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鱼戏莲
二人在软榻上坐下,繁灵伊不受控地轻咳。自从酒楼做起烟草的营生,她的嗓子就一天比一天痒。
“你也不舒服了吗?”
“也?你不舒服吗?”
繁灵伊伸手探了探简息尘的额头,包含担忧,她不喜欢听到简息尘和生病牵扯到一块儿。
“放心,我没有生病。是路大夫,也不是路大夫生病。是她最近钻研了很多治疗咳疾的药方,到处给人试药。”
由此说来,繁灵伊想起曾经对路大夫的不敬,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看样子,你也有些咳嗽,我一会儿再过来的时候,让路大夫给你开些护嗓子的药。”
差事儿繁忙,简息尘没有逗留太久,匆匆离开了醉生居。分开前,她像繁灵伊离家时一样,对着繁灵伊好一通亲吻。
繁灵伊再登台前,连胭脂都省了。
简息尘去而复返,正听到繁灵伊谈到她爱听的那一曲《霓裳羽衣》。可是,繁灵伊为什么没有穿她送的霓裳羽衣来演奏这首曲子?
带着疑问,简息尘给繁灵伊的小房间做了改善。她往一尺高的花瓶里倒进清水,放在空荡的小方桌上。炖好的冰糖雪梨在小火炉上温着,等繁灵伊一回来就能喝到。
醉生居今非昔比,台上的乐曲再美妙也打不动油糊的人心。一排排的软榻上,躺着一个又一个真正醉生梦死的人。他们烟雾缭绕,他们似登仙境,他们不愿立地。
失落压在简息尘的心头,从前的美好景象统统跌落黑暗。过眼云烟,自己像是空活了二十六载,如浮萍般漂泊。再回头,台上的繁灵伊对着她笑了一下。简息尘隔空回了一个笑脸,她知道,她得跑得更快一些了。
香甜的雪梨汤引得掌柜到繁灵伊的小房间蹭上一碗。繁灵伊挪下小方桌上的花瓶,听着掌柜连连叹气。
“掌柜可是有忧心的事儿?”
京都的醉生居自开业起,就是皇家字号。前十年,不曾有人知道这个事实。据说当时的女帝驾到,清了一整日的场,最终和醉生居第一任掌柜不欢而散。醉生居背靠的大树才暴露出真面目。
此后千年,经久不衰,生意兴隆。
现任掌柜,宋茶,恪守醉生居创立时的金科玉律,说一不二。繁灵伊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发愁。
“唉,灵伊,你觉得醉生居还活得下去吗?”
繁灵伊接不上话来,她无法忽视烟草对醉生居宗旨的践踏。
宋茶手里的勺子举起又放下,一勺梨汤晃了几下都没能送到嘴里。
“我不是没有反对过,可我不是当初的碧梧掌柜,没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拿捏女帝。自从新帝继位,皇帝对醉生居的打压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不过是比从前少挣了一成,醉生居竟成了皇帝眼中的废物,三令五申要提高盈利。”
醉生居的所有烟草,全是朝廷专供专卖,这一项的盈利一文不落全进了皇帝的私库。这笔钱,宋茶一点儿都不眼红。收割百姓生命挣来的钱,不只是宋茶,历任醉生居掌柜没一个会看得上。
这些话,宋茶也就自己发发牢骚。说不定哪一天,她这个掌柜就做到头了。
“掌柜不要灰心,一定有办法打破这个困局的。”
于繁灵伊而言,宋茶掌柜对她有知遇之恩、庇护之情,是她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大恩大德。
“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晚上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外面的乌合之众已经不是当初那帮真心欣赏音乐的雅士名流了。”
自然不值得浪费时间、白费精力。更何况,长久地陪他们耗着,不少乐人的身体都开始出问题了。
既有政策,便有对策。为了维持这些“老人”的工钱不变,宋茶提高了茶水的价格、雅间的准入费用,以及听曲的收费标准。
即使变相提高门槛,老顾客仍旧找上门来,还吸引了更多没来过的人。他们慕名醉生居的皇家特级烟草,凑钱也要来尝上一口。
顶好的水质,顶好的沃土,皇家统统征收来种植烟草。皇家做事向来霸道,管你愿不愿意,只图一个自己开心。
宋茶试图拒绝过,换来一句“不干就换人”。她可以走,手下这群乐人怎么办?她在,她们不必出卖自己的姿色,她在,她们才有一片天。
醉生居的掌柜向来只受上一任掌柜管,换位以贤。历代女帝都能默守这一祖训,到了这一代皇帝却五次三番插手醉生居的经营。宋茶妥协了,皇权之下,由不得一厢情愿。
繁灵伊提早回到家中,正看到简息尘忙前忙后烧水、炖汤。时间把一些东西变坏,也在把一些东西变好。繁灵伊上前把人拦进怀里,拥抱着有人味的家。
“息尘,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简息尘腾出手,回抱住繁灵伊,摇着,晃着,开着玩笑。
繁灵伊笑了,人也变了,不再是块儿单纯的木头了。
擦洗之前,简息尘上交今日的收入,足足五十文。她听着繁灵伊一个一个数清楚,比她自己数的时候还骄傲。
小金库又添上一笔不菲的收入,落锁的声音也格外清脆。
“这样下去,小金库都要换成大金库了。”
擦洗过后,二人依偎在锦被中,进入睡前仪式。
一切尽在掌握,繁灵伊甩掉掌柜抛给她的“大石头”,尽情地沉沦在月色。恐惧是不值得在意的,越是恐惧,越是容易失去亲临美好的机会。
“灵伊,我喜欢你。”
真情流露,如同投身烈火的干柴,助长了繁灵伊的嚣张气焰。她游走向下,躲进池塘的荷叶之下,短暂地摆动、憩息、放空。
化身荷叶,简息尘随波摇曳,鱼儿游,她也动。闹到筋疲力尽,闹到口干舌燥,繁灵伊结束了这一场嬉戏。
简息尘说不出话来,她的身体彻底离不开繁灵伊。要是能夜夜如此,她不在乎人生几何,她只要一个繁灵伊。
“息尘,这样喜欢吗?”
