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天使长是我前男友

作者:夏棠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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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拥而眠


      艾德里安是被一缕发丝扫醒的。

      不是他自己的。他的头发是墨色的,而这缕发丝泛着银白,正随着伊瑟克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艾德里安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雾蒙蒙的灰白眼睛。伊瑟克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呼吸里带着点淡淡的檀香——那是艾德里安昨天刚买的人类香薰,被这家伙偷去点在了床头柜上。

      “你他妈看够了没有?”艾德里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这已经是连续第五天了,自从那天解开误会后,伊瑟克就像是把“黏人”刻进了骨子里,晚上睡觉会无意识地往他身边滚,早晨醒得比谁都早,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伊瑟克眨了眨眼,雾蒙蒙的灰白眼睛里没什么表情,却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艾德里安的睫毛:“长了。”

      “什么?”

      “睫毛。比在天堂时更长了。”

      艾德里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猛地别过脸,拉起被子蒙住头:“滚!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扔去喂暴食环的三头犬!”

      被子外面传来极轻的低笑声,不是那种开怀大笑,更像压抑的、带着点满足的喟叹。艾德里安把脸埋在枕头里,心脏跳得像要炸开——这混蛋明明还是那张面瘫脸,怎么就能做出这么让人腿软的事?

      客厅里传来“哗啦”一声响,伴随着克里斯汀的咒骂:“操!这什么狗屁人类恋爱指南!说什么‘清晨的凝视能增进感情’,我看是能直接把人吓成阳痿!”

      艾德里安掀开被子,看见克里斯汀正把一本封面印着“甜蜜恋爱一百招”的书扔在地上,红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发黑,活像只被榨干了灵魂的魅魔。她脚边还堆着七八本类似的书,有《恶魔与天使的禁忌之恋》《如何让冰山为你融化》,最离谱的是本《论前天使长的饲养手册》。

      “你昨晚没睡?”艾德里安挑眉,瞥见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灵魂饼干”,那玩意儿据说吃多了会亢奋。

      “睡个屁。”克里斯汀瞪着他,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怨念,“隔壁床两个人呼吸声此起彼伏,一个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什么,一个说梦话,说梦话的还老喊‘别碰我的翅膀’,谁他妈睡得着?”

      艾德里安的耳尖又开始发烫。他昨晚确实做梦了,梦见自己回到了天堂的花园,伊瑟克正用金梳子给他梳翅膀……

      “看什么看?”克里斯汀把手里的饼干扔过去,“还不都是你俩害的!自从解开误会,这破公寓就甜得发腻,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得长出人类世界的那种粉色泡泡!”

      伊瑟克端着两杯硫磺茶从厨房走出来,银白的头发用根黑绳松松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把其中一杯放在艾德里安面前。

      “烫。”伊瑟克言简意赅,伸手碰了碰杯壁,确认温度合适了才推到艾德里安手边。

      克里斯汀看着这一幕,夸张地打了个干呕:“我操,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搞这些小动作?我早餐还没吃呢!”

      艾德里安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却没压下脸上的热度。他瞪着伊瑟克:“谁让你多管闲事?”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拿起克里斯汀扔在地上的《甜蜜恋爱一百招》,翻到某一页,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字。那行字用红笔标了出来:“为爱人准备温度适宜的饮品,是表达关怀的重要方式。”

      克里斯汀:“……”

      艾德里安:“……”

      “伊瑟克我□□——”艾德里安抓起枕头就往伊瑟克身上砸,却被他稳稳接住。这家伙甚至还低头闻了闻枕头,雾蒙蒙的灰白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有你的味道”。

      “疯子!两个疯子!”克里斯汀抱着头冲出了公寓,“我去色欲环找阿斯蒙喝酒,眼不见为净!”

