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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善儿
要和城宫殿的后院,有一处名为善居殿。
这里,尺树寸泓,桃溪柳陌,与别处都是不一样的光景。
一女子身穿鹅黄色的纱衣,唇红齿白,坐于墙边的石凳上,翻看着书卷,颇有姱容修态之姿。
此女正是要和尔庆的幺女,要和善儿。
“小姐,您看了半日书了,歇会儿吧,”说着,丫鬟小喜便倒了一盏茶端放在善儿面前,“小姐,您要看书何不找个清净的地方,这墙外便是集市,喧闹得很。”
要和善儿嫣然一笑,不语。
自打出生,要和善儿便是养在深闺,父亲总是处处以女子典范规束她,这善居殿虽美,却如一方困着鱼儿的池塘一般,唯在这处墙角,她才能听到来自外面世界的声音。
久而久之,她都能根据声音分辨来人。
鞋子拖地行走的那是隔壁卖酒的老妪,扯着嗓子叫卖的是卖菜的大叔,还有拉车走马之声,她日日听着,仿佛自己也在街上一般。
“小姐,起风了,回去吧。”
要和善儿抬头看着风吹叶落,一片叶子如有神灵指引一般朝着她落下,她伸出手,那叶子便缓缓落到了她的手心。
此时,墙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今日如何?”
“启禀参军,无恙。”
“那便好,弟兄几个辛苦。”
那声音不曾听过,虽透着一股子清冷,却如万丈泻泉、白日悬天。
第二日,她便又早早来到墙边坐下,等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果然,要和善儿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太好奇了,也不管什么规矩,忙让小喜将凳子移到墙边,当她终于爬上墙头,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一袭银发、意气风发的俊朗之姿。
“回头,回头,回头。”
要和善儿看着那个背影小声地呢喃着,终于,那男子回了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一眼,她便入了心。
于是,差遣小喜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这位男子正是新来的参军,也是三少君酆都迦叶。
“小姐,当初要和您定下婚约的不正是这位三少君吗?可惜了,都说他被帝尊厌弃,削了护城将军之位,如今又被后主发配到要和城只为一个小小参军……”
“小小参军怎么了,”要和善儿听了,一脸不悦,“若是他那样的人,自是一夫当关,万夫不敌。”
小喜打小便跟着要和善儿,听了她的话自然明白了心思。
“小姐,小喜我可从未听您如此维护一个人,莫不是……您对这位三少君一见钟情?”
显然是被小喜说中了心事,要和善儿立马红了脸。
“小喜,你在胡诌些什么,小心我告诉父亲,让他罚你。”
“我可不怕,我们家小姐呀,美人面菩萨心,”谈笑间,小喜又说道,“可小姐,您并未与这位三少君深交,不知其为人,再说他如今困顿,城主也不会同意,我看您啊,还是自此打住为妙。”
要和善儿听了,神情也暗淡了下来。
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在墙边听到那个让人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等到察觉之时,已豁然开花。
善儿迫切地想要见一面酆都迦叶,但身为城主之女,必须恪守女德本分,不能与外男私下见面相通。
不过,很快便到了二人相见之时。
端午节前夕,按照要和城的规矩,城主的女眷须往灵峰寺祈福祝祷三日,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加上贴身的仆从、守卫以及吃穿用度,着实不是小队伍,只得要和城的城军护送,而酆都迦叶作为参军自然是参与其中。
遵循当地习俗,女眷们出门都要从头到脚罩上纱衣,可透过缝隙,善儿一下子便看到了迦叶。
一路上,她偷偷掀开车辇的帘子,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身骑白虎的男子身上,心中如小鹿乱撞、欣喜万分。
此时,灵峰寺前殿,往来香客络绎不绝,香火正盛。
高阶之上,独一站在悃愊学堂的露台上,默不作声地俯视着山下的情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架架马车停在了灵峰寺前,看那排场应是权贵之士。
来的正是城主女眷的行进队伍,只见一位位身披纱衣、遮头盖面的女子被丫鬟从车辇中扶了下来,要和善儿也走了下来,目光却一直落在前头酆都迦叶的身上。
此刻,迦叶抬头看向半山腰,不知为何竟停在那里。
善儿循着迦叶的目光望去,那高阶之上,正站着一位粉衣女子,虽看不清容貌,但凭着那清丽之姿也知晓是位美人。
她看着迦叶久久驻足,便大概猜出了一二,心里不免起了疑惑:难不成他已有心仪之人?
