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向光

　　“抱歉，这里的吃食和水源我们不敢轻动，所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瑞夏这话自然是对索伦斯说的。

　　常识之外的事态接二连三地发生，棕发的少年此时此刻已开始逐渐麻木，在汐慕的注视下也不敢乱说话，只能礼貌点头。

　　但不得不说，在亲和力这方面，瑞夏的表现就比汐慕稳定多了。

　　比起不善言辞的汐慕和跳脱的茉璃娜，他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己方的情况，学院内此刻的异状，以及那些尚未被完全证实，但可能性很大的一些猜测。

　　索伦斯在聆听的过程中逐渐张大了嘴，却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整座学院和附近的湖泊丛林都已经从现实中被隔绝出来，成为了吞噬误入者的死亡之地？

　　被困在学院中的所有人因为法则崩坏慢慢变成了怪物？

　　闭关中的院长大人可能已经被杀死，也正是他的死亡才引发了这场巨变？

　　——这都是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天方夜谭！

　　可自己一路而来的所见所闻，无一不昭示着瑞夏的言之有物。

　　看来他这个人确实是不受欢迎，连时光都不愿意多看他两眼，只随手将他扔在了那处狭窄的桌椅下，自顾自地走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

　　没有变成怪物本该是桩幸事，但索伦斯实在想不通为何只有自己特殊，懊恼地抓着脑袋，跟自己棕中带白的头发过不去。

　　“并不是只有你。”

　　毕竟尚不相熟，所以瑞夏的关心也很克制。

　　他没有直接去拍对方的肩膀，只是放轻声线，宽慰道：“我们在学院后门那里曾遇到过一位老者，自称是学院的后勤部主事人，他也和你一样，好像并没有受到这场异变的影响。”

　　苦恼中的少年被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惊讶道：“后勤部的主事人？难道是霍雷恩先生吗？”

　　见他似乎认识老者，汐慕等人也来了精神，赶紧将老者的外貌和性格详细叙述了一番，并欣喜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对，对，就是他！霍雷恩先生确实脾气不大好，听说他以前也是拥有单独教室的教授，但不知为何突然被贬职了……”

　　身为魔法学院的正式学员，思路清晰的索伦斯能提供给他们的信息，自然比那些只知道用魔法攻击他们的破碎魔法师要多得多了。

　　原来在圣菲赛斯学院中，只要实力足够，在经过院长和副院长的考核后，就能在学院内拥有一间特定的教室，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在那里正式地传道受业解惑。

　　老者，也就是索伦斯口中的霍雷恩先生，据说在空间收纳的魔法上曾有些建树——但在索伦斯入学前，他就已经被撤去了教授的职衔，转去后勤部工作了，具体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偶尔听其他人说起，好像……跟副院长有关。”

　　见其他人都是一副希望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索伦斯挠了挠头，摆手否定道：

　　“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是因为副院长来了之后，提高了考核的要求，所以一些教授就不再符合能拥有独立教室的资格了。不止是霍雷恩先生，听闻当时被撤下了好几位教授呢，但他们在我入学前就已经离开学院了，所以我也没有接触过。”

　　因为出身低微，被各种小团体排挤在外的索伦斯只能自己到处跑腿求人做工来换取资源，也正因如此，他才多少与后勤部的霍雷恩先生有过一些接触。

　　这会不会是一种隐形的打压呢？

　　将菲赛斯独掌学院时期培植出来的亲近者合情合理地挤走，届时再由弥雅洛德思或其亲信慢慢接手这些教室……

　　这样一来，无论是在魔法的传授上还是信义的传播上，他们都会更有话语权。

　　心中多少都有了点类似的猜测，但毕竟索伦斯目前的立场还不明确，汐慕他们对此只是眼神交流，并没有直接拿到明面上来说。

　　“说起来，你认识米莉安娜殿下吗？”

　　面对瑞夏突然的提问，所索伦斯明显一愣。

　　“认识……也算不上。我远远看到过米莉安娜殿下，但她出行时都会有骑士陪护的。”

　　像他这样的普通学生，根本不可能有上前搭话的机会，他们唯一的交集也就只是隔着人海的遥遥一望罢了。

　　索伦斯不解：“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

　　瑞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老者的那封介绍信递了过去，并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他们与老者间的委托和来往。

