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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婚2
烛火火焰忽地窜的老高,棺材里新娘的尸体突然被一道白绫挂在梁上,穿着大红喜服的身体在阴风中晃动,女鬼唤道:“郎君,你为何不敢看我?”
那被薛砚辛丢在棺材前的鬼影终于舍得抬起头,只见他被河水泡的惨白发胀的脸上挤出一个比笑还难看的哭相:“婉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你,害死你的不是我啊,你放过我吧!”
梁上的新娘飘下来落到地上,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她眼底流下血泪,近乎撕心裂肺地喊:“你叫我放过你?那谁放过我?许士凯,因为你我被活生生勒死了,谁放过我!”
婉娘头发指甲暴长,掐住许士凯的脖子将人直接提起来,她已变成厉鬼,身上怨气冲天。她高声一呼号,无数鬼影自黑暗中涌出来朝着许士凯的方向扑上去,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转眼间已被重重鬼影淹没。
薛砚辛提剑护在乐平身前,来之前他已经搜过这新郎鬼魂的记忆了,他偏头对乐平耳语道:“这新郎名叫许士凯,是个有名的纨绔,一次从马上摔下来重伤不醒,那个婉娘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原有婚配,父母为名利把她嫁到许府冲喜,没想到成亲当天许士凯就死了,婉娘要逃婚,被其父母活生生勒死了,婚礼照常举行,只是变成了冥婚。”
乐平手中也握着木剑,有一点想不明白,道:“那婉娘为什么说是许士凯害死了她?”
薛砚辛道:“那是因为一开始许士凯是假死,他想要学别人去仙门当仙人,他父母要死要活的不允许,婉娘被勒死后给他配阴亲,但当晚他假死药失效后又醒了,婉娘成了厉鬼,早已失了人性,当夜将许府上下所有人都杀死了。”
婉娘原有婚配,因为父母贪图荣华富贵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之后又被父母活生生勒死去配了冥婚,结果可笑是那个许士凯一开始根本就是假死。许士凯被变成厉鬼的婉娘吓得躲进了河里,谁承想把自己淹死了,这回假死变成了真死。
婉娘一直找不到他,厉鬼的怨气和满府惨死的下人宾客的新死之魂,因缘巧合下形成了这个虚实境。后又因薛砚辛误入这里,婉娘便一次次让婚礼重头开始,只为找出许士凯的藏身处,只是她没想到许士凯自己淹死后,还躲在那条河里不敢出来,直到薛砚辛把他找了出来。许士凯受万鬼吞噬撕扯之苦,三魂六魄经不住折磨很快魂飞魄散了,婉娘积郁在心中的一口怨气也散了,她立于众多鬼影中凄凉一笑,身影渐渐变的模糊。
“愿来生,不再为女子。”
她似是如此细细低语,婚服下的魂体忽地散做灰烬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身大红喜庆的衣服萎顿在地。
许士凯魂飞魄散了,婉娘也变成了黄纸烧尽后的一点余灰,虚实境失去主体自边缘开始坍塌。众鬼日日在虚实境里死去又在子夜再次复活,虽有无数次的循环往返,但死亡的恐惧是真的,烈火焚身的痛苦也是真的。它们面目狰狞地扑向薛砚辛它们的方向,不甘地哭号:“我不想死啊,少爷,这一切全都怪你,全都怪你!”
“少爷,这一切全都怪你,你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薛砚辛提剑劈开那些尖锐的利爪,雪亮的剑影横扫一大片鬼影,它们的身体上一个接一个地开始燃起火星,扭曲着在火焰中发出嘶吼哀嚎。
如昨日般,这座大宅子周边燃起了火,虚实境还未坍塌的地方也无处不是火焰,见那些鬼影被薛砚辛轻松拦住,乐平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一声唿哨。
“嗳,来了来了。”黄自在的脑袋从一处破败墙体后冒出来,他从墙后跳出来朝乐平这边跑去,怀中小心抱着那个孩子,“我看见这四处火光冲天的,就知道你们已经解决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乐平突然双眼紧盯着黄自在身后,瞳孔缩成一线,他低喝:“趴下!”