      门“砰”地一声关上,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硫磺茶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艾德里安别过脸,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来。他算是看明白了,伊瑟克哪是什么高冷天使,分明就是个闷骚到骨子里的混蛋!以前是没开窍,现在误会一解开,那些藏在面瘫脸下的小心思全冒了出来,精准地往他最痒的地方戳。

      “今天要去莫尔那里。”艾德里安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那胖子说弄到了批新的‘记忆水晶’,说是能看到一百年前的画面,可能有关于审判庭的线索。”

      伊瑟克点点头,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黑色的长风衣——是艾德里安昨天特意去黑市给他买的,布料是普通的恶魔皮革,没有任何天堂符文,却意外地适合他。

      “穿这个。”伊瑟克把一件同款但尺寸小些的风衣递过来,脸色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艾德里安看着那件风衣,愣住了。这是他昨天顺手买的,没想到伊瑟克居然记住了。

      “谁要跟你穿情侣装?”艾德里安嘴硬,身体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我只是觉得这料子耐磨。”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喉结,微凉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过,艾德里安的呼吸猛地一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走了。”他猛地后退一步,拉开门就往外冲,像在逃避什么。

      去贪婪环的路比想象中热闹。自从伊瑟克开始跟着艾德里安出门,地狱的恶魔们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沿途总有人偷偷打量,记忆结晶的闪光此起彼伏。

      “看什么看?”艾德里安瞪着路边一个举着结晶的小恶魔,“再拍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镜头盖!”

      小恶魔吓得一哆嗦,抱着结晶蹿进了巷子里。伊瑟克伸手,轻轻拽了拽艾德里安的袖子,带着点无奈:“别吓他。”

      “我吓他?”艾德里安甩开他的手,“刚才他镜头都快怼你脸上了!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圣母?”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了后面投来的目光。

      艾德里安的火气莫名消了大半。他看着伊瑟克线条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哼。”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耳根却悄悄红了。

      莫尔的庄园永远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油脂味。肥胖的领主穿着件绣满金币图案的睡袍,正蹲在院子里,用银勺子给一只三头犬喂“灵魂奶油”。那狗的三个脑袋正为了一勺奶油吵得不可开交,涎水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哟,艾德里安大人!”莫尔抬头看见他们,眼睛亮得像两颗金币,“你可算来了!快来看看我这宝贝!”

      他指着院子角落堆着的十几个水晶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团淡紫色的光:“最新鲜的记忆水晶!刚从傲慢环的废墟里挖出来的,能看到一百年前的画面!我跟你说,这里面绝对有审判庭的黑料——”

      艾德里安没理他的吹嘘,径直走到水晶罐前。罐子里的紫光缓缓流动,他拿起其中一个,罐壁冰凉,上面还沾着点干涸的黑血。

      “有关于……伊瑟克的吗?”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罐壁。

      莫尔的肥脸顿了顿,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当然有!我特意给你留着呢!就在那个最大的罐子里。”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水晶罐,里面的紫光比其他的更浓郁。

      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转头看向伊瑟克,对方正站在他身后,雾蒙蒙的灰白眼睛里映着水晶罐的光,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莫名觉得他有些紧张。

      “看吗?”艾德里安问,声音很轻。

      伊瑟克沉默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看。”

      莫尔搬来两张椅子,自己则搬了个小马扎,捧着罐“灵魂蜜酒”,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那个最大的水晶罐。

      指尖刚碰到罐壁,里面的紫光就猛地炸开,淡紫色的光雾涌出来,在半空中凝结成画面——那是天堂的审判庭,金色的柱子上缠绕着圣光锁链,几十个穿银甲的天使站在两侧,表情肃穆得像墓碑。

      画面中央,伊瑟克跪在审判席前,长袍上沾满了金血,背后的翅膀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个狰狞的血窟窿,正往外渗着血。他的头低着,银白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伊瑟克·德莱斯切。”审判席上传来圣父威严的声音,“你可知罪?”

      伊瑟克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知罪。”

      “你何罪之有?”

      “私藏圣物,包庇‘失序者’,对抗天堂秩序。”伊瑟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所有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

      “你可知包庇‘失序者’是死罪?”

      “知。”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圣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艾德里安已经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为何还要为他扛下偷圣物的罪名?”

