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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宋宜蹙着眉头,还欲再问。
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林向安就像是预判了他的意图般,抢先一步,微微俯身:“殿下若没有其他吩咐,我还需去其他地方巡查,确保无虞,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他已直起身,不再看宋宜一眼,径直从他身侧绕过。
“这是怎么了?”
宋宜叉着腰,神情困惑地盯着走远了的人影,低声嘀咕道,“怎么才一个白天的功夫,这人就跟被掉包了似的?昨天还好好的......”
林向安这突如其来的冰山态度,原因成谜。
宋宜仔细回想着自己近日的言行,除了司卫营那件尚未发动的事,似乎并无其他得罪之处。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几天流连百花楼,让他觉得不堪为伍?可这与他林向安何干?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罢了,”他叹了口气,“明日让李明月去查查,他今日究竟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看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宋宜自顾自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感慨:“猜不透啊,人心真是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东西。”
他重新坐回那把躺椅上,身体随着椅子慢悠悠地前后晃动着,试图驱散心头那抹因林向安反常而产生的莫名烦躁。
此刻,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
他下午睡足了,此刻精神得很,毫无困意。
正单手杵着额头,漫无目的地思考着今晚是该去找点乐子,还是继续在成王府这潭死水里“守株待兔”。
这时,一阵凄厉尖锐的叫声,猛地划破了夜的宁静!
那声音充满了惊恐,是从祠堂方向传来的!
宋宜瞬间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动,朝着祠堂的方向疾奔而去。
看来,有人不想让他闲着,这“鬼”,终于忍不住又要出来活动了!而这一次,他倒要亲自会一会!
宋宜赶到了祠堂附近,只看见一个小丫鬟瘫坐在地上,面无血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牙齿咯咯作响,连哭都哭不出声,显然是吓坏了。
她手中的灯笼滚落在一边,烛火早已熄灭。
环顾四周,除了这个吓破胆的婢女,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发生什么事了?”宋宜蹲下身,尽量放柔了声音询问,确保不会再次吓到她。
那婢女听到人声,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宋宜的衣袖,手指冰凉,语无伦次地哭诉:“鬼...有鬼!白衣的...奴婢,奴婢刚才从祠堂这边经过,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凉飕飕的。我,我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就,就看到一个白衣服的,脸看不清楚,几乎,几乎要贴到奴婢身后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尖利,充满了后怕,“奴婢尖叫一声,就,就腿软摔倒了,它,它好像一晃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相反方向传来,林向安身影出现,他的呼吸略促,额角带着薄汗,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在宋宜身上停留一瞬后,落在地上的婢女身上。
看他的来向和状态,宋宜立刻明白,他刚才必然是去追那“鬼影”了。
“怎么样?”宋宜站起身问道。
林向安朝宋宜摇摇头,“跟丢了。一听见声响,我就赶过来,刚好看到那白影。那东西对祠堂后面的地形极为熟悉,在假山丛中几个拐弯就失去了踪影。我仔细搜查了那片区域,假山、竹林、甚至几个可能藏身的石洞都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也没有留下明显的脚印或痕迹。”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宋宜听完,眼神微眯。熟悉地形,凭空消失?
他抬头看向那片在夜色中如同怪兽脊背般的假山群,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婢女,最后将目光落在林向安的脸上。
“林将军怎么看?”
林向安皱着眉,“排除真正的鬼神之说,我觉得是成王府的人搞的鬼。”
宋宜赞许地点点头,与他想到了一处:“英雄所见略同。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再跟这‘鬼’捉迷藏了。明日一早,就把这成王府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让本殿亲自,好好查一查这府里的‘鬼’!”
林向安闻言,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殿下,府中上下仆役、护卫、杂工,人数众多,我们甚至连这‘鬼’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无从判断,如何查起?难道要一一盘问?”
宋宜唇角勾起,目光转向那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婢女,朝她扬了扬下巴:“谁说我们无从判断?明日,就让她,亲自去认一认。”
他走到那婢女面前,声音放缓,“你仔细回想,虽然没看清脸,但那白影的身形高矮、胖瘦,走路的姿态,可有印象?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也要说出来。”
婢女努力止住哭泣,颤抖着回忆:“好像,好像不算很高,比,比林将军矮一些。身形,应该有点纤细。”
说着说着,那婢女突然抬头,“对,我好像还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
“香味?”