“喜欢得不得了。”
再露骨的话都比上繁灵伊今夜的指控,来日方长,她会不断地探索简息尘。
简息尘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忘记自己有没有告诉繁灵伊一声。她醒来时,照旧描摹着梦中的红痕。
好困,她实在支撑不起一具散了架的身体起床去做饭。
繁灵伊微微睁眼,不管人是不是要走,手脚并用将人缠进怀里。
“不许起床。”
霸道的语气得到惩戒,简息尘闷着头,“那你要饿肚子了,今天没有香香早饭吃。”
繁灵伊快速地咬了一口,“吃到了,很香。”
不服输的简息尘回敬了更大一口,“我也吃到了,更香。”
嬉笑吵闹的日子一晃而过,大街小巷充斥着年味。提前放假的繁灵伊跟在简息尘身后,满大街逛着,置办年货。
“灵伊,灯笼好看,买一对儿吧!”
“买。”
对繁灵伊举起的所有东西,简息尘都只有一个字儿。而她自己要买的家用,东瞅瞅细看看,还要和小商贩讨价还价一番。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繁灵伊和简息尘一起装扮她们的小院儿。火红的灯笼,成双成对鸳鸯窗花在火红烛火的照耀下格外红艳。
除夕夜,醉生居凡是有家室的都不用留守,各回各家过年。往年,繁灵伊都是和大家伙儿凑在一起吃饺子、守岁。今年,她早早地获准放假回家过年。
“息尘,这是第一次有家人陪我过年。”
酸菜馅儿的饺子,配上宋掌柜发的年礼桃花醉,繁灵伊洋溢着从未享受过的幸福。
早知道是这样的好日子,简息尘必定早早地陪在繁灵伊身边,不让她一个人孤单落寞。
今天是除夕夜,应当辞旧迎新,不要去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了。
“灵伊,我送你那件霓裳羽衣还在吗?我想看你穿上弹首曲子。”
繁灵伊嘴里的饺子香味减半,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家里的琴都旧了,弹了也是糟践音乐。”
她又不想扫了简息尘的兴,凑近了低声说,“守岁的时候,给你弹点儿别的。”
一壶酒下肚,二人的脸上粉粉嫩嫩,撑着迷离的眼神,隔绝窗外的噼里啪啦。
“灵伊,我们不放炮吗?”
“放啊,现在就放!”
留下一盏长明灯,屋内的鞭炮声不绝如缕。酒精做的祟闯进房间,繁灵伊和简息尘邀请它举杯同庆。
苍天在上,神明在上,繁灵伊要她们统统都承认,简息尘就是举世无双的那把琴。她演奏的乐曲,只能自己一个人欣赏。就连绝世好琴自己,都无法欣赏到十足十的韵味儿。
“息尘,我弹的怎么样?”
“我也想学,你教我。”
风水轮流转,繁灵伊又一次嫉妒起简息尘的天赋,哪有人第一次弹琴就叫人欲罢不能。
简息尘日日跑腿,锻炼出一身的冷硬线条。在昏暗的烛光下,每一次起伏,都散发着专属的诱惑。
这诱惑,专属于繁灵伊。
“息尘,做得很好。”
繁灵伊退回简息尘的谦虚,她早该鼓动简息尘试上一试。教习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繁灵伊觉得自己和简息尘正是这句话的应验,各取所长。
得到夸奖,简息尘更加投入,摆出了干活时不知疲倦的架势。繁灵伊的腰禁不住她这么耗,酸得连连求饶。
每休息一次,便重新求饶一番。新的一年降临,繁灵伊终于找到借口哄简息尘睡觉。
“息尘,累不累?”
“不累!”
何止是不累,简息尘兴奋到可以再大战三百回合。
“好好好,我投降,奖励你哄我睡觉。”
比葫芦画瓢,简息尘原封不动复刻繁灵伊哄她睡觉的姿势。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