　　期间茉璃娜还添油加醋地模仿了一下老者吹胡子瞪眼的做派，此举显然有效地活跃了一下气氛，让一直都很是拘谨的索伦斯也跟着笑了一下。

　　“是，他平日里也这样，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但他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在申请上却从没有刻意刁难过我们这种普通出身的人，其实人也不算坏。”

　　一边说着，他一边接过了介绍信，并在阅读后不出所料地开始疑惑蹙眉。

　　“字迹倒确实对得上……可，为什么是给米莉安娜殿下的？”

　　看他这反应，似乎素日里这两位并没有什么很显而易见的交情。

　　“难道他俩不是什么老相好吗？”

　　茉璃娜八卦之心不死，还是想在这种桃色新闻上垂死挣扎一下。

　　“怎、怎么可能！”少年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义正词严地否定了她，“霍雷恩先生都多大了，米莉安娜殿下才二十出头，他们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关系呢！”

　　哦？

　　原来这位米莉安娜殿下正值妙龄……正常来说的话，这种已经差辈的年龄差，也确实发展不出什么禁忌的感情纠葛。

　　默默在心中又划去了一种可能性，瑞夏端正了一下坐姿，认真地听索伦斯讲了一下这位公主殿下的情况。

　　这位米莉安娜殿下是院长菲赛斯一样出身艾伦特王室，同父异母，因为本身有些魔法天赋，又厌恶被政治联姻的命运，所以来到魔法学院寻求兄长庇护，并在这里长期安顿下来。

　　若菲赛斯是高悬的明月，清冽不可亲近，那米莉安娜就像是穿过花藤的暖阳，温和娴雅，予人不刺目的光芒，又带着一点花蕊的香甜。

　　她平时深居简出，只在众人上课之时才会去庭中走动，除了同样来自伦艾特王国的世家子弟外，旁人也不允许与她随意搭讪。

　　这位优雅的公主殿下，披着一头浅浅的金发在庭中散步看书时，真就如同仙境中的仙子一般，空灵美丽，如梦似幻，是名副其实的“学院女神”。

　　学院女神吗……

　　听到这儿，瑞夏若有所思，不自觉地看了看身边的汐慕。

　　其实汐慕的长相很精致，如果仔细打扮的话，也会像华贵的古董娃娃一样漂亮。

　　如果她在这种青少年云集的学府念书，应该也会吸引到不少关切的目光吧？

　　不过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搭讪她就是了……

　　想象着汐慕从袖里或是裙下变出利器来抵住对方喉咙，可能还要嫌弃地补上一句“你说这些废话来浪费我的时间到底有什么目的”之类的威胁，瑞夏便有些哭笑不得。

　　察觉到了身边人微妙的表情变化，汐慕回过头看他，脑袋上慢慢地冒出一个问号。

　　后者笑了笑，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意。

　　“不过……”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索伦斯的诉说给拉了回来。

　　“我还真没听说过她与霍雷恩先生有过什么私下的往来……哦，对了，往日在院长闭关之时，她会亲自前往观月塔照料兄长，也许他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虽说是闭关，但若院中各部的主事人有什么急事要求见院长，那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就算实在不得空，应该也会让妹妹出来代为传话，这一老一少在这种时候产生交集，或也说得过去。

　　“那这个破损的戒指又是什么意思？”

　　茉璃娜指了指那枚失去了指环的戒面，索伦斯闻言拿起来端详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这花有什么问题吗？”瑞夏细心，立刻追问。

　　“花倒是挺常见的桑枳花……但在我们乡间，是用来向恋人表白的，有‘绵延不绝的爱意’的意思。”

　　也不知是在心虚什么，索伦斯越说越没底气，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

　　“表白？”

　　知识盲区突然被补上，汐慕三人互看一眼，相好论一时间又占领高地，不可思议中还透着一丝荒谬。

　　难、难道那老头和公主殿下真的……

　　见他们三个的表情都不同程度地精彩起来，索伦斯瞬间领悟，再次大声地否定了他们的狂野猜想。

　　“不是的！你们想什么呢，我不是说了吗，他们怎么会是那种关系！米莉安娜殿下除了霍雷恩先生外就不能有别的心仪之人吗？！”

　　“哦？那看来你是有头绪咯？”瑞夏好奇。

　　索伦斯有些噎住，嗫嚅了一会儿后，仿佛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小声地喃喃道：“我也只是偶然间听别人议论，说弥雅洛德思副院长离开学院前，好像……曾单独去找过米莉安娜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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