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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
[警方破获特大洗钱案件,抓获犯罪团伙超百人!]
老电视在播报着新闻。
观看每日的晨间报道,是姜风眠的必修功课。
宁恋坐在她身边,和她共进早餐,听到经济犯罪案件,见怪不怪。
倒是接下来插播的一条刑事案件,让宁恋暂且将筷子放在碗上,认真听讲。
[多名女子一觉醒来惨遭毁容!凶手面目不明,仍在逃亡!
紧急通缉中!欢迎热心群众提供可疑人员的线索。联系电话xxxxxx,本案负责人为首都市公安局的局长柳岩燕——]
一身黑白制服的柳局长在屏幕中摘下帽子,干净利落地冲观众敬了个礼。
她的飒爽英姿,是不会给人压迫感的,反而别有一股亲切,令人联想到大宅院里领着小孩们玩闹的年长姐姐。
脱下象征职业的服装,浸染了她多年的浩然正气也能一眼让人认出她的身份吧。她是可信赖的,可倾诉烦恼、可托付软肋,任谁都会这么想。
宁恋盯着拿话筒的主持人,视线又到柳岩燕抬起的手臂。
柳局长袖筒卷起,凸显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应该是饱受了军事训练也久经实战,可当擒贼的一把好手。
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去看姑姑,咬着筷子,依旧是忘了吃饭。
姑姑的武力值至少能顶两个局长吧?渴望着学到更多战斗技巧,她面朝姑姑,露出不自知的祈求之色。
“怎么了,很感兴趣?有点血腥,还是换个频道为好。别晚上做噩梦了,抱着我睡不着。”
姜风眠微笑,心想小孩子就是对都市传说啊、灵异事件啊、恐怖怪谈啊这一类的东西又怕又爱。
看来侄女也喜欢找刺激,不然怎么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人皮案,一边软乎乎地凑过来向自己寻求庇护呢?
对着侄女那双湿漉漉的绿眸,姜风眠宠爱地想,要不要抽空带她去看恐怖电影呢?
她将手放在遥控器上,就要切换到别的电视节目。
宁恋却抓住了她的手,不要她按下按钮。
“您听说过画皮的故事吗?有着美丽相貌的女人,实则是剥掉青年女子皮囊、裹到自己身上的鬼怪……”
宁恋没有在怕,是在思考。
柳局长引起了她一时的注意,让她跑神到姑姑身上。
但她主要的思绪是放在新闻本身的。
“聊斋志异么?耳熟能详。”
姜风眠自然是接触过这个故事的,不过不晓得侄女提起它的用意。
宁恋仿照女鬼的口吻沉郁道:
“若你心悦于我,那便将你的面皮交予我吧。为我的美貌增光添彩,你一定深感荣幸的。”
“嗯?沉浸式扮演起来了?”
姜风眠不明白侄女到底想说什么,只猜测她似乎是真的很喜欢神神鬼鬼的调调儿。
姑姑不动声色地盘算,把前往电影院尽早提上日程。
指尖一动,她已经想拿出手机,通知秘书包场附近的影院;赶在今天时间太紧,来不及的话,就订两张前排的票也不是不可以。
“不,没什么。”
宁恋被新闻触动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对哪个点有感而发。
百变的怪物,不变的是容颜永驻,听起来像谁呢?
身边美女来来去去,每一个都对她死心塌地,也更加衬出她的光彩,简直如同被勾走了魂魄一样……
常娇的名字一闪而过。
持有系统的新女主,颜值有系统加成。
须知物质是守恒的,世上不会凭空多出什么。一个人获得的多了,另一个人就会少了。
那念头只倏忽闪出了一抹光,接下来就被淹没在纷扰的思绪深处了。
*
“还相亲吗?”
宁恋搂着姑姑的脖子,猫咪撒娇似的,贴着她的脸颊蹭一蹭,再冲她的耳朵吐气如兰。
“相。”
姜风眠非常果断。
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非要给侄女一个归宿。
姜风眠有的是时间,可以为心爱的侄女消磨。
上午相亲,下午看电影,安排得妥妥当当。
姜氏集团的巨头地位已然成型,旁人轻易撼动不了它的神格。达成这一成就,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托她的福。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企业形成规模,离了她也能运转,她就交出大半权力,只担任一个虚职,除了必要时会出面洽谈商务外,都在喝喝茶健健身,清闲度日。
不止时间,金钱她也毫不吝啬。
她不需要动用家里的钱养老。自己平时小打小闹搞的一些投资,在勤勤恳恳工作的这些年里,就已如滚雪球一般,积累起足够她后半辈子挥霍无度的巨额财富。
姑姑从私人账户划出资产,供宁恋吃穿用度,给她买价格高昂的礼物。这部分钱也是不会经过家族企业的账面的。
她甚至很乐意把银行卡交给侄女保管,让不会管钱的对方掌握财政大权。
这个深得她心的提议,被侄女一口拒绝了。
侄女认定长幼有序,小事越过了界也就罢了,大事不能糊涂,她怎么能将长辈半生的积蓄化为己用呢:
“您在胡闹什么呀?让未来的姑母知道,岂不是该找我算账了?”
