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十只废太子
距离祝太尉下葬日子越近,朝廷之中的变化便越是明显。
各方各派都在等祝太尉下葬,他的下葬就象征着曾经受祝氏掌控的半边天朝堂彻底洗牌。
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企图在这次大换血中捞得点儿好处。
穆靖川莫名其妙加大了对祝平安的监视范围,同时也特意增加了人手,这一切都在直白地告诉他:距离最后的交锋时日不多了。
祝平安一连几日都没能好好睡一觉,朝堂内外的人似乎都想拿他当作磨刀石,提前试一试自己的刀是否足够锋利。
下毒、刺杀……各种手段层出不迭,原本祝平安还会好奇地躲在暗处猜测那些人到底还能出什么阴招。
可一天下来抓到三方不同的刺客,他只觉得这群人都无聊透了。
祝平安索性安排身形最相近的暗卫假扮自己待在寝居内等待那些人自投罗网,他则偷偷溜去后院等待暗卫上报审问“客人们”得到的结果。
“只有迷香?”祝平安半倚在榻上,支手托着下颚懒懒打量身前跪伏的暗卫。
那日发觉穆靖川送的熏香不对劲后,他第一时间便让暗卫送去给信得过的医师查验成分。
虽说他也明白穆靖川不至于堂而皇之在香内下毒,但祝平安实在难以轻信,只不过实在没想到穆靖川仅下迷香的意图是什么。
他摩挲着扳指冰凉的表面,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汇报后便一言不发的暗卫。
这是祝家悉心培养的影子,怎么也不至于对他撒谎……
难不成还真是他多思了不成?
眼前黑影一闪,身下跪伏的身影又多了一人,来人头垂得极低:“回公子,属下审问的那些刺客均来自不同势力,但各自所供认的似都与实际不符,目前势力来源有赵氏、孙氏、摄政王一派、皇室……”
真是倾巢而出啊。
“属下拷问得知,他们接到的命令并非要取公子性命,而是要确保公子在太尉下葬前,无法离开祝府。”暗卫说罢,伏趴在地上一言不发,静待指令。
祝平安轻笑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真有意思,一个两个的,都拿我当棋盘上的卒子。”
他摆摆手示意下面两人站起来,随意问道:“让你们去做的东西赶出来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后者从怀中摸出个狭长的木盒,恭恭敬敬双手呈上:“做好了公子。工匠说时间太紧,做工远不如第一次的好,请公子谨慎行事。”
取过木盒后,祝平安示意两人退下。
拨开盒盖,里面安静躺着枚完整的虎符,乍一眼看去与真正的那个并无区别,可真正拿在手中细细观察,仍旧能发现其间略显突兀的嵌合线。
祝平安拿出这枚伪造的虎符,发现下面还压着张字条,展开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平安,太尉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此生为祝氏做三件事,如今算是第二件。太尉身死,日后你若有需,遣人携一支桃木前来我便会相助。]
他逐句读完,面色不改地夹着字条移到跃动的烛火之上,瞧着那火苗舔舐半截才徐徐松手。
带着橘色焰火的字条飘悠悠坠落,正如同他当下在朝堂争斗中浮萍一般的未来。
次日祝平安赶在早朝前便起床洗漱,先是假模假样在灵堂装了一番孝子,待侍卫隐晦提醒已然到了时间后,又返回寝居内细细整理衣冠,确保自己的神情与姿态都恰到好处。
疲惫中透露出压力过大导致的病态警惕,神态既要带着恭敬与信赖,又要呈现出隐忍与退让。
说实话这很难,祝平安感觉脸都要僵硬了。
“公子,马车已备好。”侍卫在门外低声禀报。
祝平安微微颔首,迈步走出房门,此时早朝刚结束,他要恰好卡在穆靖川回到府上的时间点赶到。
晨风拂过庭院仍带着些许凉意,他拢了拢衣袖,目光掠过府内高悬的白幡,又很快收回。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偶有商贩挑着担子匆匆而过,纷纷对这看不出身份的马车投来好奇的目光。
摄政王府门前侍卫肃立,见祝平安下车,立马上前行礼:“祝大人。”
祝平安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免礼:“劳烦通传,祝平安求见王爷。”
侍卫不敢怠慢,转身快步进府禀报。
不多时,一名管事迎了出来,恭敬道:“王爷正在书房,请祝大人随我来。”
穿过曲折的回廊,祝平安被引至书院外。
管事轻轻叩门,里面传来穆靖川低沉的声音:“进来。”
旁侧的管事推开门由着祝平安进去,紧跟着便合上了门。
穆靖川正伏案批阅奏折,闻声抬头,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祝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本王这儿?”