      伊瑟克猛地抬起头,艾德里安这才看清他的脸——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嘴角还沾着血迹,可那双眼睛(当时还是冰蓝色的)里却燃烧着执拗的火焰,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因为他是无辜的。”伊瑟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圣物是我偷的,与他无关!是我没保护好他,才让他染上‘蚀骨瘴’,是我……”

      “够了!”圣父怒喝一声,审判庭的地面剧烈震动起来,金色的圣光从穹顶落下,“你到现在还在为他辩解!伊瑟克,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再说一遍,”伊瑟克的声音里带着血沫,却依旧不肯退让,“他是无辜的。要罚就罚我,要杀就杀我,只求您……放过他。”

      画面突然扭曲起来,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清晰时,已经是审判庭的地牢。伊瑟克被铁链吊在墙上,伤口上的金血已经干涸,结成了暗红色的痂。一个穿白袍的天使正拿着鞭子,往他身上抽去——那是审判庭的“净化鞭”,每一下都带着圣光,能灼烧天使的灵魂。

      “说!”白袍天使嘶吼着,鞭子再次落下,在伊瑟克背上抽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不是艾德里安指使你偷圣物的?是不是他蛊惑你背叛天堂的?”

      伊瑟克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银白的头发。

      “不说?”白袍天使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瓶子,里面装着墨绿色的液体,“这是‘真言毒液’,就算是天使,喝了也得说实话。”

      他捏开伊瑟克的嘴,强行把毒液灌了进去。伊瑟克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可铁链勒得太紧,他根本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毒液开始发作。伊瑟克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表情痛苦得像要炸开。

      “说!”白袍天使逼近一步,“艾德里安是不是罪魁祸首?”

      伊瑟克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像是在说什么。白袍天使凑过去,想听清楚,可下一秒,他就被伊瑟克猛地撞开了。

      伊瑟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在墙上的圣火盆上。火焰瞬间窜起,烧着了他的长袍,也烧着了那些束缚他的铁链。他在火里挣扎着,像只浴火的鸟,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他是无辜的……永远都是……”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淡紫色的光雾像潮水般退回到水晶罐里,院子里只剩下硫磺烟流动的声音。

      艾德里安的手指还停留在罐壁上,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浑身的滚烫。他的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原来……原来还有这些。

      他一直以为伊瑟克只是跪着走完了天梯,以为他只是失去了翅膀,却从没想过,在他被关在地狱的大牢里,在他抱怨伊瑟克没来见他的时候,这个人为了护着他,正在天堂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操……”艾德里安低骂一声,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他猛地站起来,想找个地方透透气,却被伊瑟克一把抓住了手腕。

      伊瑟克的手心滚烫,带着点潮湿的汗意。他抬起头,雾蒙蒙的灰白眼睛里映着艾德里安的影子,里面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平静的温柔。

      “都过去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现在……不是很好吗?”

      “好个屁!”艾德里安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这个傻子!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为了我这种人……为了我……”

      他想说“不值得”,可这三个字像被冻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伊瑟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头,就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睛。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艾德里安的脸颊,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值得。”伊瑟克的声音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是你,就值得。”

      艾德里安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伊瑟克苍白的脸,看着他雾蒙蒙的灰白眼睛里自己模糊的影子,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意义。

      他猛地扑进伊瑟克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汹涌而出,打湿了伊瑟克的风衣,也打湿了他压抑了一百年的委屈和思念。

      “你这个混蛋……”艾德里安的声音哽咽着,拳头轻轻捶打着伊瑟克的后背,“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自己……”

      伊瑟克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手,轻轻抱住了他。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让你……难过了。”

      莫尔识趣地站起身,抱着他的蜜酒悄悄溜回了屋里,临走前还不忘给那只三头犬使了个眼色——别叫,没看见人家正忙着呢。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抱着彼此,在硫磺烟和记忆水晶的淡紫色光晕里,像两株在地狱里顽强生长的植物,紧紧缠绕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艾德里安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不准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听见没有?”