拗不过恪守成规的侄女,姜风眠这才偃旗息鼓,却还要多一句嘴:
“我说过我不会结婚。我的财产一分不少,都是你的。”
侄女不爱名不爱利,最是难搞。姜姑姑在肚子里蛐蛐。比沽名钓誉或拜金的更难搞。
世俗追求的金银俗物,要多少自己都能给她,可她这副清高姿态……
只怕是另一半婚后把工资卡尽数上交,给她作为家用,也不能提高家庭地位;
一靠近她、步入她的节奏,就会被这只要人宠她捧她的小女人拿捏住了,永远低她一头。
都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一般女子都会满足的程度,换作是宁恋就不放在眼里。
难不成她其实深谙驭人之术,在情场段位很高吗?姜风眠越想越是偏离,想法也就越发离谱。
幸好姜风眠没说出口。
不然气炸了的侄女,也会堂而皇之地给出一个让她也气炸了的答案。
宁恋待人接物是双重标准。
好脾气留给老婆,坏情绪送给姑姑。
是枫蓝烟在的话,就轮不到她宁恋拿乔了。她拥有的都要毫无保留地缴纳给蓝。
也就是姑姑触发不了她妻管严的底层代码,才让她窝里横地只管收礼不管回。
手心朝上接纳姑姑的爱,宁恋每天都要比昨天收获的更多。但凡少拿到一点,她都会对姑姑生闷气的……
*
另一边,李莲带着几个保镖追踪欠债人,追进一条暗巷。
那人豁出去了,打着死前也要多拖几个人下水的主意,把没被银行冻结的资金上贡给嗨社会组织。
李莲不知道他命都不要了、只想给自己个教训,刚步入光线昏暗的小巷子,就被一帮人团团围住。
四面八方袭来闷棍,李莲被兜头套了麻袋打得鼻青脸肿。
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周围手下倒了一地,凭她自己,遍体鳞伤、手脚发木,却是难以力挽狂澜了。
那些人把李莲五花大绑,用不知从哪里获取的录像诛她的心:
“瞧瞧,像狗一样被姜董事长训。她尊重过你的人格吗?给你根骨头,让你勉强吃饱,你就巴巴地甩着尾巴给她看家护院。她指哪儿你打哪儿,不觉得自己很贱吗?”
姜乐辱骂李莲办事不力的视频,看拍摄视角是来源于公司内部,拍摄者是工位离董事长办公室很近的人。
可能是那个被辞退的会计偷偷录下来的吧。对方背了锅,拿一笔补偿金也还耿耿于怀,在走人前就保留了李莲的丑态。
李莲心里有数。毕竟姜乐天天训话,也没太避人眼目。
录像里,姜乐颐指气使,狠狠折腾一副舔狗样的李莲。
李莲和她都习惯了主仆有别,跪在地上被她指着鼻子骂,也不觉得哪里不合时宜。
在嗨社会混混们的簇拥下,欠债人走到李莲面前,指着姜乐的影像嘲讽她:
“她很会驱使你,但她会来救你吗?区区一条狗,没就没了,还能再养一条新的。你说你何必为了她和我们作对呢?”
常年的服从性练习,让李莲变成没有自主性人格的奴仆、姜乐的傀儡。
她不仅不以被姜乐呼来喝去为耻,严肃的脸上还微露满足之色:
“我办事不力,被主人教训是应该的。能为主人献出性命,是我的光荣。”
那人气笑了:
“何必呢?她能给你什么好处?我不是托人给你捎过信儿吗?她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十倍,就求你放我一马……”
“她什么都不必给我。我倾慕她,愿意把所有都给她。”
“哦,原来如此。原来李秘书也会乱搞女女关系,和上级勾搭成奸。越是上层贵族,剥开那层神秘的外纱,越是低俗得直白呢。”
难怪买不通这女秘书。欠债人恍然大悟,嫌恶地咋舌。
他手一扬,退居人群之中,指示一个满脸横肉的混混替他行凶。
混混面露凶相,手掐住李莲的脖子,要把她杀了就地一埋。
李莲死死瞪着掐自己的人。
在别人的床上,日日等待和心爱的女人一晌贪欢,那些痛苦她都忍耐过来了,濒死的危机又算得了什么?
