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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林疏衍在原地待了好久，怀里空落落的，那里少了些什么。
有风扬起，细亮的金属光泽在眼前一闪而过，那是细小的铜粉从叶子上被吹了下来。
地上也有，土壤表层隐约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金光。林疏衍茫然地将叶片上土壤中的铜粉捻在指尖、扫进手心，但却好像什么都没捡到一样。
那只圆鼓鼓的青蛙又胖又沉，手上的尘埃却轻得没有一点重量。
最后绒布袋里只装了一些沾着铜粉的泥土，徒劳无功。
接下来的几日，林疏衍的全部空闲时间几乎都在采集草药，他攒了满满的收获上交给长老。摩苍长老虽然依旧严肃，眼神却略有赞赏，他在本子上给林疏衍记了三块灵石，月底发放。
林疏衍很擅长于专注，专注在一件事上，其他的就不会想太多，他在门派的这些年都是这样简单地度过。
从离开门派算起，在此处已待了不少时日，听得有人抱怨，“我们每天在这儿都是干啥呀，天天埋在这些树叶泥巴里做苦力，真的是浪费时间。”
是吗？林疏衍发觉他自己都没考虑这个问题，他好像习惯了门派的任务把他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而不是自己计划去做些什么。
“诶，也就是这一段儿这样，不是说西南方那边灵力很强吗？应该到了那儿就有收获了。”
“真的服了，好歹咱们玄霄门也是第一大门派，怎么这些脏活儿累活全要我们做？你看天峰派那些人，懒懒散散的，是不是仗着自己和魔门勾结就很嚣张啊？”
“嘘你声小点儿吧，他们就在附近。”
“啧，这什么玩意儿啊，弄也弄不动，我真的好烦……啊操，全弄我身上了。”
“诶，你不能在这儿清理，长老不是说要到那边洗浴的地方吗？”
林疏衍本来只是无意识地听他们对话，却忽然从这些信息中捕捉到一些不妙的信号。
“我手都麻了还等得及去那边？没事，上次我都弄了，就是天峰派的那些人瞎讲究。”
是碰到了今早洒在植株上的宁枝露吗？林疏衍放下手上的事快步去查看旁边的情况。那人手上沾了褐色的汁液，他正从药瓶里倒出大股大股清理药液。林疏衍连忙叫住了他，“你别倒了，你要去那边洗。”
那人不悦地回过头来，“关你什么事啊？”
“别倒了。”林疏衍上前直接扶起来他的瓶子。
那人正想发作，旁边跟他谈话的朋友拉住了他，“诶算了算了算了。”
“嘁。”那人本来说就这样算了，却看到林疏衍在挖沾到了清理药液的泥土。哈，真是……至于么？这样上纲上线的。好吧，你挖吧，看你怎么弄得掉。
药液已经渗入了泥土深处，林疏衍在挖掘的时候翻到了植物根须，他心中一沉，这些清理药液消解了宁枝露的抑制作用，可这附近都是谭肃心前辈设下的阵法……
“行了，你差不多得了，别在这儿挡路……”那人话音未落，忽然脚下剧烈地摇动起来。
周围人也察觉到异常，惊慌地左右张望，震动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枝叶簌簌抖动着，粗壮扭着身子，像是要从地里爬出来。修士们难以稳住脚下，众人七倒八歪地喧嚷着，王泽尧挂在王自浩肩膀上勉强稳住，又问：“师弟呢？”
“在那边。”师弟周围看起来要安稳些，王自浩拖着王泽尧朝他那边走去。
林疏衍也看见了他们，快步奔了过来，“宁枝露失效，改变了阵法的效果，得叫谭肃心前辈过来。”
“好，那我跟我爹说。”好像现在没那么晃了，王泽尧总算站稳，在识海中给父亲通信。
植株在空中自由地舞动着，仿佛快乐而顽劣的孩童，枝干和叶片疯长得有先前的几倍大，与之相和的还有弟子们跌倒时的尖叫声。
“啊！走开啊！”一名弟子闭上眼睛，将灵力聚成冰刀对着前头的枝干乱割。
“不要攻击它们！”林疏衍对着那边喊，但在嘈杂中难以辨认。
有人虽听见了，但在藤蔓绕到身上的时候，还是慌不择路地将藤条斩断了。
受伤的植物惊慌起来，它们疯狂扭动，根系迈出地面，像是要从这里跑出去。其他几个木灵根弟子也察觉了不妥，纷纷劝告，但几乎不起作用。还有两个长老也在，他们知道在此不能随意使用法术，他们尝试布下防御结界，但这些无处不在的植物已伸入结界内部，根本无法将它们隔开，最终只能布下小范围结界，保护身边几个弟子。
这些高大的枝条封锁了四周的路，叫他们想出也出不去。大片大片的土壤被那急速生长的根系掀开，有人被顶了起来，还没站稳又从高处滚落，脚下越陷越深，不少泥土从上方滚落，摩苍长老高喊道，“别用法术，抱着这些枝干攀上去。”