露台上的独一也看到了迦叶,二人便如同牛郎织女遥遥相望一般。
“在看什么呢?”
赫连昀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顺着独一的目光往山下望去,也看到了酆都迦叶。
“他来了。”
迦叶也看到了赫连昀,心有不快,立马转身做事。
要和善儿只顾着酆都迦叶,一直心不在焉,不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差点摔倒,还好被迦叶一把扶住。
“小心。”
砰砰砰——
因为突如其来的肌肤之亲,善儿的心跳在胸膛中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
此刻,她庆幸自己的纱衣遮住了已通红的面容。
“多谢,三少君。”
迦叶一愣,回神时,善儿已走出老远。
深闺女子必须遵从女德,不能同男子私下相谈。
但若不抓住这三日的机会,善儿明白,便再无时机。
小喜也是机灵,来到寺里不过小半日的工夫便打听到迦叶还有一位义妹正居于灵峰寺的悃愊学堂。
“你说真的?”
善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嗯,听说那义妹是跟随三少君一起来的要和城,赤峰城的那位少主似是属意于那位姑娘,现在也住在灵峰寺。”
善儿若有所思,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她怯生生地请求主母能同意自己去悃愊书堂布施恩德,主母本就不是善儿的生母,自小便不待见这个外室所生的孩子,所以只要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便遂了她的意。
于是,善儿带着小喜便来到了悃愊书堂。
书堂内,独一正在同孩子们讲着故事。
“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位女子,名为「妇好」。她同其他的女子一样,爱美也擅于修饰,但与其他的女子又极为不同,她征战沙场,屡破奇功,为王朝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还经常受命主持祭天、祭先祖、祭神泉等各类祭典,又任占卜之官,乃是一位奇女子。”
冥界男尊女卑,这样的故事在这些女孤的认知中是从未出现过的,她们听了都很是新鲜。
“独一姐姐,这世上真的有女子能同男子一样率兵打仗吗?”
“有啊,我阿娘就是,”独一一脸的骄傲,但又继续说道,“不过,在另一个世界更好,女子可文可武,可以选择嫁人生子,也可以选择孑然一身,可以自己开店做买卖,也可以考官从政,有的,还可以做王。”
“做王?!”
孩子们一听都面面相觑,一脸吃惊。
冥界本就闭塞,除非圭臬允许,不然是无法离开这里的,自然对人间的事情也无从知晓。
看着孩子们议论起来,独一赶紧开口打断她们。
“我只想告诉你们,女子生来不该只是生儿育女的工具,你们都是珍贵的个体,不该因为自己是女子而妄自菲薄,臣服于命运。”
善儿站在窗外静静地听着,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女子不是生育的工具,女子该活出自己的价值。
她默默地看向那个站在讲堂上侃侃而谈的独一,心中生出不一样的情绪。
等孩子们下了学,她便拦住了独一。
“独一姑娘,我是要和尔庆的女儿,我叫要和善儿。”
独一的卧房中,她正给善儿倒茶。
独一当然记得眼前这位正是和迦叶差点有婚约的女子,所以,当善儿自保家门来找自己的时候,她内心立马产生了诸多疑问,不知这位小姐来找自己是出于什么缘故。
房中并无男子,善儿便摘下了自己的纱衣,露出了绝美的容颜。
“你好美。”
独一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倒让善儿很是不好意思。
“谢谢你,”善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独一姑娘可真觉得女子能同男子一般?”
独一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嗯,当然可以。”
“可这冥界……许是不行的。”
“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
独一当然明白在这冥界要想改变长久以来女子的命运,一朝一夕绝无可能,可在人间不也是经历了如此长久的抗争,女子才能同男子一样吗?
善儿听了,笑了,目光中满是欣赏和敬佩。
“独一姑娘,真是与众不同。”
“善儿姑娘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我……”
见善儿有些犹豫,独一说道:“姑娘直接说便是。”
“我知道有些唐突,但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三少君酆都迦叶可是姑娘的义兄?”
独一一怔,随即回答道:“是。”
善儿欣喜若狂,拉着独一的手说道:“姑娘可否为我牵线?”
独一变貌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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