李莲人生最后的走马灯,闪过姜乐是水到渠成的。
姜乐的身影充斥了她的前半生。如今要夭折了,她也自然而然地想她。
她想到初次见到姜乐,是仆人走在前面轻轻敲开书房的门,她低着头跟进去,就听到一道清脆的童音:
“就是她么?要陪我一生的心腹,我的左膀右臂?”
李莲讶然抬头,入目就是一个小大人似的女孩,手捧书卷高傲地望着她。
女孩比她还小,威势却不小,明明还只是众多继承人中的一个,尚未混出头,就摆起下任族长的架子了。
“咳咳、咳咳……”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喉骨快要断裂了,李莲尝到血腥气,是自己的血,但她还在回味和姜乐的共处。
要说快乐,没有多少快乐。
姜乐没有娱乐活动,整天看书学习,或者外出训练,忙得不可开交,除去下命令,几乎不和她说话。
但对于吃惯了苦的李莲,平平淡淡就是真了。和主人悄无声息地待在同一个房间,令她感到舒适祥和。
李莲看着老实,也有不少花花心肠。
姜乐最初尝到甜头就是李莲启发她的。李莲趁她打盹,逾越地亲吻了她,把她惊醒了。
她们睡了。姜乐半推半就的。
有利可图就放手去做,是姜乐的人生信条。身体关系能够加深李莲对她的忠诚度。
但姜乐还是对自己的被动略感不快,秋后算账,让李莲用这招去对付现任族长。
李莲也肯听她的话,帮她套到了下次训练的情报。
权才是真谛,爱是什么?
姜乐不信李莲爱她,也就和李莲逢场作戏,以此榨取属下更多的价值。
肉的结合,不是促成李莲对她更深的依赖了么?那么她有样学样,把这种结合复制到和合作伙伴的关系上,合作伙伴也会更忠心耿耿吧。
后来姜乐遇到常娇,故技重施。常娇不要李莲要了姜乐。李莲自讨苦吃,把小主人推到别人怀里了。
李莲闭上了眼等死。
她不该引诱主人,带坏了她,实在是很该死。
在垃圾堆中倒下,被埋进冰冷的土坑,就是她命中注定的报应吧。她准备好接受命运的拷问了。
*
“喂,谁准你们放肆的?!”
姜乐及时赶到。
一帮保镖冲上来,把耀武扬威的敌人都给解决掉了。
脱力的李莲一下跌坐在地面,又被姜乐拉起:
“莉莉安,振作一点,你靠着我呀。我带你回去治伤。你不会有事的。”
背靠姜氏的大山,别人不敢虐待李莲,这是她第一次伤得这么重。
“破了相了。”
姜乐帮李莲擦药。
“没关系。我一直想整容的……”
“整什么容?你也不丑啊。”
“我约好医美项目了,本想给您一个惊喜的,是注射填充物改变样貌的疗程。”
李莲轻描淡写,自述颧骨太高,面部凹陷像骷髅兵,本就想填个苹果肌出来,借此时机正好往美的方向靠拢。
姜乐欲言又止。她知道李莲不止是拿整容的说法安自己的心,也是真想整得漂亮些,方便帮助自己。
她心一软,就想着不要李莲委身于外人了,那样就不需要再改造外形了。
很多人不缺李莲这一口,看在她姜董事长的面子上收就收了,没用时当个摆设;有用时当电话用,和她进行私密的沟通。
她要中止出借李秘书,那些人也会没二话地同意的。
但开放式关系想收回来还是不容易。主要是她太要脸,朝令夕改下不来台。
“今晚有空吗?服侍我。……只服侍我一个。”
姜乐别扭地征询情人的意见,这么委婉含蓄,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了。
好在李莲听话,有令必达,从不多问为什么:
“好,我这就订酒店的房间。”
不巧的是,常娇也打电话来要求见面。姜乐不耐烦地接了。
李莲望着姜乐想得深远。
“今晚没空。我和莉莉安度过。”
“没关系,三人一起也不是第一次了。”
常娇漫不经心道。
姜乐和李莲亲昵,呵斥常娇只能坐在一旁看,类似的事也有过几次。
久而久之,常娇适应了姜乐的独断专行,当作小意思不挂心,反倒隐隐推崇她和自己三观合拍。
只有李莲还在单方面地和常娇暗自较量。
她们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反过来,谁也不能占据永恒的上风,都得看姜乐眼色行事。
李莲认为常娇挤压了她的生存空间。殊不知,常娇却是海纳百川的,自己花心,也容得下对象有一个两个小三。
*
晨间吃过了饭,开始锻炼身体。
在魔鬼教官姑姑的陪同下,宁恋绑着沙包负重长跑,沿马路绕着宅子所在的山丘,转两圈再跑回来,立定在宅子不远的路边。
长途奔跑,姑姑跟没事人似的,跑完比没跑还精神,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去鼻尖的薄汗。
宁恋则大汗淋漓。
她想把薄款外套解开透透风。
风一吹,热汗冷却,脸蛋却冰凉冰凉,她也咳咳咳咳嗽不止。
姜风眠蹲下了身,帮她把腿部拳头大的沙包卸除,信手揣在兜里:
“系好衣服扣子,别受冻了。冬天冷,要不要喝感冒药预防生病?”