他手中木剑急速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只巨大鹰隼,利爪直指黄自在身后暗处偷袭的那人,偷袭者猛地抬起右手,凝聚的黑雾缠上鹰隼似要将它绞杀,被困住的鹰隼再次变回木剑,下一瞬,暴涨的剑气把黑雾连同那人的手臂一同撕碎。
黄自在早在乐平的提醒下迅速趴下,然后找准时机几步逃到乐平身边,他见乐平那手中木剑和那偷袭者斗的游刃有余,不由惊讶:“你这是什么剑式,怎么有点像薛小子的‘无锋’,又有些像方小子的‘剑气化无形’?”
木剑化出一道巨大剑影,剑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漫天剑影配合突来的泉止剑自上而下的攻击直接将把偷袭者困入剑意樊笼。薛砚辛看着笼中人,虽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那眼底的疯狂除了当初的公子詹还能有谁?
他将剑意化作的樊笼收紧,眉间竟隐隐有血色印记浮动:“是你?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樊笼上的纵横剑影将那人割得遍体血痕,但他仍面露微笑,好似贵公子风度翩翩:“是的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目光落在乐平身上,眼神忽地又变得嗜血阴冷,令人如芒在背:“我是专程来找他的。”
“你休想!”
薛砚辛提剑,纵身跃起一剑斩向剑意樊笼,这时一把漆黑重剑忽然横插进来,与泉止剑纠缠在一起,“暂时不要杀他!”
突然出现的苏破妄拦下泉止剑,他身后沈清寒御剑而来,沈清寒落在薛砚辛面前,歉意道:“事出有因,请容我说一句。”
薛砚辛招手,泉止剑飞回手中,他持剑对向沈清寒,声音冷冽无比:“这是我们方寸山的事,与你何干?当年此鬼影附身公子詹害我师父师叔身殒、大师兄失踪、小师弟无命,今日我就算千刀万剐了他,你又能如何?”
这数十年来,薛砚辛为了寻人一直游走在虚实境和现世两界之间,凡人七十古来稀,岁月煎人寿,这数十年完全能够让一个凡人从出生至老去甚至死亡,而对与于生命跨度更长的修士来说,却是一日又一日的明日复明日,他在一日日的寻找中,在一次次得到消息又希望落空中,心境的极度压抑之下,即使一日千里的修为也无法克制住心魔的躁动。
早些年间还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修士,对他们方寸山当年寰仙岛一事指手画脚,薛砚辛的回应是将拦路者一剑掀飞。渐渐的,在泉止剑凌冽的剑意下,那些所谓的修士之中又传出了“方寸山煞神”的名称,称此人不辨清浊人神鬼憎,因此不仅修真修士怵他,那些护着虚实境的鬼修大妖也着实怕他。
乐平也终于发现了薛砚辛的不对劲,他瞧见自己师兄眉间一闪而过的血气,心中一沉,暗道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师兄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乐平回头看向黄自在,这只黄鼠狼碰到他的眼神立马缩着脖子看向别处,把心虚怕事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握着木剑站在薛砚辛身前,对着沈清寒道:“我师兄说的对,处置此人是我们方寸山的事,你们刚刚拦下他的剑,到底所为何事?”
苏破妄看向消失了百余年的乐平,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师弟......”
