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骑士

　　天冷的时候没什么事，江惟穿得很严实，没有人注意到那条和宋远章脚上相似的红绳，他们在隐秘的爱恋中过了一个春。
　　可伴随着烈阳，裤腿的长短不仅见证了红绳的亮眼，也说明离江惟去往首都集训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你选好集训画室了吗？”谭书在吃饭的时候问起。
　　江惟点点头，把碗里那块裹满酱汁的肉喂到宋远章嘴里，咽下嘴里的饭，才慢悠悠的说：“选好啦，我和之前深城的一个朋友都过了笃盟画室的考试，明天考完，后天我就和他一起出发过去了。”
　　谭书比了个OK的手势，忽略掉面前两人腻歪的吃饭方式，低着头不对视，说：“我也是在那里集训，你们画室旁边。”
　　“你是畅行的啊？”江惟眼睛都睁大了，震惊的问。
　　谭书挑眉冲江惟wink一下，比了个手枪，欠嗖嗖的说：“对啊，厉害吧！跟我走吧小哥哥，别要你的弟弟了。”
　　江惟轻笑一声，没阻止宋远章把他往怀里带，还孩子气的用脚踢谭书。
　　宋远章把人箍得很紧，一边细致的挑菜，一边不满的说：“滚蛋！哥哥可喜欢我了！你不是对你前男友念念不忘吗，这么快移情别恋，人家回过气来真不要你了。”
　　谭书嗤笑一声，无语的收拾好食盒，无所事事的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显得有点落寞。
　　江惟拍拍宋远章的大腿，眼神警告：“吃快点回去复习。”
　　嘴巴瘪了起来，宋远章哼哼唧唧的蹭着江惟的脖颈，江惟只能笑着搂住他，哄道：“好啦，乖啦。”
　　宋远章回班之后，江惟才来得及关心同桌：“你什么时候出发去首都？”
　　谭书手撑着脸偏头对他笑，说：“下周一，去深城上完最后一节大师课。”
　　江惟点点头，状若无觉地说：“在首都集训的话，有时间可以一起出去吃饭，我一般都和我那位朋友一块儿走的。”
　　谭书笑着拍了他一下，喃喃道：“谢了，不过还是不用了。”
　　笔尖在书页划过，漂亮的字一笔一划写着日期，笔的主人无知无觉。
　　期末铃声一响，乐的乐哀的哀只有艺术班的跑回班，他们还要回去开班会告别。
　　“我知道大家都很紧张接下来的半年，我作为文化课的老师也不能帮你们很多，但我只承诺一件事。”老刘站在讲台上，眼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泪珠，“大家这半年，尽管努力，联考单考无论怎样，回来以后我们所有文化课老师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江惟和谭书对视一笑，领头鼓起了掌，现在的谭书意气风发，高声喊：“老刘加油！我拿个中戏的合格证回来孝敬你！”
　　教室里一阵嬉闹，大家都很感慨。而道别的情绪，在老师们推来一个大蛋糕的时候升上高潮。
　　蛋糕上面的巧克力片整整齐齐，全班统共42位同学，名字全都在上面了，而最上面的一层，巧克力片上写着四个字——前程似锦。
　　在大家的约定中，艺术班的吵吵闹闹暂停在这个七月，各路豪杰奔赴全国各地，抢夺梦想的入场券。
　　江惟来到这个班不久，但一年的时间已经占了他高中的四分之一，回到家吃完晚饭看着天色渐暗，宋远章还在敛着神色，忙忙碌碌的检查江惟的行李。
　　并非无心之人，江惟也难以克制的生出不舍，他走过去关了灯，在宋远章惊疑的眼神中走过去，迎面抱住宋远章的腰。
　　“团团……”江惟呢喃道。
　　房间昏暗，只有没散去的落日余晖还在为它铺满暖色，宋远章看不清江惟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宋远章的手臂环住江惟的肩，珍重、有力。
　　“我明早五点的飞机，今晚两点就得出门坐车去深城机场了……你到时候不许送我。”江惟有点难受，头靠在宋远章肩上轻轻嗅着柠檬香，语气很坚定，很残忍。
　　宋远章的眼泪慢慢流到江惟肩上，声音很哑的回答：“我到时候就装睡，你只能看到我的背影。”
　　江惟轻轻的笑了，顶了顶腮也定了定神，蹭他的脖颈说：“要一起洗吗？”
　　没有听到可怜的哽咽声，宋远章只是咬着唇把人带进浴室，又给自己带上了项quan。
　　浴室里水汽氤氲，夏天洗这么热的水江惟也有点受不了，皮肤被烫出一块块红肿，被狗咬出的红痕也轻柔的敷上水纹。那条小狗很乖，令行禁止，江惟在眼神涣散的时候还抱着他安慰：“团团不哭……”
　　江惟是被抱出浴室的，酒酿喝了太多，他还没完全醒神，搂着宋远章的脖子一动不动。
　　被人放到床上，又被人依偎的抱住，江惟慢慢醒神，伸手抚摸宋远章的脸，温柔的说：“不哭了，等八个月我就回来啦。”
　　宋远章根本听不进去，抱着江惟无声无息的哭，只能听到一点细碎的呜咽声，隐忍、可怜、如同荆棘丛的尖锐，江惟的心脏被刺的一阵痉挛。
　　“你不让我送你去首都，也不让我送你去机场，现在哭都不给吗？”宋远章恨恨的咬住江惟的耳垂，嘶哑的声音吞吐不清，“你就是个坏蛋！你……喜欢我长得好看……走之前把我玩个透的！然后还连送都不让我送你！”
　　江惟被说的又心疼又想笑，只能笑着捧住宋远章的脸，一下一下的亲着，把他的眼泪舔掉，忍着不舍逗他：“对啊我是个坏蛋啊，就是看你好看，再哭就不好看咯……”
　　宋远章咽了咽哽上来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说：“哥哥……是坏蛋……”
　　江惟叹了口气，轻柔的给他按着眼尾，温柔吻着他的唇。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残忍，宋远章是个多黏人的宝贝他最清楚，但是他不敢让宋远章送，一旦宋远章在机场哭了，他也同样知道自己走不掉，尽管这只是八个月。
　　“我知道的，我是坏蛋。”江惟说。
　　宋远章呜呜两声，又要反驳：“你不坏……我只是难过而已，你是最好的人，我喜欢你。”
　　江惟看着他红肿的眼睛，耷拉的眼尾，瘪下的嘴角，故作疑惑地问：“不是说我只图你美色吗？”
　　“哥哥长得更好看……”宋远章躲到江惟颈窝，眼睛睁得大大的，藏在江惟耳边偷看。
　　江惟当做没看到，温柔的把人抱住闭上眼，纵容他舔舐自己耳朵的行为。
　　一边忍受着耳朵上湿漉漉的触觉，一边用安抚的语气做出承诺：“我不交手机。”