“不用了。”
宁恋望着在风中抖擞的果树。
树种在一所民居前。
姜宅的建地是祖辈选下的地址。那时她们还没有发达,附近也还有其他的邻居。
现在姜家富了,姜风眠也没有收购别人的祖宅,放任跟她们身份不相当的普通人家继续住着。
“喜欢?”
姜风眠手一伸,把鲜艳的红色玫果从树枝上摘下来。
“那是别人家的果子。”
宁恋提醒。
“我花钱买。”
姜风眠不以为然,将钞票别在枝杈间。
邻居听到动静,冲出来跳脚:
“哪个混蛋偷碰我家的果树?是穷得叮当响不能自己买水果吃吗?”
姜风眠一转身露出卡好的红票子:
“我买了。够不够?不够再补。”
那人看到钱,也认出了她的脸,大吃一惊,连忙点头哈腰亡羊补牢,还积极地帮她摘:
“够了够了,对不起,没想到是您看上了我家种的果,我以为是小偷呢。多拿一点,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鲜。纯天然无污染,超市里是买不着这种的,我对种植的手艺还有点自信。”
“不要了,拿不了这么多。”
姜风眠漠然地推开来人递过来的一捧红果。
“那就装在袋子里兜走。”
有钱能使鬼推磨,邻居见姜风眠不接招,就忙不迭从口袋里扯出一个塑料袋,一边装果子,一边鬼精鬼精地去讨好宁恋。
富人的侄女也是富人。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和富有的街坊处好关系,对人生肯定是有所裨益的。
姜宅不让进车,门口没有扫雪。有时积的雪深了,拔出脚都很费劲。
宁恋蹬着长筒雪地靴,绑着护腿。一回生二回熟,经过了特别的军训,她置身雪地也如鱼得水。
这里的积雪总没有野外深。何况还有姑姑给她买的全套御寒装备。
姜风眠用袖子擦干净果子投喂她:
“秘书说,今天只有上午场有灵异片。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看吧。”
灵异片?
宁恋和枫蓝烟看过。
她还记得,她看的时候,在暗淡无光的场子里昏昏欲睡。鬼猝然跳出来吓人,她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枫蓝烟却惊得直打颤,往她怀里钻,钻不下就把脸埋进去,时不时探出一双眼睛看看外界情况。
也不知道前妻是不是为了搞情调,装出来的惊恐万状?