      “听见了。”伊瑟克的声音很轻,“以后……都听你的。”

      艾德里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猛地松开手:“谁……谁要你听我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这副鬼样子,晦气!”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艾德里安的手指动了动,没有挣脱。

      “走吧。”艾德里安的声音有点发紧,却没有甩开伊瑟克的手,“回去了。再待下去,那胖子指不定又要编出什么狗屁谣言。”

      “好。”伊瑟克顺从地跟着他走。

      路过院子门口时,那只三头犬突然对着他们摇了摇尾巴,三个脑袋难得达成一致,发出了友好的呜咽声。艾德里安瞪了它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三个脑袋都拧下来当球踢!”

      三头犬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没跑,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伊瑟克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块克里斯汀给的人类饼干——他一直揣在身上,说是以备不时之需。他把饼干掰成三块,分别递给三头犬的三个脑袋。

      狗的眼睛瞬间亮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你还给它吃的?”艾德里安皱眉,“这狗刚才还想吃你呢!”

      “它现在不想了。”伊瑟克的轻声说道,“动物比天使诚实。”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侧脸,没想到这家伙虽然面瘫,却意外地很懂怎么让人(或者动物)心软。他哼了一声,却主动握紧了伊瑟克的手:“快点走,天黑前得赶回去。”

      “好。”

      快到谎言环边界时,几个醉醺醺的恶魔从酒馆里冲了出来,撞了伊瑟克一下。其中一个长着羊角的恶魔认出了他,顿时来了兴致,搂着身边的同伴大笑:“快看!这不是前天使长吗?怎么?没了翅膀,连路都走不稳了?”

      另一个恶魔也跟着起哄:“听说你现在连小恶魔都打不过?要不要哥哥们‘教教’你怎么在地狱生存啊?”

      他们污言秽语地嘲笑着,脚步虚浮地围了上来,眼神里充满了恶意。艾德里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正要发作,却被伊瑟克拉住了。

      “别惹事。”

      “他们都骑到你头上了,你还让我别惹事?”艾德里安的火气又上来了,“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不值得。”伊瑟克摇摇头,拉着他想绕开。

      可那些恶魔却不依不饶,其中一个伸手就想去抓伊瑟克的头发:“跑什么?前天使长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他的手还没碰到伊瑟克的头发,就被艾德里安一把抓住了。艾德里安的眼神冷得像冰,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恶魔凄厉的惨叫。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其他几个恶魔瞬间清醒了大半,惊恐地看着艾德里安。

      “滚。”艾德里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再敢动他一下,就不是断手这么简单了。”

      恶魔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连那个断了手的同伴都忘了带。

      艾德里安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却对上伊瑟克雾蒙蒙的灰白眼睛。

      “你看什么?”

      “没什么。”伊瑟克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你刚才……很像在天堂时的样子。”

      艾德里安的脸又开始发烫。在天堂的时候,自己总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欺负(?)伊瑟克——虽然这家伙比他厉害得多,根本不需要他保护。可他就是忍不住,像只护食的小兽,非要把所有靠近的威胁都赶走(其实更多是占有欲,因为根本没人欺负伊瑟克)。

      “那又怎样?”他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我只是不想我的东西被别人碰而已。”

      回到公寓时,克里斯汀正坐在沙发上,“哟,回来了?”她挑眉,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看来莫尔的记忆水晶效果不错啊,手都牵上了。”

      艾德里安的脸瞬间红了,猛地甩开伊瑟克的手:“谁……谁牵手了?是他自己非要抓着我的!”

      伊瑟克没反驳,只是走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克里斯汀凑到艾德里安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行啊你,终于把这冰山捂化了?”

      “什么捂化了?”艾德里安嘴硬,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厨房瞟,“他就是个闷骚的混蛋!”

      “是是是,闷骚的混蛋。”克里斯汀敷衍着,从包里掏出个记忆结晶,“对了,阿斯蒙让我给你带个话,说他弄到了批新的‘永恒爱恋香水’,据说能让两个人的灵魂产生共鸣,要不要给你留两瓶?”

