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飞鸢
李燃那边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但侍女来的时候他在楚承许房里。楚承许布置了结界,两个侍女都没能进来。
沈竫那边也一样,沈竫正在案前研磨,逸尘坐在对面临窗的榻上翻看着秘籍,窗外竹影婆娑,映得两人周身都覆着层淡淡的青辉。
门被轻轻叩响时,沈竫握着墨锭的手顿了顿。逸尘抬眸,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警惕:“谁?”
“奴婢是府里新来的,奉了管事的命来给二位大人送些点心。”门外女声柔婉,带着刻意放软的娇怯。
沈竫搁下墨锭起身,走到门边却没立刻开门,只隔着门板淡淡道:“不必了,我们不需用点心。”他把门锁上,寻常人靠近尚且会心悸,更别说带着别的心思闯进来。
门外的侍女似乎没想到会被直接拒绝,顿了顿又柔声道:“大人别为难奴婢,这是冯主事特意吩咐的,说是看二位大人连日操劳,特意备了些滋补的甜汤……”
话音未落,榻上的逸尘忽然合上书卷,声音清润却带着的疏离:“冯言知的东西,我们消受不起。姑娘请回吧,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们不客气。”
门外的侍女显然被这话震慑到了,再不敢多言,脚步声匆匆远去。
沈竫转身回来看他,见逸尘眉头微蹙,便走过去替他抚平眉间褶皱,指尖带着常年研墨的微凉:“别气,不值得。”
逸尘抬头看他,眼底的疏离散去,染上些许无奈:“冯言知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竟用这种手段。”
“大概是急了。”沈竫拿起他方才看的秘籍随手翻了两页,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逸尘耳畔,“不过也好,省得我总想着该怎么提醒你提防些,如今倒是一目了然。”
逸尘耳尖微微发烫,往后缩了缩,却被沈竫伸手按住后颈,不让他退开。沈竫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
“云霄……”逸尘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竫却没松手,反而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发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方才那侍女说话时,你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逸尘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颊泛起薄红:“我看她做什么?”
沈竫低笑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贴着逸尘的额角传来暖意。他抬手,将逸尘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耳垂,见那处迅速染上绯红,才满意地收回手,重新坐直身子,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说得是。”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逸尘续了杯热茶,水汽氤氲中,看向逸尘的眼神却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来。
颂元茗没敢睡,她守在断溪梦房里,冯言知倒没派人来骚扰她们。
颂元茗支着下巴坐在床前,烛火在她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断溪梦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时不时蹙起,呼吸也带着些微滞涩,像是陷在什么不安稳的梦里。颂元茗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微凉的被褥,才想起这屋子许久没人住过,夜里总是透着股阴潮。
她起身去吩咐下人找来火盆和炭火端进来,自己哪也不去。断溪梦睁眼时发现她还守在自己床前:“王爷,妳不困吗?”
“不困,妳继续睡。”颂元茗没乱说,她一点儿也不困。
断溪梦往里挪了挪:“王爷还是躺着休息一下吧。”
颂元茗倒也没推脱。她以前不怎么会照顾人,但自从认识了断溪梦,便不一样了。
暮渊黎到底没敢睡下,萧璟诚也不心大,可是长夜漫漫,总归是无聊了些,萧璟诚于是将沧袭放了出去。他这段时间总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明明什么也没想,可就是莫名感到混乱。他只当是当年的那杯毒酒留下了后遗症,没多去管。
“临归怎么这样……”暮渊黎回忆起方才的事心里又莫名醋了起来,“明明知道自己在恶虎的领地,于自己而言一点都不安全,可自己却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堂堂靖南侯不该是这样粗心大意的啊。难不成来一趟夷南变傻了?夷南这地有毒吧……”
萧璟诚不是暮渊黎,自然不知道这会儿自家长兄的内心世界有多非富,再说他又不是真傻,只是对于那方面他还小,所以心思单纯,自己更没往那方面想,所以没什么心思防这防那。
“远安兄,你怎么了?”萧璟诚见他面色难看,终是没忍住问了句。暮渊黎不语,只一味地沉默。萧璟诚只感莫名其妙,心想:“怎么不理我?”