　　“如果你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我只要看到了就会回你，不要一个人闷着不说话，我会很期待看到你的消息的。”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高三了，要好好学习，但是不可以熬夜，多出去运动运动……回来之后看不到你的肌肉，我就不跟你一起住了。”
　　江惟顺从的被宋远章抱到身上压着他，眼睛眯着逗小狗的嘴，“节假日的时候……有机会可以来找我，但是要提前说！不可以自己跑过来又不告诉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站在门口等我了，知道吗？”
　　江惟放开被玩的湿漉漉的嘴，撑起身子认真的盯着他。
　　“知道了。”宋远章抓住江惟的手，又引回了嘴里，献祭一样的忠诚。
　　江惟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逗着他，闭上眼享受出发前最后的依恋。

　　走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江惟把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小心的掰开，轻巧下床。
　　洗脸、换衣、留下礼物，江惟临别前的一切都处理的很妥当，直到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回到床头。
　　江惟看到了宋远章紧绷的脸，但他只是轻轻摸了他的脸，珍重的落下一个吻，“我出发了。”
　　没有管自己留在宋远章枕边的眼泪，江惟在爷爷奶奶的目送中坐上车，赶往机场候机。
　　窗外忽明忽暗，一片的路灯显得孤寂极了，江惟只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去年的八月，江惟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了一趟全程昏迷的高铁，回到了这个地方，得到了珍贵的友情，知晓了团团多年的感情，也拥有了一个可爱帅气的男朋友。
　　当初他到底为什么会有回来这里的想法呢？他其实好像也说不清了。
　　可能因为这里有遗憾，这里有牵绊，也可能只是江惟自己心底的私愿，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潜意识更改计划的。
　　说到底，他自认为是个冷情冷肺的人，如果江惟不曾动过将宋远章据为己有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会被那小子几颗眼泪就弄得予取予求？
　　在理智的思考还没有得出结果的时候，思念和心疼就已经为他做出了决定，哪里来的理由，现在看来那些其实都是借口罢了。
　　他对于宋远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都是势在必行。
　　江惟靠在窗上笑了一下，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宋远章唱的歌，心中锣鼓满天。
　　“小惟。”林衡知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挥手，江惟走了过去。
　　脸上挂着微笑，江惟插着兜站到他面前，说：“哇塞帅哥，开始排队了喔。”
　　“这不是等着你吗，走吧走吧。”林衡知揽住江惟的肩膀往前走，随着队伍有序的到位置上坐下。
　　手机震了一下，江惟喉间吞咽几下，拿出手机来看。
　　——Lemon Basque：我等你回来。
　　——Lemon Basque：[图片]
　　——Lemon Basque：礼物我看到了！你这个坏蛋，你明明做了这么多陶瓷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回来的时候要再给我做一个！[小狗抹眼泪.jpg]
　　——jw：好
　　江惟轻笑一声，打开了飞行模式。
　　分别的两年间江惟做了很多次陶瓷，但是留下来的，只有那一套，江惟把想念化成彩，把他和宋远章的成长一笔一画描绘，自私的缓解着他对宋远章的瘾。
　　宋远章拿到的那个礼物就是江惟回鹤城之前，最后的一个陶瓷作品——画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笑得很开心，作品的背面有着时间，2020.8.25。
　　原来那天江惟的想念这么清晰，原来他们的相见这么触手可及。
　　“想什么呢？”林衡知突然出声，把出神的江惟唤了回来。
　　“想我可爱的弟弟了。”江惟叹息一声，自暴自弃，靠在椅背上瘫着，“不想去了都……”
　　林衡知看他这幅生不如死的表情，觉得好笑，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一点打趣：“正好暑假，怎么没让他跟你一起去首都，玩两天再回来就好啦。”
　　江惟轻轻摇了摇头，说：“不行。他只要往我面前一站，都不用哭，看我超过五秒，我就不行了，我们的二人寝宿舍就会变成一人寝，我走了。”
　　林衡知嗤笑一声，锤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就八个月不到，至于吗？”
　　“很至于……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想弃你而去。”江惟苦笑着看向林衡知。
　　“不是朋友，你的原则呢？”
　　“我的原则就是他。”
　　八个月，两百多个日夜，这对于少年人而言不过如此的时间，对于江惟和宋远章而言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生活与爱是第一位没错，可是前途至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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