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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止
管事领两人落座等待,不多时便端上两碗泡鲁达。褚栖迟细细望着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食材,一时没动筷子。
见她只瞧不吃,重明先端起自己那碗,执勺轻轻搅动两下,先尝了一口后,语气笃定道:“没毒。”
褚栖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只觉她这模样实在可爱。伸手学着她拿起勺,轻轻碰了碰碗沿,“有你在这儿,借谁十个胆子也不敢给我下毒。我不过是瞧着这碗里的东西新鲜,想辨辨都有些什么罢了。”
于是,重明决定“好心”地给褚栖迟讲讲。
“碗底是椰奶。”重明声音清浅。
“噢,椰子,有所耳闻。”褚栖迟跟着点头附和。
“加了椰丝,凉粉草,芋子粄,一些时令水果和……”重明换筷子夹起碗中的干饼,递到褚栖迟眼前晃了晃,尾音带了点提醒的意味:“等会儿吃的时候,得把这个泡进去。看自己喜好,喜欢脆的少泡会儿,爱软的就多浸一下。”
褚栖迟一直支着下巴,脑袋还不自觉地跟着重明的动作微微倾斜,眼神里满是好奇,连带着嘴角都悄悄扬着。
等她讲完,没等多耽搁,便满心欢喜地开尝。
勺尖刚触到碗底,乳白的椰奶便裹着细碎的椰丝漫上来,入口先是浓醇的椰香在舌尖化开,带着恰到好处的清甜,一点不腻。
她按着重明说的,先咬了口只泡了两秒的干饼,外层吸满椰奶变软,咬开却还能尝到内里的酥脆,脆劲裹着椰香在齿间蹦开,越嚼越有滋味。
接着舀到滑溜溜的凉粉草,入口冰凉滑嫩,混着软糯的芋子粄,嚼起来带着淡淡的米香,还没等细品,又咬到块清甜的果块,果肉的汁水与椰奶的醇厚撞在一起,酸甜与奶香交织,瞬间解了口中的绵密。
她忍不住眯起眼,又赶紧舀了一勺,这次她特意把干饼多泡了会儿,饼身变得软绵,入口像浸了奶的云朵,却还留着一丝嚼劲,与之前的脆感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惊喜。
褚栖迟又舀了两勺,嘴里还留着椰奶的清甜,就见上菜者端着个白瓷盘走来。盘中铺着细碎的绿色菜末,这“碎翡翠”间还镶着几片莹润的柠檬片,黄澄澄的,看着就清爽。
她手指顿在勺柄上,心神莫名一动,下意识就抬眼望向重明,目光落在对方那双赤色眼眸上。
“看我做甚?”重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手接过侍者递来的另一盘配菜,推到她面前,“菜在这里。”是一盘米线加牛肚牛肉。
褚栖迟默默收回眼,刚才,看到“翡翠”突然就想看“琥珀”了。
正走神间,重明已经拿起筷子,指着那盘“碎翡翠”给她讲解。
那片”翡翠“是柠檬撒,属于撒撇的一种,里面混了香茅、荆芥、缅芫荽这些香料,调了柠檬汁,酸鲜开胃。按自己的量把米线、牛肚、牛肉都拌进去,裹上汤汁。
褚栖迟越听越馋,不等重明讲完,就先夹了一筷子米线,顺着大碗沿滑进柠檬撒里,米线条条分明,瞬间裹上了层浅绿的汤汁,连带着细碎的香料都粘在了上面。又挑了几片牛肉,一并放进大碗中轻轻拌匀。
再夹入自己碗里开动。
米线滑嫩弹牙,牛肉吸足了味道,咸香入味。初入口是柠檬的鲜酸,带着点微苦的香茅气息,紧接着是香料的复合香气在舌尖散开,一点不冲,反倒格外清爽,刚吃完泡鲁达的甜腻感瞬间被冲散。
重明看着她停不下来的筷子,眼底漾着浅笑,自己也了一筷子拌好的柠檬撒,慢慢吃着。
“重老板,吃肉。”褚栖迟忽然抬头,夹着片吸满汤汁的牛肉,越过桌面递到重明碗边,眼里带着点邀功似的期待。
重明狠狠皱眉:“我不吃肉。”
褚栖迟也不尴尬,把牛肉夹回自己碗里,转而挑了片切得薄透的牛肚,再次递过去,语气放软了些:“那这个呢?刚拌好的。”
盯着碗边的牛肚看了两秒,终是没再拒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褚栖迟心里偷偷乐开了花——方才吃柠檬撒时,她就悄悄留意着重明的筷子,见对方只夹牛肚和米线,碰都没碰牛肉;再想起上次一起吃饭,重明点了血皮菜炒猪肝,却没怎么动旁边的鸡肉。
她就推测重明约莫是爱吃动物内脏一类的,不喜欢纯肉。
她故意先来重明不喜欢的,再换合胃口的,让重明有吃或不吃选择空间,忘记有可以直接拒绝她夹菜的选项。
接着菠萝咕噜肉上桌,掏空的菠萝壳里,嫩黄菠萝块裹着琥珀糖醋汁,旁边是外酥里嫩的肉块,汁水泛着晶亮光泽。
“好神奇的搭配!”褚栖迟眼睛瞪得圆圆的,忍不住轻轻碰了下菠萝壳,酸甜的果香混着酱汁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
直接上手开动。
菠萝的清甜混着糖醋汁的酸甜在嘴里化开,果肉脆嫩多汁,咕噜肉外皮酥脆,内里鲜嫩,糖醋汁的甜酸裹着肉香,一点不腻,配着菠萝一起吃,刚好中和了肉的油脂感,越嚼越香。
后续的水腌菜洋芋糊,西番莲鱼片,褚栖迟也是连连称赞,“重老板,你也太会选菜了吧。”
重明面上浮起悦色,心中也对自己很满意。虽说早不会信褚栖迟张口就来的夸张言论,但现在,她勺筷不停歇的模样比千言万语都有说服力。
褚栖迟见重明放下碗筷,显然一副就餐完毕的样子。她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含混着开口:“可是,我们好像真的吃不完。能不能打包啊?”