宋宜眉头微挑,与林向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身形相对矮小纤细,身上带有特殊香气,这范围可就大大缩小了,至少排除了府中大半的男丁。
“很好。”宋宜直起身,语气缓和了些,“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还需你帮忙。”
他示意闻声赶来的嬷嬷将这名婢女小心扶回去安置,并特意嘱咐派两名稳妥的人看护,以防万一。
处理完这些,宋宜松了口气,转身刚想对林向安说点什么。
比如调侃一句“林将军今夜反应倒是迅捷”,或者再试探一下他今日反常的原因。
然而,他刚转过身,甚至连目光都还没完全聚焦在林向安脸上,对方却像是早已计算好时机一般,在他转身的瞬间,已然抱拳:“既然殿下已有安排,我就先去重新布置明日的守卫,确保无人能私自出入。殿下也请早些歇息。”
说完,根本不等宋宜回应,便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宋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微微张着,那句到了嘴边的调侃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满心的错愕和被无视的恼火。
“......”
我有安排吗?我有什么安排?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宋宜简直要被气笑了。这林向安,找借口避开他都找得如此敷衍了吗?
他看着那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半晌,才悻悻地收回手,叉在腰间,低声骂了一句,“这木头桩子!今天到底是抽的哪门子邪风?本殿是刨你家祖坟了?至于这般避我如蛇蝎吗?”
他用力回想,从清晨到此刻,自己究竟哪句话、哪个举动触了这位林大将军的逆鳞?是百花楼的事让他觉得不堪为伍?还是自己试探司卫营引起了他的警觉?抑或是,因为余云?
最后一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宋宜自己否决了。
他和余云那点“青梅竹马”的戏码,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这种莫名其妙被针对、被疏远的感觉,像是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不致命,却让人极其不适,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让向来善于揣度人心、掌控局面的九殿下,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名为“憋屈”的陌生滋味,还夹杂着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
他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看着它咕噜噜滚远,最终没好气地朝着林向安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拳头,自嘲地嘟囔道:“行,真行!林向安,你好样的!我这个皇子当得,在你面前还真是半点面子都没有!”
夜色深沉,九皇子殿下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和火气,悻悻然地返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翌日,天刚蒙蒙亮,成王府便被林向安带来的人围得铁桶一般。
所有仆役、护卫、丫鬟、嬷嬷,乃至厨房的杂工,全部被集中到前院宽阔的场地上,按男女、职司分列站好,黑压压一片,人人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大家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
“听说昨晚祠堂那边又闹鬼了!”
“这么大阵仗,是要抓鬼吗?”
“谁知道呢,看着怪吓人的...”
宋宜端坐在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他从早起出现到现在,愣是没给站在他身侧稍后位置的林向安一个正眼。
经过大半夜的辗转反侧和内心斗争,九殿下终于想通了。
他何必去在意林向安那根木头桩子为何突然变了性子?他爱理不理便不理,他爱冷着脸便冷着,关自己何事?
自己堂堂一个皇子,难道还要去看一个司卫将军的脸色?为了他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简直是不值得,平白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宋宜的下巴微微抬起,极其刻意的展现出了一种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林向安按剑肃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平视前方,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拒人千里的模样。
也不知道宋宜的这一番举动,林向安到底有没有注意到。
宋宜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人群上。他抬了抬手,示意侍卫将昨晚那名受惊的婢女带上前来。
那婢女经过一夜休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情绪稳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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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殿下啊,你在最接近真相的时候,无比果断的放弃了真相,完美错过啊。
附一个小剧场:
宋宜倚在院中竹椅上,腿随意地搁着,一手托腮,一手摆弄着暮山前几日不知从哪儿倒腾来的花草。
他挑出几片枯叶,咔哒两声剪落,漫不经心道:
“啧,有些地方坏了,留着不管,迟早要坏了一整盆花。”
说罢,他忽而停住动作,想起了什么,剪子在指间轻轻一转,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看向远方。
“不过世道倒真是妙。”
他慢悠悠道,语气闲散,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只要封个匣、贴个封条,往日曲直立刻就能变得清清白白。”
他轻嗤一声:“倒不知人心可有那般好贴的封条?”
风吹过,花叶落在他手背上。他随手抖落指尖的碎叶,懒散地靠回椅背。
“说起来,也是够体恤民心。”宋宜含着笑,“世上能装事的匣子不难找”
他顿了顿,伸手剪掉那最后一片枯叶:
“能装人的,却只怕永远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