      “留你个头!”艾德里安的脸更红了,“赶紧扔了!”

      “啧啧,还害羞了。”克里斯汀笑着把结晶塞回包里,“不过说真的,看到你们这样,我还挺高兴的。毕竟……”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在地狱能找到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不容易。”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看着厨房里那个苍白的身影。

      是啊,不容易。

      在地狱待了一百年,见惯了背叛和谎言,他早就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硫磺水泡得硬如坚石。可没想到,这个亲手把他推下地狱的人,这个让他恨了一百年的人,却成了他在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

      “牛排好了。”伊瑟克端着两盘煎好的牛排走出来,上面撒着黑胡椒和迷迭香,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公寓。他把其中一盘放在艾德里安面前,盘边还放着朵小小的地狱雏菊——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

      “吃吧。”

      艾德里安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外焦里嫩,黑胡椒的辛辣和牛肉的鲜香在舌尖蔓延开来,比他吃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美味。

      “还行。”他嘴硬道,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满足,“勉强能入口。”

      伊瑟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他也拿起刀叉,安静地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艾德里安。

      到了晚上,艾德里安在床上翻了个身,后脑勺撞到块温热的东西,带着点熟悉的檀香。

      他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雾蒙蒙的灰白眼睛。伊瑟克不知何时又滚了过来,鼻尖几乎贴着他的后颈,呼吸均匀地洒在皮肤上。

      “操。”艾德里安低骂一声,往床边挪了挪——这破床本来就窄,两个人睡更是转个身都嫌挤,昨晚他就差点被挤到地上。

      身后的人似乎被惊动了,发出声极轻的呓语,手臂无意识地环了过来,牢牢扣住他的腰。伊瑟克的手掌滚烫,带着点薄茧,按压在他小腹上。

      艾德里安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往头顶冲。这混蛋睡觉怎么跟八爪鱼似的?白天看着挺正经,一到晚上就原形毕露!

      他试图掰开那只手,“伊瑟克。”艾德里安压低声音,用气音喊他,“撒手。”

      身后的人没反应,呼吸依旧均匀,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艾德里安被迫贴着他的胸膛。

      这感觉太陌生了。过去一百年,他要么独自缩在冰冷的石床上,要么和克里斯汀挤在酒馆的长椅上,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被人这样紧紧抱着,闻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听着同频的心跳。

      像……回到了天堂的时候。他发了高烧,伊瑟克把他裹在翅膀里,也是这样抱着他,胸膛的温度透过羽毛渗过来,暖得他差点哭出来。

      艾德里安放弃了挣扎,任由伊瑟克抱着,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对方的手背。

      月光慢慢移动,爬上床沿,照亮了伊瑟克银白的发梢。艾德里安突然想起莫尔庄园里的记忆水晶,画面里的伊瑟克跪在审判庭上,背对着他,翅膀的残根还在淌血,却依旧挺直着脊梁,说“所有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

      当时没觉得怎样,现在想来,那背影真是倔得让人心疼。

      他悄悄转过身,面对伊瑟克。对方还在睡,呼吸拂过他的鼻尖。

      艾德里安伸出手,指尖悬在他脸上,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碰了碰他的眉骨。

      “傻子。”艾德里安低声骂了句,“以前就傻,现在更傻。”

      指尖往下滑,落在他的嘴唇上。伊瑟克的嘴唇很薄,唇线清晰,此刻却泛着点水润的光泽。

      艾德里安的心跳剧增,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似的,缓缓靠近。

      就在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时,伊瑟克突然睁开了眼。

      雾蒙蒙的灰白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猛地往后缩。

      “你……你醒了怎么不吭声?”他结结巴巴地说,眼神飘忽,不敢看对方。

      伊瑟克的手臂依旧环在他腰上,没松开,只是微微偏过头,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你在看我。”

      “谁、谁看你了?”艾德里安嘴硬,“我看你脸上是不是爬了地狱虫!”

      “哦。”伊瑟克应了一声,“那爬了吗?”