其实她早有了饱腹感,可桌上的菜算下来只动了一半,连她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竹筒饭,都还完整地立在那儿没动过。
好浪费。她咽干净嘴里的食物,眼神落在剩下菜盘上,满是可惜。
重明抬眸看她,语气十分肯定:“你要是真饿了不可能吃不完。”
说着还微微歪头,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抬手隔空作势对着她的脸颊捏了捏,动作带着点“丈量”,“一点儿没长,说明你吃下去的量,还不够你长肉的。”
话里话外都透着“肯定是你没认真吃”的意味,倒显得有理有据。
褚栖迟委屈又有点无奈:她一时竟分不出重明是在开玩笑还在真的对人吃东西没概念,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皱眉反驳:“我是人,又不是袋子,当然不可能东西装进去就鼓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顿住,眼神微微发直:重老板方才说“一点儿没长”,还特意打量她,这言外之意......
哈哈,是谁在关心我!
“撑傻了?”
“没有。”褚栖迟回神。
“看你左后方带帷帽的人。”重明道。
褚栖迟立刻顺着话头侧过身,好奇地探头望去。
只见一人头上戴着顶帷帽,浅纱垂落下来,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拿着馒头往嘴里送。
她转回头,眼里还带着几分疑惑,下意识追问:“看见了。怎么了?她是谁啊?”
“来吃饭的。”
“吃饭还带个帽。”
“很奇怪吗?”重明问。
褚栖迟想了想:“怪。哪有人吃饭还把脸遮这么严的。看着……看着像要做坏事的人似的。”说着还悄悄压低了声音。
重明听着她的话,轻笑两声,又点了份香草烤扇子骨,与管事低声交代着什么。
管事点头应下退去后,她才转头看向褚栖迟,在她满是疑惑、还带着点“怎么突然点新菜”的茫然目光中,慢悠悠开口:“她是三止。”
什么?
褚栖迟带着震惊再次回头,望向那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竟是三止?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收回目光,心里暗自腹诽:真正做坏事的人是重明才对吧!明明知道那人是三止,却故意不早说,害她刚才在这儿瞎猜半天,还说人家长得像做坏事的。
方才所言全是重明引导,绝非她本意!
褚栖迟气鼓鼓地瞪着重明。
“怎么这副表情?”重明明知故问:“我以为你遇见她会很高兴。”
开心,见到喜欢的前辈她当然开心,只不过怨气盖过了激动。
褚栖迟不理重明的调侃,独自思索:“不对呀,没听说三止爱戴帽子......”她眯眼盯着重明:“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我多久骗过你?”重明坦然得很,甚至还微微倾身,目光与她平视,眼底带着点“你倒说说看”的从容。
褚栖迟挑眉,抿笑不语。
重明移身,坐到褚栖迟旁边:“说真的,你今天真得对我三拜四叩。”
褚栖迟侧身,刚要开口追问,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那道身影起身,直直朝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她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连身子都僵了半秒,下意识坐直了些。
直到那道身影站定在桌旁,带着的帷帽微微倾斜,薄绢后微哑的声音传来,像温茶浸过的旧棉纸:“听说,有故人备了饭请我?”
话音未落,她便抬起隆起硬实骨节手,碰了碰帷帽边缘,不拘的爽朗动作,倒比话语先一步递来熟稔的问候。
褚栖迟在梦中一般的恍惚,平时没见过外人,更别提面对三止这样有过自己敬重,传奇经历的前辈。依照礼数,她现在应该起身相迎才对。
她慌忙撑着桌面要站起,手里的拐杖紧张得滑溜,可还没等身子站直,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随即被稳稳拉回座位。
重明姿态自然地邀三止落座后,对褚栖迟低语:“没见你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褚栖迟小声反驳:“这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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