见薛砚辛神色愈发冰冷,沈清寒抬手拦住苏破妄,解释道:“我无意插手你们门派之事,只是这鬼影如今附身的是我师兄孟惊弦,且鬼影之前利用他私盗我师尊无极道人的昆仑鼎,我们怀疑他炼化昆仑鼎也许和你们大师兄方正清有关。”
薛砚辛不待他说完,右手五指屈起已将樊笼中的孟惊弦脖子掐在手中,紧接着抬起左手覆在孟惊弦头顶,沈清寒见是“搜魂”,立即上前要阻止:“不可,师兄他——”
所谓搜魂,是将施术人修为蛮横灌入,强行提取受术之人所有记忆的大凶之术,轻易不可使用。孟惊弦自当年太素派第十二届大比后失踪,十年前再度出现时无极道人发现他全身修为尽毁,若再强行施此术,恐怕性命不保。
泉止剑寒霜如雪的剑气猝然横劈过来,沈清寒未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持剑护在身前,被剑气逼的一连退出去数丈远。
“不想死就滚开。”
薛砚辛冷冷扫了沈清寒一眼,被鬼影附身的孟惊弦神情扭曲面上俱是极度痛苦之色,他艰难喘息着忽然又哈哈大笑:“我等你这招很久了。”
乐平与沈清寒听见鬼影的话下意识暗道不好,木剑与秋水剑同时飞出欲要护在薛砚辛身前,岂料鬼影动作更快,只见他身后虚空裂开一道巨大缝隙,自里面飞出无数道剑影,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那是方正清的守拙剑法。
苏破妄横起重剑就要将薛砚辛与鬼影分开,但已经晚了,那边薛砚辛纵然撤回了搜魂之术,剑气化无形的数道剑影已经击破护体真元自他身体猝然穿过,无数道剑影遮天蔽日紧跟而来,乐平焦急大喊:“师兄!”
占用孟惊弦身体的鬼影挣开束缚退向身后的虚空裂缝,嘴角勾起愉悦的笑意:“方正清若是知道他用来对付我的剑影,最后被用到了自己疼爱的师弟身上,一定会很高兴吧?”
“你给我闭嘴!”乐平周身灵气暴涨,催动木剑同样剑气化无形,迎上那些自鬼影身后虚空飞来的守拙剑气。沈清寒手上动作也很快,他与苏破妄一起,一左一右拦住横飞的剑影,但他们身后突然一道剑气自下而上斜飞出去,那是森寒彻骨的裂空一剑,鬼影的身影倏地被一分为二,脸上愉悦的笑意还未落下就已凝固在那里。
他们身后,薛砚辛挥剑的手停在半空,他不顾胸前血流不止的伤口,也扯起嘴角矜傲地笑:“用大师兄的剑招杀我,你配吗?”
乐平和黄自在同时奔过去扶住他的身体:“师兄——”
黄自在被他胸口那道硕大的伤口吓得六神无主,忙拿手去堵那伤口,被薛砚辛昏迷前用余光扫了一眼,又赶紧换成了那件用来为怀中孩子挡风的外衫:“哎呀,伤成这样可怎么办啊?”
孟惊弦的身体自半空坠落跌在一片草丛中,鬼影幽暗的虚影里在虚空缝隙中,缝隙越来越小,他眼神沾毒,阴鸷地紧盯着薛砚辛和乐平,“方正清在我手里,你们若我想让他活,双月十五,来极北之地找我。”
“呵呵,不过,”就在缝隙即将消失之前,鬼影忽又阴测测一笑:“临走之前,再送你们一份大礼。”
沈清寒冷艳望向无边黑暗中蜂拥而出的鬼影,持剑对上为首的隗得道,“乐平,你们先带薛砚辛走,去有栎树的那个村子,到了那里自会有人为他医治。”
苏破妄拎着重剑站到他身侧:“你们先走,我们殿后。”
乐平闻言不再耽搁,将木剑抛起化作一只小舟,载着黄自在和已经重伤昏迷的薛砚辛一同向当初半坡村的方向疾速飞去。
自东南海一战后,隗得道销声匿迹许久,今日再次出现,依旧是一身褴褛的黑袍,整个人愈发没了人气,形销骨立,仿佛一具行走的骨头架子。
沈清寒对苏破妄提醒道:“小心,隗得道似乎已经被鬼影控制失了神智。”
苏破妄吹了吹垂下来的一缕白毛,不甚在意地笑道:“不用你提醒,等下打起来注意你刚修好的秋水剑就行。”
两人横剑在前,对着扑上来的无边鬼影,面上毫无惧色,漆黑的重剑与秋水长剑的清亮剑意配合极其默契,护体真元爆燃,两人一招一式间,不骄不躁沉稳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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