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小厨娘

　　新鲜的花蛤去除泥沙最快的手段就是往水里加些芥末，能逼得它们疯狂吐沙。

　　简菡把蛤蜊处理完，便继续去忙活手头上的其他工作，准备着客栈众人的早餐。

　　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细腻的肉糜，加入葱姜水、少许酱油、盐和一点点糖提鲜，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另一边，面粉加水调和成面糊。

　　平底锅烧热，刷上薄薄一层油，倒入面糊后握着把手，手腕用力，使得面糊均匀地铺满整个平底锅。等面糊定型后，往锅里加入几颗鸡蛋，不需要提前搅散，只需要用外力摇晃令它们同样铺满。

　　鸡蛋清和鸡蛋黄呈半凝固状态后，往里铺上一层肉馅。就这样，按照面糊→蛋→肉馅→蛋→面糊的顺序，重复操作。

　　“咳咳咳！”

　　一阵被极力压抑却依旧剧烈的咳嗽声突然在安静的厨房里响起。

　　简菡还以为是客栈里哪个家伙溜进来偷嘴被呛到了，谁料一转身，一张完全陌生的少年面孔就立在厨房中央，正捂着鼻子和嘴，脸都咳红了。

　　“啊！”

　　简菡吓得尖叫着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灶台。

　　这声尖叫将客栈的其他人吸引了过来。

　　雪翎反应最快，一个箭步窜进来，赶紧将简菡护在身后，猫耳竖起，尾巴警惕地炸开，盯着那不速之客。

　　汪屿和墨无咎也紧随其后，堵住了厨房门口。

　　那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纤细，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靛蓝色粗布短打，似乎是常见的渔家打扮。

　　但他那头黑发极为醒目，发间还缀着好些小巧玲珑、颜色各异的贝壳，被编成了几缕细碎的小辫子，随着他咳嗽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五官清秀，皮肤很白，此刻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因为呛咳而泛着水光，眼神里带着惊慌。

　　简菡看着他头顶的膏体有些眼熟，看着……

　　好像她刚才挤的芥末？

　　“你是谁？”

　　汪屿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满是防备。

　　那少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看这个，又瞥瞥那个，嘴唇抿得紧紧的，但就是不吭声，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架势。

　　汪屿眉头紧锁，正要向前朝他靠近，肩膀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我来。”墨无咎贴着汪屿的耳边低声说道。

　　简菡生怕盆里再蹦出个人来，拉着雪翎在厨房里陪她。

　　白萝卜擦成细丝，放入清水中稍微浸泡，去除一部分辛辣味。

　　剩余的猪肉馅用手虎口挤出大小均匀的肉丸，轻轻滑入水中。待丸子全部浮起，撇去浮沫，放入沥干水分的萝卜丝，煮至萝卜丝变软透明，丸子熟透。

　　最后调入适量的盐和几滴香油，撒上切碎的香菜末。

　　菜都齐了，简菡和雪翎端着热气腾腾的肉蛋饼和萝卜丝丸子汤朝外走。

　　“嚯！”

　　一进大堂，简菡就被眼前的景象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少年，双手从楼梯的空隙伸出来，用厚厚的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牢牢地拴在了楼梯上。他身上也跟粽子似的，连双脚也被绑在了一起。

　　少年听到笑声，恶狠狠地瞪了简菡一眼，脸颊气鼓鼓的。

　　“不好意思啊！”简菡抿着嘴，尽量忍住笑意，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

　　秋意渐浓，早上已经凉得厉害。

　　一口肉蛋饼，一口热汤，食物顺着食道滑到胃里，那暖意立刻就在全身蔓延开来，驱散了所有的寒意，让人从里到外都舒坦起来。

　　肉蛋饼的表皮十分柔软，一口下去，蛋香和肉香混着咸咸的酱料在口腔里混合，十分开胃。

　　肉丸一抿就化，颗粒分明的肉粒满嘴都是肉香。萝卜丝清甜，连带着汤水都是鲜味。

　　简菡拿起汤勺，准备再喝口汤，忽然听见“吸溜吸溜”的动静。

　　谁啊！吃饭发出这么大声音！

　　她在桌上巡视了一圈，也没找到制造噪音的元凶。

　　她重新捏住勺子，刚要喝汤，那吸溜声又响了起来。

　　“嘶！”

　　简菡放下碗，用手拍了下桌面，有些不耐烦了，“能不能好好吃饭！”

　　客栈的大伙不知道她怎么吃着吃着还给自己吃生气了，纷纷停下动作，看向了她。

　　众人无辜的眼神也没能浇灭简菡的怒火。

　　她刚要开口质问，就又听见了那该死的动静。

　　嗯？

　　简菡狐疑地回头，就见那个被拴着的少年，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桌上的饭菜，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跟她对视的那一刹那，吸溜声立马响起。