有几个弟子听了他的话，慌慌张张抱住向上生长的枝干，结果那些枝干不堪重负被折断了。植株扭得更厉害，甚至生长出尖刺阻止人靠近，可这地方本就狭窄，想躲也躲不开，不少弟子身上被划出血痕。他们惊恐地尖叫着，步伐凌乱，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是在走，而是浮在植株上，随着它们激烈的摇动而晃荡。
“你爹什么时候来啊？”王自浩慌得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躲进他的锻嚣鼎了。
“完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接不通。”王泽尧擦了擦头上的汗。
林疏衍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这里的阵法限制了灵力的使用？”
三人暂时没有受伤，王自浩发现师弟身边的植物要温顺许多，便不安问道：“不是说不能用法术吗？你这样没关系吗？”
“我没有用法术，我只是能感觉到它们。”林疏衍望着周围乱糟糟的一团焦急道：“但我不太明白谭肃心长老的阵法，要是还不能联系到他就糟了。”
植株越长越粗壮，几乎没有人可以站立的地方，大部分修士挤成一团，还有部分人脱离了大部队，他们有的被压在密密麻麻的根须之下，难以呼吸，还有的被卡在两两棵粗壮的树干中央升到了半空中，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
到处是一股湿润的腐烂泥土味，在这里灵力的使用受到限制，所有人束手无措，杂乱的叫喊声中夹杂着一些细碎的哭声。
“接通了，接通了。”王泽尧喜出望外，“我爹那边也出了点问题，不过他说他马上就过来。”
旁边的人听到王泽尧的话也迅速告诉身边的人，很快，大家都知道掌门要来救他们了。
众人稍微心安，却有粗壮的枝干从上头落了下来，植物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有人尖叫，有人则大喊道：“别怕！这些植株已经被控制住了！”
确实，这些疯狂的枝干几乎是瞬间停住了动作，叶片焦脆，粗壮的根也变得枯槁易折，空气中泛着一股干燥的柴火香，林疏衍感觉很暖和，像是在雨林穿行之后烘干了衣服。
尖叫声已经停止，虽然还有窃窃的交谈，但比刚才安静了许多。此时修士们才有心力来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们已经陷得非常深，四处很暗，只有一点朦胧胧的光从上头洒下来。有人点亮了照明的宝珠，但因灵力受限，只添加了一点光亮。植株还保持着刚才扭曲的模样，这些东西恐怕已生长得有几十丈高，他们踩着根系往上望不到尽头。
有个弟子试着攀上枝干，可这些树干脆弱非常，他才爬了几步，那一整枝就从根部折断砸了下来，险些伤到旁边的人。长老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可大家都十分焦急，不断有土块落下来，这些撑着的树干也咔咔作响，这样待在下面也很危险。
不知谁叫了一句：“好像有人过来了。”
大家伙儿都安静下来，他们朝头顶望去，那里隐隐约约亮着暖橙色光，光晕越来越亮，像是有人走近，他们才发现高处的树干间有个巨大的裂缝，那里依稀还能听到脚步声。
“是掌门吧？掌门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大家得救了。”
“掌门真的来得太及时了，要是再晚一点，这里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呜呜……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死定了……”
王泽尧有点犹疑地小声说：“这样的法术，这应该不是我爹吧……是其他长老吗？”
林疏衍却想到另外一个人。高大的人影从缝隙中映了出来，一直打到对面凹凸不平的树壁上。他发现自己心脏跳得很快。
“掌门！掌门我们在下面！”
“掌门您小心一点，这里很高。”
一时间对掌门的呼唤此起彼伏，可高处那人步伐却很悠闲，火光跳跃着，随着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上头灌了风，乌黑色的袍角翻卷着，领子立得很高，从下头仰望，只能看见他倨傲的眉眼。
众人忽然噤了声。
“刚刚有人喊我掌门？”赫临拽下领口，朝着这些正派弟子们顽劣地笑，“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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