但没事做是真的无聊,暮渊黎终于想起来说话了,可他轻头一看才发现萧璟诚早已经在旁入定了。
暮渊黎:“……”
就这样过了第一夜,但大清早便又是一场鸿门宴。大伙可没心思吃东西,楚承许脸色最难看。夷南无非就是觊觎陵阳这块宝地,可陵阳从古自今都是千程不可分割的一块土地,以前是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冯言知定是对此有意,妄想仗着萧家只剩个看起来“不明事理”的幼子而暴拳出击,只是一个十二岁便可稳定军心从而带兵打仗的萧璟诚怎可能是个好忽悠的傻子?让萧璟诚“跪叩皇陵,以慰前君亡灵”也是不可能的。况且前夷南君主本便该死,如若不是这些人觊觎他国之物而发动战争,夷南与千程本可以和平相处。自作孽不可活,该。
至于那位质子,其实也早就被暗中处理了。
楚承许将茶盏重重一磕,青瓷边缘崩出细纹:“王爷倒是好兴致,大清早便摆这阵仗,是怕我们跑了?”
冯言知端坐主位,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楚大人说笑了。诸位远道而来,我自当尽地主之谊。只是昨夜几位大人应当都没歇好,特意备了些清粥小菜,暖暖身子。”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璟诚身上,语气陡然恭敬:“萧小将军年少有为,昨日匆匆一见未能深谈,哦忘了,应当称为小侯爷……”
“本侯自有分寸,不劳王爷挂心。”萧璟诚打断他的话,十五岁的少年眉眼尚带稚气,语气却冷得像淬了冰,“倒是王爷,屡次三番用旁门左道试探,未免失了待客之道。”
冯言知脸上的笑僵了僵,转而看向李燃:“殿下作为皇家之子,该知晓夷南与千程唇齿相依。可如今千程空虚,若能‘借’夷南兵力驻守,实为两全之策……”
“冯言知!”楚承许猛地起身,腰间佩剑发出轻鸣,“你也配提陵阳?当年若非你们撕毁盟约,怎会有今日之战!陵阳一直都是夷南在攻打,还‘借’兵驻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感觉可笑吗?”
沈竫指尖在袖中蜷起,逸尘按住他的手腕,对冯言知淡淡道:“盟约既毁,便无转圜余地。至于驻军之事,侯爷在此,轮不到外人置喙。”
冯言知脸色沉了下去,拍了拍手。屏风后转出几名甲士,手按刀柄堵住了门口。
“看来诸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声音冷下来。
话音未落,萧璟诚已掀翻案几,青瓷碗碟碎了一地。他身形一晃,指尖扣住冯言知的咽喉,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威胁本侯,是想让本侯送您下去与你皇兄作伴吗?”
少年力气不大,眼神却淬着狠厉,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磨出来的杀意。冯言知被掐得喘不过气,脸色青紫。
楚承许抽出佩剑,剑刃抵在最近一名甲士的颈侧:“谁敢动?”
萧璟诚松开手,冯言知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少年理了理衣襟,语气平静却带着强烈的威慑:“夷南国的事不归我们千程国管,但你要记住,陵阳是千程国的土地,萧家的事,也轮不到外人管。本侯不是被吓大的,全家战死都没能将我压胯,你算什么东西?就算只剩我一人又如何?只要萧家不绝,陵阳永远都有人在守着,本侯要杀什么人,向来也不看他人脸色。千程就算再烂也不比夷南烂,您说是吧?”
晨雾散去,朝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少年挺直的脊梁上。冯言知望着那道被晨光勾勒的身影,喉间还残留着窒息的灼痛,眼底却翻涌着惊悸。他从未想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能有如此慑人的气场——那不是少年人故作的凶狠,而是真正从生死场里趟过,将家国重负刻进骨血里的沉静与决绝。
“你……”他想怒斥,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最终只化作一声闷哼,瘫坐回椅中。
“我想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萧璟诚没再看他,转身时衣摆扫过地上的碎瓷,发出轻响,“就算谈了,我们也不会答应你们的请求。来夷南不过是给你们一点面子罢了。”
颂元茗目光扫过那些仍按刀而立的甲士,眼神冷冽如冬:“还不退下?”