自那日趁祝平安装睡为他戴上玉扳指后,此次是两人于太尉下葬前第二次实打实的面对面。
祝平安没动,站在原地躬身行礼,“臣有要事禀报,不敢耽搁。”
穆靖川知道他是由于案上的奏折才不敢上前,轻笑起来:“怎的这般生疏了,祝兄与本王并未生有嫌隙,这些奏折有何不可看?”
说着,穆靖川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在他身上划过,尤其是在拇指上的玉扳指上停留了一瞬复又缓缓道:“坐下说吧。”
祝平安仅是上前几步,并未落座,而是从怀中取出木盒,双手奉上:“王爷,此物乃家父遗命,臣不敢私藏,特来呈交。”
穆靖川眸光微动,伸手压在木盒上,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反而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问道:“祝兄近来与本王甚是疏离……可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本王?”
这番话中有话是再明显不过的套路,穆靖川故意当着他的面挖了个坑,可他又偏偏只能睁着眼装瞎。
“王爷说笑了,”祝平安疲惫地叹口气,终于是托着木盒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连带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一同,叠在木盒之上再度递了出去,“王爷于臣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真是折煞臣了……”
这烫手山芋他必然要尽快还回去,不然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他站在摄政王一派的言论就彻底坐实了。
穆靖川大抵真不愿看到他顺心,那探出的手眼睁睁是越过了装着虎符的盒子,反将他的手连与那枚玉扳指一同包进掌心,祝平安只觉淡淡的心死。
“祝兄,”他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叹息,“你与本王自幼一同长大,如今你也要与本王划清界限了?”
祝平安未抽回手,只是垂眸道:“臣不敢,只是此物关系重大,臣……”
“嘘……”穆靖川忽然倾身靠近,另一只手抬起,指尖虚虚落在他唇间,令人头晕目眩的檀香顿时笼罩下来。
祝平安不过恍神一瞬,手腕便被捉住。
穆景珩将玉扳指再度戴回他的指根,“戴着吧,就当是……”他低声道:“替本王保管。”
祝平安感觉拳头硬了,搞不懂这家伙怎么喜欢演深情戏,演就演吧,还作弊上道具。
太可恨。
咔哒一声轻响,穆靖川终于掀开了盒盖,盒中躺着枚铜制虎符,纹路清晰,做工精细,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他拿起虎符,指腹摩挲过表面,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但很快又被晦光所取代。
“祝兄果然识大体。”穆靖川抬眸笑道,语气温和却又含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只是本王好奇,为何今日才送来?”
才。
他果然早就知道祝父手中拿着真正的虎符,只是他最想从祝父手中拿到的,真的只是虎符而已吗?
祝平安神色未变,“家父刚去,府中事务繁杂,臣又伤势未愈,耽搁了些时日。如今诸事稍定,臣便不敢再再延。”
穆靖川闻言只是笑着将虎符放回盒中,合上盖子,指尖在盒面上轻轻敲击,“祝兄有心了,你既肯将本物交给本王,”他顿了顿,不咸不淡道,“本王如何能不信你?”
话音未落,他已合上木盒推回祝平安怀中,“基于祝兄的信任,本王不表示一番岂不是太没有合作的诚意?既如此就劳烦祝兄帮我护着最后的命门了。”
祝平安僵硬接下被退回的虎符,暗骂这老狐狸心眼多。
穆靖川此举仍旧是试探,他既不信这虎符是真的,但又故意将它还回来,像是顽劣的猫在逗弄捕捉到的老鼠一般。
“臣不过一介文官,这兵符还是交给王爷保管更为妥当。”祝平安又一次伸出手。
穆靖川的掌心抵在他木盒前,语气不容置喙:“祝兄莫要再推辞。”
前面穆靖川所有难辨目的的话语与动作,绝非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但当下却着实也成为了无形的桎梏。
“臣,遵命。”祝平安抬手行礼,宽袖遮住他被烦得快要翻白眼的脸,只余下躬身时脊背流畅的弧度。
不论穆靖川究竟收不收下这假虎符,祝平安今日的目的都已达到,他索性也不再多浪费时间,草草道别后便准备赶回祝府。
袖中的木盒仍旧直愣愣硌着身体,祝平安便是出了穆靖川的书房也觉得甚是不适。
盒中虎符是假,手上扳指却为真。
倒也正如他们两人之间这场博弈,虚虚实实,不过各怀心思罢了。
祝平安刚准备踏出摄政王府的大门,余光瞥见有一侍卫神色匆匆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只一瞬便感觉是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