      “……没。”艾德里安的声音低了下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月光里交织。伊瑟克的手掌还贴在他小腹上,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熨帖得让人心头发慌。

      “睡不着?”伊瑟克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磁性的沙哑。

      “嗯。”艾德里安含糊地应了一声,“床太窄了。”

      “是。”伊瑟克认同道,手臂却收得更紧了,“那一起睡。”

      “谁要跟你一起睡!”艾德里安的反驳没什么力道,身体却放松下来,甚至往他怀里靠了靠——夜里太凉了,还是这人怀里暖和。

      伊瑟克似乎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他低下头,下巴抵在艾德里安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梦呓:“在天堂时,你总抢我的床。”

      这话没错,天堂的床又大又软,可他就喜欢挤伊瑟克的那张,说他的床有檀香。每次都把伊瑟克挤到床边,自己霸占大半个位置,第二天醒来还会恶人先告状,说伊瑟克晚上抢他被子。

      “那是你床舒服。”他嘟囔着,声音有点发哑,“谁让你不跟我换。”

      “现在也可以换。”伊瑟克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这床给你,我睡地板。”

      “谁要你睡地板。”艾德里安的声音硬邦邦的,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衬衫下摆,“凑活睡吧,天亮就把床换了,换个最大的,能打滚的那种。”

      “好。”伊瑟克应得很干脆,像是只要他说,就算是把地狱翻过来也要找到那样一张床。

      艾德里安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那股淡淡的檀香,心里那点别扭的情绪渐渐散了。

      “伊瑟克。”他闷闷地开口。

      “嗯?”

      “以后不准再一个人扛事了。”他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再有下次,我就……我就把你扔去色欲环当男宠。”

      身后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好。”

      艾德里安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他往伊瑟克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艾德里安感觉伊瑟克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他的指尖划过发间,带着点熟悉的触感,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在天堂的花园里,伊瑟克也是这样,用金梳子给他梳头发,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不像话。

      “睡吧。”伊瑟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在。”

      艾德里安“嗯”了一声,意识渐渐沉入黑暗。在彻底睡着前,他想,也许这样也不错。挤在一张窄窄的床上,闻着彼此的气息,听着同频的心跳,把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暂时抛开,只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窗外的月光又移动了些,照亮了床头柜上的那本《地狱植物图鉴》,书页正好翻开在“忘忧草”那页。月光下,那朵黑色的小花像是活了过来,花瓣轻轻颤动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克里斯汀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翻了个白眼,把枕头捂在头上。“妈的,狗粮都快吃饱了。”她嘟囔着,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至少,这两个家伙不用再像泰坦尼克号里的蠢货一样,到死都没把话说清楚了。

      至于她自己这个单身狗?

      克里斯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新的书,封面上写着《如何优雅地当一只单身狗》。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放屁。”她低声骂了一句,却还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天亮时,艾德里安是被阳光晒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伊瑟克的胸口,腿还霸道地压在对方身上,而伊瑟克早就醒了,正用那双雾蒙蒙的灰白眼睛看着他,嘴角带着点极淡的笑意。

      “醒了?”

      艾德里安的脸瞬间红了,他猛地翻身下床,差点被床腿绊倒:“谁、谁让你不叫醒我的!”

      伊瑟克坐起身,银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衬衫领口敞着,露出性感的锁骨。

      “下次叫你。”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满足的喟叹。

      客厅里传来克里斯汀的咳嗽声,显然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艾德里安的脸更红了,抓起外套就往卫生间冲,却在门口听到克里斯汀夸张的叫声:

      “哟!这才几点啊?就上演‘晨起相拥’的戏码了?我说昨晚怎么没听见磨牙声呢,原来忙着干别的去了——”

      “克里斯汀你他妈闭嘴!”艾德里安的怒吼声从卫生间传出来,伴随着“砰”的关门声。

      客厅里传来伊瑟克低低的笑声,克里斯汀看着他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撇了撇嘴,心里却默默想:

      看来,这破公寓里的硫磺味,终于要被别的什么味道取代了。

      比如,甜腻的恋爱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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