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

　　陈宇淇出差回来，听说美国总部的某项目负责人来了，马不停蹄就去见了那人。
　　这人不难打交道，和他还有另外的合伙项目，所以陈宇淇本来是带着比较轻松的心情过去的，但过去后一听到翁可妤的名字，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段时间出差，好不容易和这人的联系远了，结果现在一回来又听见了。
　　他不久前，才刚在下飞机的时候拒绝他母亲的邀约。
　　倒吸了一口气，胸口的闷气没能就这一口深呼吸消散，他就听见对方道：“也不是要你去求，翁可妤说她有兴趣投资这个项目，是她主动提及的，你就去谈谈呗，反正也是你的老本行。”
　　陈宇淇的眼睛微眯：“老赵，她指名道姓要你找我谈这事得吧？”
　　赵柯呵呵两声，抬手拍了拍陈宇淇的肩膀：“也不要你掉块肉，你们也算相识，见个面聊一聊，这项目投资就拿下来了。我和她简单聊过，她挺有诚意的，就是说想都聊一下，你就去吧。”
　　“什么时候？”
　　赵柯似笑非笑：“哈？”
　　“别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赵柯挠了挠头：“嗐，没装，这不是拿不定你什么想法嘛。你要是觉得可以，她是说越早越好，毕竟时间宝贵，你看今晚如何？”
　　夜幕降临，他如期赴约，进门就看到坐在落地窗边等待的翁可妤。
　　看了她没一秒，翁可妤像是有感应一般，立刻就转过头。
　　他们的视线碰触在一起。
　　翁可妤面露喜悦，但在陈宇淇走过来的那段路上，她笑脸相迎，却没有得到对等的回应。
　　等到陈宇淇落座她面前，她才觉得自己的脸笑僵了，心是苦涩的。
　　“刚你过来，我想起了小时候你家开派对，你就是这个冰块脸，不擅对人笑。”
　　陈宇淇点了点头。
　　“想喝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吗？”翁可妤看着陈宇淇。
　　“不用了，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陈宇淇看着翁可妤，声音平淡道：“关于这个项目，赵柯应该都和你说过了，你还想要了解什么？”
　　翁可妤挂笑的脸不见了。
　　她的眼睛沉着，脸上一片黯淡：“除了项目，我们之间不能说说别的吗？”
　　“还是先谈谈正事吧。”
　　翁可妤停顿了几秒，道：“项目我看了，钱可以考虑投，但在投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有没有把之前那件事告诉伯母？”
　　陈宇淇眼珠子慢慢转了一圈，道：“这和项目有关？”
　　“当然，它关于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商场上无信任，那就不用谈合作了。”
　　“没有。”
　　听到这话，翁可妤脸上愁云惨淡的模样逐渐消散了。
　　“可以投了吗？”
　　“好的吧，我投。”
　　“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今天聊得很愉快，回去小心。”
　　说完，陈宇淇站起来。
　　翁可妤嘴巴微张，懵圈了。
　　这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人就要走了？
　　在看到陈宇淇迈开步子的那瞬间，她像惊弓之鸟一般蹦了起来。
　　太过突然的动作震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和底下的盘子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微响。
　　陈宇淇停下脚步。
　　“你就这么回去了？”
　　他扭过头，看到满脸震惊的翁可妤。
　　顿了顿，他道：“我以为你还有其他事务。”
　　“没有，我没有。”翁可妤回话速度很快，头摇得也很直接。
　　“这么晚了，你能不能送送我？”
　　这么对视着，翁可妤想起了小时候她在陈宇淇家外边迷了路的模样。
　　那时候她很无助，恰巧看到陈宇淇拿着个小玩具车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
　　她也不知道应该求助谁，瞧着这个人和自己年纪相仿，觉着应该是个好人，就自报家门，问他能不能送自己回家。
　　当时的他没有能耐能够送她回家，但他领着她去见了她父母。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领着她走的小男孩背影。
　　面无表情的木头脸，可是看上去又是温柔且有担当的。
　　“走吧。”
　　听到陈宇淇淡淡一声，翁可妤无法掩住笑容。
　　她抓起包，跟着走了。
　　高跟鞋的声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餐厅里播着的摇滚乐很配她的心情，可是转念一想，她又难受起来了。
　　为什么能得到的快乐只有这么一瞬间？
　　不，她不要虚假的，她要更真实的。
　　踏出餐厅的那一步，她的高跟鞋恰恰卡在水沟盖板上，翁可妤发出一声细微的惨叫。
　　陈宇淇回头，看到翁可妤眉头扭到一起的痛苦。
　　“你别动。”
　　“呃......疼。”
　　陈宇淇蹲下来，把扣着翁可妤脚脖子的鞋带打开。
　　翁可妤撑着墙，小心地抬起脚，脸上仍旧有些痛苦。
　　“怎么样？要去医院吗？”
　　翁可妤勉强露出笑容，看向陈宇淇，几秒后又看向自己的脚脖子，顿了顿，她道：“能麻烦你送我去吗？我现在这样怕是没法一个人过去了。”
　　陈宇淇送她过去后，把她安置好，很快就离开。
　　虽然翁可妤表示希望他留下来，但陈宇淇看这医院的人对她都百般呵护，简直就像照看自家人一样，他也就没什么必要非得留下来了。
　　可是就是这样做了，第二天，公司还是出了事。
　　大家传公共邮箱传出来他和翁可妤的照片时，起初听到这个信息，他还不以为意。
　　同事凑在一起说他和翁可妤在一起，如同壁人，羡煞旁人。
　　他只是摇头，也没有太大表示，本以为就是他人想认做什么，自然会说成什么，可是当他看到照片时，人就无法同刚听到传言那样淡定了。