甲士们面面相觑,见主位上的冯言知失了气焰,终究是缓缓松开刀柄,垂首退至屏风后。
“我们走。”楚承许收剑入鞘,率先迈步向外。沈竫、逸尘交换了个眼神,紧随其后。
踏出那座名为“待客”实则暗藏杀机的宅院时,朝阳已铺满长街。
“侯爷,”沈竫快走两步跟上,“冯言知不会善罢甘休。”
萧璟诚脚步未停,晨光落在他侧脸,将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轮廓照得分明:“他若敢再动歪心思,待他登基后我不介意让夷南再少一位君主。”
沈竫没再说话,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逸尘擦了擦方才被酒水沾湿的手。
断溪梦道:“质子已除,冯言知最大的筹码没了。如今他敢如此,无非是赌我们根基未稳,不敢与夷南撕破脸。”
“他赌错了。”萧璟诚抬头望向天边,朝阳正烈,将云层染成金红,“萧家守陵阳百年,从来不是靠退让。”
身旁一直未出声的暮渊黎眼底寒光一闪:“知道了。夷南乱便让他们继续乱吧,我去备马,我们回千程。”
“侯爷等等,”身后传来冯言知的声音,
萧璟诚一回头,一把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事发突然,大伙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冯言知得逞便笑出了声,“小侯爷,你真以为那么好的机会,我会放过吗?只要你死了,本王有的是办法将陵阳抢过来!”
“卑鄙无耻……”萧璟诚忍痛折断胸口的剑,内心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既然如此,你也别想活……”他召出吟风剑捅穿冯言知。
“临归!”暮渊黎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上前搀扶萧璟诚。
“王爷!”甲士们都被惊到了,“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拦……拦下他们!”冯言知靠在手下的怀里瞳孔地震,他没算到自己也会被伤到,但他确定萧璟诚也活不了了,可他觉得同归于尽实在不太值。既然都要死了,何不将局面弄得更乱,让更多人陪葬?
甲士们纷纷拔刀围了上来,暮渊黎抱着萧璟诚,双手颤抖。其余几人拔刀守护,断溪梦挥刀砍倒一人:“臣会些医术,但侯爷怕是撑不了多久,得想办法逃离这!”
李燃也砍倒几人:“相父!”
“别慌!时敏你护着我一下,我念个遁地咒!”楚承许低头默念了几句,只见一个小结界结起,将几人移到了别处,其中还误带了两三个甲士,好在被及时处理。
萧璟诚快痛晕过去了,浑身都是汗。暮渊黎无措地抱着他,整个人看起来被吓得不轻。断溪梦帮他将剑拔出后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鲜血流了暮渊黎一手。楚承许施法护住了萧璟诚的心脉:“得赶快回千程,情况很危险。”
沈竫道:“丞相,此地是何处?”
这一问可就很坏了,因为楚承许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我也不知。”
暮渊黎只觉两眼一黑,因为自从他分化后自己的唾液就没办法帮助伤口愈合了。在这时,沧袭从萧璟诚手腕上的环扣变回原身飞上空中,暮渊黎又燃起了希望:“诸位,跟它走!”
萧璟诚被暮渊黎背着,他还是清醒的。不管如何,他们肯定还没有出国都,颂元茗问:“侯爷,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大碍,只是感到手脚无力……死不了。”萧璟诚庆幸吟风没丢,“但冯言知那老家伙应当不比我好受多少,没准已经死了。”
暮渊黎仿佛被吓得失了魂:“临归,别逞强。”
沧袭带着众人出了林子,身后也没有追兵。陕判铁定是不能待了,他们得尽快赶往戡霾,萧璟诚发现一件惊讶的事——他的白灵之力似乎在为他修复伤口,不是错觉。这是他今天才发现的意外惊喜,夜里的时候伤口便已经长出新肉了,只是他仍感到无力。
众人找了个客栈落脚,楚承许用傀儡术控制了一只鸟回千程传信。第三日到戡霾与陵阳的边界时那只鸟便寻着气息带着回信飞回来了,朝廷还派了新修复的飞鸢来接他们,据说是恰好修复后第一次试飞,所以干脆派过来接他们。萧璟诚本想留在陵阳,可那日他没能来得及说。
传说中的飞鸢机械结构很夸张,它用的是蒸汽动力装置,如蒸汽机驱动螺旋桨、涡轮,或通过蒸汽压力推动喷气结构,提供推力,让飞鸢达到起飞所需的速度。从而能像鸟一样飞在空中,且能日行万里。飞鸢很庞大,它的模样很像巨舰,只是多了两个大翅膀和其他东西。
那也是楚承许第九次乘坐飞鸢,距周老逝世已有几百余年。
在飞鸢上,他见到了一位长得与周老年轻时非常像的一个年轻人。
“见过各位大人,我叫周佐熙,”那年轻人看起来很沉稳,“欢迎乘坐飞鸢。”
李燃礼貌回应,楚承许则是盯着这位年轻人若有所思——这真不是那位转世了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