　　简菡脸上忽地染上了一丝笑意。

　　她端起自己的碗，起身走到少年面前，故意将碗在他鼻子下方仔细晃了一小圈，让那鲜香的热气直往他鼻子里钻，同时又十分注意地保持了安全距离，没让他的口水有丝毫机会污染了她的汤。

　　“想吃？”

　　简菡话音才落，少年的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似的，猛猛地点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只要说清楚，你姓甚名谁，为何出现在我们客栈的厨房，交代明白了，”简菡手指向他们的饭桌，“那一桌子好吃的，都任凭你吃。”

　　少年顺着简菡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挣扎，刚要动摇，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用力摇头。还倔强地把头偏过去，硬是不看简菡和她手里的碗。

　　“真是够倔的。”

　　简菡撇撇嘴，也懒得再跟他耗，坐回桌子上，不再管他。

　　怕有人像昨天那样闹事，汪屿知会了穆阳一声，让他安排了人在汪仙楼里坐镇。

　　早上还跟少年在一个盆子里“的花蛤，眼下全成了红艳油亮的辣炒花蛤，不偏不倚，就摆在少年背对面的楼梯下那桌客人的桌上。

　　辣椒、蒜蓉、豆豉爆炒出的浓烈香气，一个劲儿地往楼梯这边飘。

　　嗅着那辛辣鲜香的气味，一开始少年还觉得挺香，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可当他听见那桌客人用筷子剥开蛤壳，吸溜着肥嫩的蛤肉，连连称赞“这花蛤炒得真够味！”“鲜辣过瘾！”时，他瞬间反应过来盘子里是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又是在楼梯上挣扎扭动，又是嚎叫的。

　　实在挣不脱不开也扭不过身，他鼓起腮帮子，就要朝客人那边吐口水。

　　墨无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就把手上的抹布丢了出去，“啪”一下正好严严实实地盖在了他脸上，杜绝了一场可能的口水雨。

　　怕他继续作妖，影响客人，墨无咎三两步过去，掐住他的两腮，稍微用力，迫使他张开嘴，然后将抹布塞进了他嘴里。

　　“呜呜！呜呜呜呜！”

　　麻布上味道有点杂，虾味、鱼腥味还有……酒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他直呕。

　　墨无咎把麻布塞得深，他用舌头顶了半天也没能脱困，每吸口气都是一股难以接受的味道，少年巴不得自己能两眼一翻地晕过去，好能减轻些痛苦。

　　晚上，客栈打烊的时候，墨无咎善心大发，主动把他嘴里的麻布取了出来。

　　“我艹……”

　　唰，麻布又塞了回去。

　　少年被墨无咎的这番操作惊呆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还骂吗？”

　　下意识少年的头向下动了一点点后，表示想，但没完全点下去就立马改变了方向，拼命地左右晃了晃。

　　“确认？”

　　少年连忙点头：确认，确认！

　　见他老实了，墨无咎这才将麻布给他拿了出来

　　软糯脱骨的鸡爪染着红亮的辣油，与白白胖胖的年糕条、滑溜筋道的宽粉一同在浓稠的酱汁中炖煮，里面还加入了鱼饼。红艳艳的一大盘，看着就诱人。

　　鸡爪入口即化，年糕软糯吸汁，宽粉爽滑劲道。搭配着蒸得松软的白米饭和几碟清爽的腌渍小菜，客栈众人围坐一桌，吃得满头大汗，畅快淋漓。

　　“真不用管他？”

　　简菡收拾桌子的时候特意问了汪屿一嘴。

　　汪屿看都没朝少年看一眼，就点了点头。“嗯，不用。”

　　行吧，简菡瞥了一眼蔫头耷脑的少年，默默执行了掌柜的指令。

　　“开门！开门！”

　　大晚上的，汪仙楼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还没等汪屿起身过去开门，在外夜巡的汪屿就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

　　“又是你？”

　　汪屿打开门，就瞧见捕快已经将她双臂反剪押了起来。

　　“老大！老大！”

　　楼梯上的少年透过门缝看见熟悉的脸，又喊又叫的。

　　老大？

　　这是认识了？

　　汪屿看着眼前那个恩将仇报的姑娘，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串联起来，只是太快，来不及抓住。

　　“怎么回事？”穆阳注意到了被绑在楼梯上的少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嫌疑犯？”

　　“嗯。”汪屿应了一声。

　　“那就一块……”

　　带走二个字还没说出口，楼梯上的少年忽然晕了过去。

　　简菡被雪翎推醒的时候，一脸怒气。

　　大半夜的不睡觉，都闹什么啊！

　　她散着头发，披了件外衣就出去了。

　　少年是脱水了，大夫搭过脉，只说补点淡盐水就行。

　　大伙只好把简菡给“请”了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草菅人命的畜生！”

　　简菡正窝着火呢，被那姑娘喊了一嗓子，火气歘歘歘直线飙升。

　　“吵什么！大夫都说他好好的，你倒是给他判了死刑！”

　　那姑娘又要喊叫，墨无咎直接就近，将少年嘴里取出来的抹布塞进了她嘴里。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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