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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势利导
关疏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水杯随手放在旁边的窗台上。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没有去碰陆清浅的肩膀,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哭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刚才刻意引导的语气截然不同,“都过去了。”
这句简单的安慰,却让陆清浅哭得更凶了。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反手死死抓住关疏影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将脸埋得更低,压抑的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关疏影任由她抓着,没有挣脱。任由陆清浅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算了。
关疏影在心里对自己说。
证据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她实在不忍心再往这颗已经破碎不堪的心上捅刀子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陆清浅微微颤抖的后背上,动作有些生疏地、一下下地拍着。
“别哭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放得更柔,“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办公室里,城市外的霓虹映射进房间里,两个身影并排坐在一起。
陆清浅的哭声渐歇,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像一只被暴雨淋透惊魂未定的小鸟。关疏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递过一张纸巾,安静地等她平复。
过了许久,陆清浅才抬起红肿的眼睛,声音嘶哑:“关总监……我……我没想到……我爸他……”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背叛感和对父母的怨恨再次涌上心头。
眼看那反复的情绪又要再次决堤,关疏影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顺着陆清浅的话去谴责陆胜,反而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的语气开口,“清浅,你知道吗?五年前那场风暴,没有赢家。”
陆清浅抬起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你父亲,”关疏影的目光落在空荡的黑夜里,“他押上了全部身家,想给溪山画廊搏一个未来。云巅金融的陷阱,吞掉的不只是钱,还有他所有的退路和尊严。银行催债,债主堵门,家族内斗……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陆清浅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关疏影平静的叙述堵了回去。她描述的,正是陆清浅记忆中父亲那段时间的写照。
“然后,BSC来了。”关疏影的语气陡然转冷,恨意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他们是秃鹫,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提供的从来不是救命稻草,相反他们提供的是毒药,裹着蜜糖的毒药。”
“他们告诉你父亲,只要按他们的方法做,就能转移视线,就能保住画廊,就能在家族里翻身。”关疏影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他们精准地利用了他的恐惧和绝望。你父亲在那种绝境下,抓住了这根看似能救命的毒剂。”
陆清浅看着关疏影的侧脸,静静地听她讲着。确实如关疏影所说,自己的父亲陆胜是个什么样子她这个做女儿的是最清楚了。
陆胜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清浅,”关疏影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真正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不是你的父母一时糊涂,是BSC精心设计的毒计。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撕裂一个家庭,利用一个父亲的绝望,牺牲一个女儿的未来。”
关疏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她巧妙地将陆胜夫妇的行为,置于BSC的邪恶操控之下。
父母不再是唯一可恨的对象,他们更像是被BSC操控的在绝望中犯下大错的可怜人。
而BSC,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面目狰狞的元凶。
“至于我……”关疏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过是BSC为了彻底堵住你父亲的嘴、掩盖他们自己肮脏交易,而顺手碾死的一只蚂蚁罢了。”
“他们……他们才是……”陆清浅的声音颤抖着,对父母的怨恨此刻却被关疏影引导着,找到了一个更清晰、更强大的宣泄口。
“没错,BSC。”关疏影肯定了她的愤怒,“他们才是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已经悄然改变。陆清浅胸中翻腾的恨意,大部分被关疏影精准地引导向了那个共同的、更强大的敌人。
关疏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都过去了,清浅。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别让过去的恨,再毁了现在的你。”
她往陆清浅的身边靠了靠,轻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生疏的安抚意味。
“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关疏影的声音放得很柔,“去洗把脸,喝点水。今晚有地方住吗?”