　　照片上是他蹲下给翁可妤解鞋带后抬头看她的样子，而照片里的翁可妤彼时笑得很温和。
　　这样一看，真的很难不让他人做出此种感想。
　　“不是这样的。”在众人面前，他面露愠色，声音也比平时冷了一个度。
　　众人看他表情不对，不敢再多说一句，就打着哈哈说要回去工作了。
　　陈宇淇不在乎他们作何感想，他看着空着的位子，心里十分不安。
　　林芊潼又跟着郑敏去跟进项目的进度，所以这会儿不在。
　　陈宇淇让Jessica把这传到公共邮箱的照片删了，可心里仍旧不得平静。
　　他怕林芊潼的手机下了个app，可以直接接收到公共邮箱的信息。
　　纠结了许久，他也不敢给立即林芊潼发信息，只敢等到郑敏说完事后才微信找林芊潼。
　　他约林芊潼中午一起吃饭。
　　对方好一会都没有回复信息，他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电脑，一会又看了看手机。
　　在快忍不住要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对方终于给了“好”的回复。
　　顶着大太阳，陈宇淇驱车到离公司五公里外的餐厅。
　　看到陈宇淇，林芊潼朝他挥手。
　　“喝点水吧。”
　　陈宇淇坐下，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
　　“外边很热吧？”
　　“还好。”陈宇淇放下杯子。
　　“前两天降温，还以为今天会凉一些，我从那公司出来，发觉太阳真的好大。”
　　说完，林芊潼发现陈宇淇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估摸陈宇淇是猜到她看到了，但她不想主动挑明，恰好服务生过来，她赶紧就着这机会要陈宇淇看看吃什么。
　　服务生走后，林芊潼又和他说了最近项目的进度。
　　她说了大概十几分钟，这期间陈宇淇时而喝着水点头，时而看向她，像是在思考项目的事，但林芊潼不敢肯定。
　　她约他出来吃饭，本意也是想让他打消不要有的想法，尽管她自己可能都不是很能够说服自己，可比起有个人来戳她的痛处，她更想自己一个人消化。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
　　其实味道是不错的，但林芊潼嚼着，总觉得食不知味，她一门心思都在揣测陈宇淇的想法，另一边还要花点精力安慰自己她心底的那个声音很有可能是错的。
　　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但不能在他找自己的时候，突然就这么消失了，那势必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饭吃得差不多，林芊潼拿了张纸巾，擦完嘴巴就看到陈宇淇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刚你说的项目，现在就卡在交通违章的管理费问题，对吗？”
　　“嗯，这个公司去瑞士出差的需求很大，但是他们那边有些路段限速过分，甚至是一启动车子开出去，那速度就是60+，但限速却是50，一次交通违章就要一千多人民币。”
　　“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是他们说我们公司这边的交通违章管理费，还是希望可以有所减免。”
　　“嗯，这个??填表格申请吧。”
　　“好的，谢谢。”
　　陈宇淇的眉头皱了下，林芊潼看得清楚。
　　“怎么了吗？”
　　“你......能不能减少说谢谢的频次？”
　　“啊？”
　　“至少是对我。”
　　林芊潼的眉头微微抬起。
　　“那样显得我们很陌生。我们是很陌生的关系吗？”
　　林芊潼愣的时间微久，陈宇淇有点烦躁地换了个姿势，再问她：“你觉得我们还没到可以不说谢谢的关系吗？”
　　“嗯......也不是这样，只是我习惯了。你要是不习惯，我试着调整吧。”
　　陈宇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明明是彼此喜欢的关系，对方说的话也是为了自己，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彼此之间有一条沟壑。
　　明明之前不太熟悉时，彼此还会有斗嘴的时候，可现在答应在一起了，他反而觉得更生疏了些。
　　可他也不敢直接问，就怕自己问得多了，逼得紧了，前不久才看上去似是近了的关系到时候又远了。
　　林芊潼低头，看了下手机，然后抬头看着陈宇淇道：“你差不多时间该回去了。”
　　陈宇淇顿了顿，点头。
　　他站起来，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句：“是早上和公司洽谈，太累了，才选择下午请假吗？”
　　林芊潼停顿了下，看着他：“嗯，也不全是，就是刚好有假，天气也正好，所以下午约了好友要出门。”
　　“是孔允真？”
　　他问完，霎时间就看到林芊潼睁大了的眼睛，好似黑珍珠一般圆。
　　她点了点头。
　　“好，玩得开心，那我先回去工作，有什么想谈的手机联系我，我会尽快找你。”陈宇淇摇了摇手机。
　　林芊潼笑着看他：“好。”
　　转头，陈宇淇脸上淡淡的笑容不见了。
　　坐到驾驶座上，他立刻给孔允真打了电话。
　　“喂？这不是陈总吗？有何贵干？”
　　“你下午有约吗？”
　　“我？没有啊，你想找我打听芊潼什么事？”
　　他看了下时间，半眯着眼，问道：“下午两点到六点半这段时间都有空？”
　　“这么长时间啊，那不行。”
　　“为什么？”
　　“废话，我和你哥们要去约会啊，你这不能谈着恋爱，耽误别人谈恋爱啊。”
　　“好的，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欸？”
　　电话断了，孔允真没好气地看了下手机，但看到新进来的电话，她的心情又好了，转而她接起了李冀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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