那片子挺劣质的,鬼怪的妆容简陋得能令人一眼看穿破绽。
“我不去。讨厌影院。”
宁恋不想唤醒甜蜜又悲伤的记忆了。
姑姑拉她她也宁死不屈,惹得姑姑都半笑半恼了:
“果然是被惯坏了。票都买好了没法退,不去就浪费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您又不缺这点钱。”
“我缺。”
“说谎,会长长鼻子的。”
“讨人嫌的小鬼。”
姜风眠拧了一把侄女的俏鼻梁,以柔和得滴水的口气,调侃她不好糊弄,处处都很麻烦。
*
拒绝了姑姑的邀约,但宁恋没有拒绝她带自己相亲。
两人自家中启程,见过一位相亲对象。在咖啡厅枯坐片刻,又逛商场度过了索然无味的一个小时,就和对方告别,相顾无言地折回来。
姑姑好像是有点不提劲的。
也是,她花费心思准备的电影票,宁恋连瞧都不瞧一下,嘴上再怎么无所谓,心里的期待都落空了。
姑姑去书房了。
宁恋独自一人去天台吹风,心里也有点说不上来的不痛快。早知道又是无功而返,她不如陪姑姑去电影院开心一下算了。
吹够了,她返回一楼客厅,在楼梯上迎面遇到姜乐。
身为族长的对方,日理万机,没有闲工夫作乐,应该是去顶楼落灰的档案室取旧资料的吧。
宁恋和她错身分开,左右各占一边为路,没有视线相对,默契地形成两股泾渭分明的河流。
“你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仗,就是姑姑。我劝你把握机会。等她受够你的冷淡不要你了,你再挽回就事倍功半了。”
姜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宁恋脚步一顿。
她当然无从得知,这是最后通牒,也是姜乐目的不纯却切实存在的心慈手软。
姜乐已经得知她们出门做了什么,于是俯瞰楼梯下的宁恋,暗地想着:
姑姑喜欢你喜欢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还要带你去相亲,把你拱手往外送,真是不可理喻啊。
但你呢,宁恋你也并非无动于衷吧。你很在意世界上仅存的对你好的人了。那么就不要任由姑姑继续做蠢事了。你要主动出击,要尽可能地抓紧独一份的善意,不管用什么手段才对吧。
她心想,姑姑脱离时代了,一时半会想不开;宁恋却是年轻人,除了勇气没什么资本,不能学姑姑那样愚钝。
她应该提点宁恋,做出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选择。
宁恋回头望她,表情是迷惑的。
姜乐就很失望,晓得她要么是真没听懂、要么是装听不懂,总归不会按自己预设的套路来了。
姜乐想重铸姜家的荣光,让家族再次拥有鼎盛时期的繁荣。
或者先不提那个,至少明哲保身要做到吧。她的失败一旦曝光出来,她就会在族内难以立足,族长的宝座也不再稳固。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时姜乐真怀疑自己谎话连篇遭天谴了。
她拿临时工当借口糊弄姑姑。结果言出法随,真有员工跟个经验不足的临时工一样,把要紧事给她办砸了。
稳步上涨的股票快要来到峰顶。李莲去处理债务,姜乐就三番五次对新秘书强调,要卡在最高点把股票卖掉。
偏那女人不知是大早上刚起、昏了头还是怎的,出售股票的时候,需要勾选一下确认,她愣是没勾上,自以为勾上了,就出售失败。
大约真是熬夜多了觉没睡够,眼前昏花神志不清吧,失败之后她也没有尝试第二次,端着搪瓷杯就去冲咖啡了。
等这位秘书忙完了其他工作,想起看看股票的后续涨跌了,她才倒吸一口冷气,发现自己不可原谅的失职行为。
彼时股票已断崖式下跌。不仅没赚,还大亏了一笔。她紧急报给上级,为姜乐的烦忧添砖加瓦。
姜乐已经决定不再把李莲当工具了,就更紧迫地需要新的助力介入,也就是姑姑的帮助。
她撮合宁恋和姑姑,令二人成婚,姑姑再来回报她这位红娘,对她们是三赢的结果。
大家都可以很幸福的。
不必非要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做出努力:
“姑姑在你眼里,是高居神位的强者吧?她对于姜家,就是那种无可替代的大人物呢。”
宁恋点头,不否认她的说法。
姜乐就笑:
“可她对待你是特殊的。唯独对你,不是遥不可及。真是的。老房子着起火来,可挺恐怖的。”
“姜堂姐!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太冒犯人了。……俗不可耐。”
宁恋听懂了话里轻佻的暗示,先是吃惊,再是薄怒,凛然呵斥堂姐。
“怎么?你们做得,我说不得?好一个掩耳盗铃。”
“她是我亲姑姑,是爸爸的姐妹……”
姜乐步步紧逼,挑动高冷堂妹的情绪就趁热打铁:
“为什么不行呢?出生起就是怪胎的你,会被三纲五常所困扰吗?能够永远和在乎的人绑定,分明是百利无一害哦?”
“姜乐你不要乱说。姑姑告诉过我,她是看在我已故母亲的份上多多照顾我些。母亲临终所托,把女儿交给她了。 ”
“切,拙劣的借口,说出来自己信吗?”