陆清浅微微皱起眉头,租的房子估计这会还没有修好,回去住是不可能了。
她摇摇头,又想起自己还定了快捷酒店立马又点点头否定了自己。
“你住哪?”关疏影追问着,她的耐心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快……快捷酒店……”
关疏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今晚跟我回去吧。”
她没有再提陆家,没有提证据,也没有提下一步。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全的、暂时的避风港,和一个明确的敌人。
陆清浅抬起头,看着关疏影平静却蕴含着力量的眼神,心中的惊涛骇浪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稍抚平。
那份巨大的痛苦和怨恨并没有消失,但它们有了一个新的靶子。
她看着关疏影,这个同样被BSC深深伤害的女人,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同病相怜的感觉,以及难以言喻的依赖。
关疏影看着她顺从地起身走向洗手间,眼神深邃。她没有想到这颗被她昨晚刚刚种下的种子今天就已经破土野蛮生长,可对一株植物而言长的太快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她不应该再催促它长大,她应该保护它不要被风雨折断。
或许一切都可以不用那么着急了。
次日,阳光明媚,关疏影的办公室朝南,上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落在她的桌子上。
关疏影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屏幕上T&R新系列宣发的舆情简报,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关疏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陆清浅推门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泪痕洗去了,但红肿的双眼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依然清晰可见。她像是一夜之间被抽走了许多生气,虽然强撑着站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感。
“关总监。”陆清浅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坐。”关疏影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感觉好点了吗?”
陆清浅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叠放在腿上:“好多了,谢谢您昨晚开导我。”
“想通了就好。BSC的手段,向来如此。认清敌人,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我不明白,关总监,”陆清浅脸上依然表现出茫然,“李梅也好、韩蓉也好、你也好、我也好,为什么我们都是被BSC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我们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这问题出现的时间比关疏影想的要早。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陆清浅的一侧,双手抱在胸前,抿了抿嘴,“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清浅的神经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既然BSC让她和关疏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那她就应该还回来。
如果有办法,无论如何她也都要尝试一下。
关疏影继续道,声音平稳,“但是需要证据,我最了解的就是我的案子,当年BSC和你父亲之间的交流包括邮件、短信、双方签字盖章的委托合同、资金流水等等,如果能有这些铁证,才能扳倒BSC。”
她的目光落在陆清浅微微低垂的眼睫上:“眼下看来,这些东西,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在陆家。”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陆清浅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强烈的抗拒和痛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想去。”
关疏影的指尖在桌面上微微一顿,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陆清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压抑的颤抖:“关总监……我……我现在没办法面对他们。我做不到……再回到那个书房,去翻找那些东西……去面对……我爸和我妈。”
她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BSC才是罪魁祸首……可是……可是他们……”
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即便关疏影将大部分责任推给了BSC,但父母那冰冷的算计、那毫不犹豫的牺牲、那书房里承载着所有不堪真相的文件……
这一切,依然让她无法原谅,至少现在不能。
关疏影沉默地看着她。陆清浅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明白。”关疏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责备,也没有强求,“那种感觉,确实很难面对。”
“或许……”陆清浅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或许……我可以问问姑姑。”
关疏影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陆潇?”
“嗯。”陆清浅点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姑姑她……一直对我很好。她当年就知道家里出了事,虽然具体细节她可能不清楚,但她……她或许能理解我。而且,她比我有办法,也许她能帮我找到点什么?或者至少……能知道那些东西可能在哪里?”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显然对姑姑能否帮忙,能帮到什么程度毫无把握。
但这已经是她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能想到的唯一折中方案了。
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是在陆清浅情绪如此脆弱抗拒的时候。强行逼迫,不仅可能一无所获,更可能彻底摧毁这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线索,甚至让陆清浅被彻底压垮。
“也好。”关疏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听不出丝毫失望,“陆潇是你的亲人,由她出面,或许更合适,也更安全。”
她没有再提任何催促或具体要求,仿佛刚才关于证据的讨论只是随口一提。
“你先安心工作,把T&R的案子跟好。”关疏影将话题拉回当下,语气公事公办,“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至于你姑姑那边……等你想好了,觉得时机合适了,再联系她也不迟。”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去吧,林薇留下的几个项目跟进表,需要你尽快整理出来。”
“好的,关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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