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攻心
夜入三更,东宫的烛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映着萧启指尖转动的墨玉扳指。他刚从寝殿出来,衣袍上还沾着沈司容发间的花香,可眼底那点温情早已被寒霜覆盖。
“殿下。”
那身影从廊下阴影里滑出,纸鸢单膝跪地,腰间匕首的寒光乍现。
“我们的人在褔郡城郊找到他。关于武山他死活不肯吐露半分。今日一早…”
萧启没看她,指尖在地图上“武山”二字反复摩挲。
“一早怎么了?”
纸鸢垂着眼,声音好似落雪一般。
“断气了。”
萧启低笑一声,指节轻叩着,“这老东西看着孬,关键时刻嘴比身子骨儿都硬。就算没了他,也还会有其他武山弟子。”
他抬眸时,眼底的算计比烛火更亮。
“再不济,还有他女儿。”
闻言,纸鸢的头埋得更低。
“殿下是指…,可段小夫人又怎会帮着我们对付段崇?”
“她一定会帮。”
萧启捏紧了扳指“倘若她知道与她浓情蜜意的小郎君看上的也只是她的身份呢?”
纸鸢顿了顿,低声道:“就算沈听遥是凌翳的女儿,武山印信也不见得在她这。段崇何必为此步下这么大一盘棋?”
萧启眼底的冷意瞬间凝结。
“没那么简单。本王就好奇,沈伯堂当年大可以杀了凌翳夺得印信。为何让他的女儿认自己做父亲,还不准凌翳接近?”
他勾起唇角,指尖将书信卷成筒。
“有趣,接着查。”
萧启的目光扫过窗外那株被风刮得乱颤的月季。
“沈听遥如今是母后的眼中钉。母后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们。段崇若是想动武山,母后自然会暗中找到祁梁帮衬。到时候,不用本王动手,他们自会狗咬狗。”
纸鸢心头一凛,立刻应下:“属下明白,这就将消息泄露出去。”
待纸鸢退去,萧启独自站在案前,望着舆图出神。
武山的地势是北疆政权的关键,武山弟子只认印信,强占着不肯撒手。对他而言,祸福参半。
若段崇拿下武山,搞不好陛下会恢复他皇姓。他明面上说不争,背地里如何谁又能算得准。
但愿沈司容这枚棋子,比他想的更有用些。若是她能牵制住皇后,皇后失去祁梁便等于失去北宁扶持。那时,萧启便可脱离她的掌控,总揽全局。
晨间,沈司容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发怔。
衰颜丹的反噬,扎得她心口发疼。
“娘娘,您的早膳要凉了。”
春莺端着食盒进来,见她忙不迭藏起袖口的解药,也没多想。
沈司容缓和良久才回过神,指尖抚过鬓边那支步摇,是她入宫后唯一能称得上依靠的东西。
她想起在东宫殿外听到的只言片语,连同萧启的弦外之音像团乱麻,缠得她心慌。
她猛地起身,对春莺道:“凉了,就倒掉吧。近日御膳房送来几只上好的血燕,同本宫去给皇后送些。”
“是。”
沈司容语气虽懈怠几分,可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沈司容望着日光下摇曳的树影,指尖反复摩挲着佛珠。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她没得选。
萧启利用她,皇后亦是。若能借此事,让皇后与萧启彻底反目。或许她还能在这场权谋漩涡里,捞一条活路。
沈司容换上一身素色宫装,往坤明宫去。坤明宫门大开,皇后坐在榻上正绣着鸳鸯把玩,见她进来,立刻挥退了左右宫人。
“今日刮了什么风,竟能让太子妃来请晨安。”
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眼底满是戏谑。
沈司容跪坐在榻前,轻捏着皇后的肩颈。
“儿臣宫里新到了几只血燕,想请母后一品。”
皇后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紧,茶水溅在衣襟上都没察觉,她知道沈司容说得不只是血燕。
“看来这血燕珍贵,你还能想着本宫,当真有心了。”
“儿臣只是借花献佛。”
沈司容抬眸,眸中早就做好打算。
“这几只血燕可是殿下亲自托人从北宁带来的。这若非达官显贵,可无福消受。足以见得殿下对母后的用心。”
话毕,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当然明白沈司容话里有话。看来如她所想萧启真的私自勾结北宁,这让她如何能忍?