“姜乐……!”
“枫蓝烟和常娇相处得很不错,不会再回来了。真的不要看看身边的人吗?某人一直在等待你回头看到她呢。乖,你就知情识趣一点,先去挑破那层窗户纸吧?”
“不许亵渎我和姑姑之间的感情……”
宁恋不想相信她的傻话,但还是被她靠口才说动摇了,难不成姑姑真的……不,绝不会。
“呵呵,纯粹的亲情,是吧?那也好啊,那你也向姑姑表达一番你对她的爱吧。你不会打算只享受不付出吧?不负责任的女人,用亲情当锁链拴住姑姑,却连一句贴心话也不愿说,迟早会伤透她的心了。”
姜乐见好就收,以退为进。
宁恋中了陷阱,舒一口气,大脑放松下来变得空白,一张嘴只会呆呆地重复她的只言片语:
“迟早……?”
“对啊,得不到反馈,就没有动力,慢慢地慢慢地,她就对你不感兴趣了,像丢掉玩腻的玩具一样,把你也扔了。”
姜乐的面部在阴影里。
宁恋站在光线下,表情也逐渐阴云密布。
理性告诉她,姜乐是对的,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单向对她好。
然而,她知道错但不想改。
正如姜乐评价她的那样,她的脾气是很怪的。
她就要强求无条件付出的感情。不是那样纯粹的,就是不行。
“自负的小鬼,你是在想,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姜乐的每句话都有深意,令宁恋听着震耳发聩。
“我,自负吗?”
仿佛被人重锤了一拳,宁恋面白如纸,弯下了腰。
“你当然自负。你也不想想别人凭什么一味地爱护你?什么也不图的爱意打一开始就不存在。姑姑对你好,也有你是姜家孩子的原因。难道你脱去这层身份,还能和她产生接触、在她膝下承欢吗?”
姜乐句句一针见血,刺中宁恋心底最隐秘的担忧。
宁恋抬不起头喘不过气,心跳如雷。既然是有所图,所图的得不到,就总会离开的。
她不想再有人离开了。
一定要失去的话,就不要给她好了。给了又告诉她会收回去,算什么?
猎物离彻底栽进坑里只差一步了,姜乐不再画蛇添足:
“去吧,你是聪明孩子。看你自己。”
*
宁恋揪着兔子玩偶的耳朵。
那只玩偶是仿照宠物兔小灰的身形一比一打造的。
她抱着玩偶,一步一挪地去找在书房的姑姑,爬到她身上,脑袋枕在她的腿上霸占她。
“怎么了?不去和你的兔子玩吗?”
姜风眠问她。
姑姑在忙公务,捏了捏眉心,有些烦累,对侄女却还是和颜悦色的。
“我对小灰好,是因为重视姑姑。小灰是姑姑送给我的兔子,我会好好珍惜。”
慢吞吞地吐露真心,宁恋举起小灰的等身玩偶,让它代替自己,蹭着姑姑的脸亲她一口。
她终究照堂姐所说的做了。
虽然是亲情向,害羞的小女孩也向姜风眠示好了,表达对她的在意,令姜风眠乐开了花。
“一起去看电影吧?”
宁恋勾勾姑姑的小指。
知晓侄女的心意之后,就攻守易形了,姜风眠虎着脸:
“票都扔了,怎么去?你不是说不要去吗?”
把小孩哄到手之前,姑姑对她有多呵护,连句重话都不说;哄到手之后就有多严厉,管着她,连她主动低头道歉都要嫌没有诚意。
姑姑也要向侄女勒索情绪价值,就像侄女对她做的那样,好叫侄女认识到自己曾经有多过分。
姑姑知道侄女不会跑了,和自己彻彻底底成了心连心的一家人。
那灌溉期就结束了,可以收取果实了。
宁恋怯怯地直起身,被她凶得不敢赖着她了。
姑姑又主动张开手臂抱住她,让她不要用兔子,自己凑过来亲一口,亲在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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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喵,大纲每章都有蓝蓝在,但是展开写一直写不到她出场的情节,我也是服了。
反倒是因为要写堂姐,姑姑又和堂姐、恋恋的事业线是绑定的,姑姑就一直出场。不过重要配角已经出来一多半了。
堂姐发现宁恋不是姜家的小孩,是假千金,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给宁恋好脸了。当然她是发现不了的。因为姑姑知道她会清算没血缘的外来者,就不会让她发现宁恋是假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