊里已经炸了锅，没跟来的人都在问情况如何，朱越绘声绘色地回着语音，陈旭开着车也不忘搭腔。

　　汪朗乐则陪江远之坐在后座，脸上仍然是藏不住的担忧。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爷爷让我现在回去找他。”江远之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他跟江国平的聊天界面。

　　见汪朗乐还是不放心，江远之点开江国平回复的最新一条消息，老人平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没事的，过来我给你按一按，你叫乐乐不要担心。”

　　江远之一个伤者，此时反而哄起人来：“放心了？”

　　汪朗乐勉为其难点点头，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江远之滑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汪朗乐手机响起几声消息提醒。

　　汪朗乐充耳不闻接连响起的消息铃声，还一脸专注地盯着江远之后背，好像他多看两眼，就能让江远之少痛一点似的。

　　江远之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你有消息。”

　　“不想看。”汪朗乐转头去看窗外，思索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江远之又晃了晃手，撒娇似的：“看看吧。”

　　汪朗乐不懂他怎么非要自己这会儿看消息，却又拗不过他，只好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解锁后却看到几条来自“小猫”的消息。

　　小猫：康康不怕坐车，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小猫：小狗一直跟着你是因为喜欢你。

　　小猫：你不用告诉他家里很安全。

　　小猫：康康没事。

　　小猫：我也没事。

　　汪朗乐静静读完消息，看到最后一条却突然鼻子一酸，他连忙摁灭手机屏幕，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知道了。”汪朗乐看着江远之，一字一句说，“知道你没事了，你别管我了快放下手机好好歇着。”

　　陈旭驾驶技术不错，一路没什么颠簸，将江远之和汪朗乐送进了江国平家的地下停车场。

　　“师兄，真没事儿吧？”陈旭从车窗里伸出头问，“有事儿咱们还是上医院吧。”

　　朱越也说：“是啊，那一下砸得挺重的，真不用去医院吗？”

　　“家里就有老中医坐诊，我还费那个钱挂号干什么。”江远之开玩笑道，“信不着我家江大夫啊？”

　　见江远之还开得出玩笑，两人才笑出来，连连说没有。

　　“那我们回店里了。”陈旭跟车外的两人摆了摆手，“随时联系啊，师哥师嫂拜拜。”

　　突然被叫师嫂，汪朗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拜拜。”

　　江远之逗他：“都第二次被叫了，怎么还傻愣愣的。”

　　汪朗乐没那个心思跟他开玩笑，扶着人进了电梯，等在江国平家里坐下，见老爷子摸了摸江远之后背，亲口说出一声问题不大后，绷了一路的小脸才终于神色缓和下来。

　　“看给乐乐吓的。”江国平架上老花镜，伸手抽了张白纸给江远之写药方，“内服的你自己找个铺子抓就行，药你自己也会煎，弄不明白就拿来我给你弄。”

　　“活血散瘀的药膏我这里有，一会儿拿回去，晚上睡前叫乐乐给你涂一涂，一天涂一次就行了。”

　　汪朗乐从江国平手里接过药膏：“我给他涂吗？”

　　老爷子笑了两声：“他自己也够不着啊。”

　　“不是爷爷，我的意思是——”

　　江远之笑着回答：“你不用给我按，均匀把药抹上去就行，涂个药涂不坏的，放心吧。”

　　汪朗乐已经不记得这是江远之今天第几次对自己说“放心吧”三个字了，见爷孙俩都笑着看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还在默念着，给江远之涂药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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