沈司容见眉眼间她动了怒,连忙趁热打铁道:“儿臣自知身份低贱,此一时帮不上殿下,若是来日殿下逼儿臣退位,儿臣也说不得什么。可儿臣是母后看着长大的,即使无权无势,儿臣身上始终也流着魏家的血脉。”
她的话没说完,却足以表明忠心。皇后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
“你既已成为太子妃,本宫只要在一天,就绝不会让太子妃之位落入旁人之手。你对本宫这份心,本宫明白。”
沈司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将那碗炖好的血燕双手奉在皇后面前。
碗中血燕炖得糯软透亮,琥珀色的汤汁很是漂亮,那股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皇后接过羹勺,细细品味着。目光扫过碗中时,她眉头骤然蹙起。那看似完美的血燕,表面浮着几根细小的绒毛。
她垂眸盯着那几根碍眼的绒毛,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上等的血燕成色极好,只是这几根浮毛让人看了就倒胃口。”
沈司容连忙夺过碗盏,将上面的绒毛随手撇进香炉中。
“母后的盘中餐,怎容得这些上不去台面的东西碍眼。任何让母后碍眼的,都不必留。”
在她转身的瞬间,皇后欣慰地盯着她离去的身影。
“倒是会装乖。”
“娘娘,需不需要……”
宫女低声试探着。皇后却抬手打断,眼底翻涌着算计。
“不必。沈司容要的是太子妃之位,本宫与启儿离心对她没好处。”
从坤宁宫出来时,已是晌午。沈司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皇后动了真怒,自己表明忠心。
这招离间计倒让她使对了。
沈司容回到东宫后,听宫女说殿下正窝在书房。
她便殷勤地端着午膳去了,瞧见萧启正在书房看舆图。
“殿下。”
她俯身行礼,语气柔和。
“方才臣妾给坤宁宫送去几只血燕,母后欢喜极了。”
萧启抬眸看她,眼底带着几分审视。
“母后这些日子总爱疑神疑鬼,确实该好好补补。做得不错,本王的容儿就该这般贴心。”
沈司容垂眸,享受着萧启的怜惜。眸光却悄然落在桌案上那张武山地图。
“臣妾想着平日多去坤宁宫走动些,母后信得过臣妾自然最好。谁让臣妾心里眼里都是殿下呢。”
萧启抚摸她微烫的脸颊,浅笑道:“容儿做事这般周全,想要什么赏赐同本王讲。本王有的,通通给你。”
“臣妾在东宫什么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没有。臣妾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见弟弟,还请殿下成全。”
萧启面露难色,沈司安如今身处城郊,不日便被流放。
可看着沈司容可怜的模样,他还是提笔写了手谕。
递给她时,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掌心:“本王让他进宫,别惹出什么乱子。”
沈司容接过手谕,心头一松,连忙道谢
待出了书房,沈司容立刻召来春莺,低声嘱咐:“本宫如今有殿下手谕,让林俨带着司安进来。若问起来就说是陈府从前的家丁,切勿让旁人起疑。”
“奴婢明白。”
春莺领命而去,沈司容望着窗外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萧启想利用她牵制皇后,皇后想利用她对付萧启,那她便借这两人的手,为自己铺一条活路。
林俨拿着手谕带沈司安进宫,刚走到宫门口,就被侍卫拦住。
“闲杂人等一律免进。”
林俨将手谕高高举起,指尖捏着纸角的力道稳得没半分颤抖。
“这位是沈伯堂之子沈司安,奉殿下手谕,带他来见见太子妃娘娘。”
他侧身让沈司安上前半步,沈司安捂着心口咳嗽两声,有几分病弱模样。
侍卫接过手谕,上面确实是萧启的朱印。
可他盯着林俨总觉得眼熟,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沈府的小公子?可我怎觉得你很是眼熟?”
林俨不等他说完便接口,语气带着几分谦卑。
“在下早年一直在陈府当差。许是太子妃入宫之时有过一面之缘。”
他说着,悄悄将一锭碎银塞到侍卫手里。
“大哥您留着,喝个茶。这沈公子经历家中变故,有些病了就想见长姐一面,还请您通融通融。”
侍卫掂掂碎银,又看了眼咳得直不起腰的沈司安,终究松了口。
“进去吧,速去速回。”
两人刚踏进宫门,沈司安就直起了腰,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宫里的人都这么可怕吗?方才那侍卫的眼神,差点没把我吓死。”
林俨却没接话,只加快脚步往东宫偏殿走,压低声音道:“这是宫中,说话做事要有规矩,切勿多言。”
沈司安愣了愣,也没再追问,就见偏殿的门被春莺从里面拉开。
沈司容正坐在案前,见到他们很是欣喜。
“司安,快让姐姐看看。”
她抬眸看向沈司安,眼底溢出些许温柔。
沈司安手中握着的饴糖,散落一地:“姐姐,我们以后没有家了……”
沈司容猛地按住他的肩,将他搂在怀中。
“怎么会?往后姐就是你的依靠,天大的事姐来扛。姐去求太子殿下,一定不会让我们司安流放边荒之地的。”
沈司安抽泣着连忙点头:“姐姐,我日后一定听着遥姐姐的话,不让你们担心。”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