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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开庭。
在双方案情陈述之后,案件很快进入了举证质证环节,检方向法庭出示了聿修因于五月二十九日当晚于蓝星酒店3303号房间收受耀翔制药管理层钱款四十万元而答应帮忙放弃起诉该公司涉税案的证据和一审判决记录及录像,辩方律师则要求传唤新的证人圣塞班宾斯公爵温斯顿.R.所罗门先生出庭作证。
庭下哗然。
法官敲下木槌让法庭恢复秩序,然后开口道:“有请圣塞班宾斯公爵殿下到证人席宣誓。”
法庭大门开启,厅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门口。温斯顿静静端坐在高高的暗红皮质轮椅上,由法警从管家手里接过轮椅推手向审判台缓缓推去。
为了表示对法庭的尊重,温斯顿取下帽子并摘掉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了血族那天生摄人心魄令人窒息的美丽容貌,标志性的红宝石双眸矜贵冷艳,浅金色的卷发修剪的一丝不苟,雪白的肌肤上薄薄的双唇鲜红欲滴,刀劈剑削的下颌线微微绷紧。即便委身于轮椅之上,依旧能看出他身材健硕四肢修长,瘦削修长的双手藏进一双暗红色的小羊皮手套里,工整地交叠着安放在双腿上,优雅又神秘。他衣着考究复古,工艺材质贵不可言,神态安详宁静。众人眼中轮椅上的温斯顿隽美如一副从中世纪出走的油画,周身在明堂之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这是个晴好之日,窗外阳光灿烂,偌大的法庭里也十分明亮。温斯顿的双眼本就才刚刚恢复光感,此时摘掉墨镜,室内的强光晃得他眼睛生疼。他眨了眨干涩发烫的双眼,眼前只有模糊的色块。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任凭法警把自己推到证人席。
虽然看不到,但温斯顿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他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听到了现场轻轻地吸气声和低声议论,他知道人们都很害怕他吸血鬼的样子,他能猜出每个人看到他这幅模样时的表情。待法警将他安顿在证人席后,一名书记员将一本古老的典籍放在他面前,那是血族信仰的全知经典《与罪书》。温斯顿双手轻轻抚过典籍封面上的圣伯多禄五芒星,将它竖直拿起,跟着书记员一句一句念出誓言。他的声音低沉又温和,吐字清晰话语坚定。
“我谨向全知之眼庄严宣誓,就下述事项以我所知如实陈述,并按照要求的方式,如实作答。”
宣誓完的温斯顿安静地坐在那里,他红色的眼睛专注地目视着前方,试图在眼前斑斓的色块中找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紫罗兰色的身影,但那些眼花缭乱的色彩和光斑太多了,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在靠前的地方看见一个散发着薰衣草气息的美丽倩影,他张着茫然的双眼想要努力向她传达安抚的致意,却看到前排的一个身影站起身挡住了那个倩影向自己走来。
“殿下, 早上好!”
温斯顿知道这人应该就是辩方律师了,那他刚才身边坐着的便应该是聿修。温斯顿不自觉地向裘利亚身影的斜前方那个灰黑色的影子看去,那里端坐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即便模糊不清,温斯顿依然感受得到那身影端肃沉静,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摄人气势。温斯顿收回目光,向面朝自己走来的身影温和微笑:“早上好, 先生。”
辩方律师:“殿下, 您愿意告诉我本年5月29日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温斯顿顿了顿,缓缓开口道:“5月29日晚,我受邀参加了一个与菲洛普成员一起的私人聚会。”
辩方律师:“所以聚会地点是在哪里呢?”
温斯顿再次顿了顿,他努力搜寻记忆并组织语言:“聚会在蓝星酒店的总统套房举行。”
辩护律师:“那个套房在3303号房间旁边吗?”
温斯顿点了点头:“是的,它在。”
辩护律师:“那么您能告诉我们那天晚上您看到了什么吗?”
温斯顿回忆道:“晚上十点半左右,我正在套房外的过道上。我看到3303号房间的门打开了,聿修先生正走出房间。”
辩护律师:“那么您在他手中看到了什么?”
温斯顿:“他的一对拐杖。”
辩护律师:“还有其他的么?”
温斯顿:“没有。拐杖占据了他的双手,他的手没有富余再持有其他任何东西。”
辩护律师:“谢谢您, 殿下。我没有其它问题了,法官大人。”
温斯顿颔首:“我的荣幸。”
控方律师上前质证:“殿下, 我是州检的助理检察官。我叫肯尼.史塔克。您今天还好么?”
温斯顿偏头颔首:“很好。谢谢您的问候, 史塔克先生。”
控方律师:“殿下, 您可以告诉我们您是怎么认识被告聿修先生的么?”
温斯顿:“我知道他是一位州检的检察官助理。”
控方律师:“您的意思是他是您的一位近友?”
辩方律师:“反对! 诱导性问题。”
法官:“哦哦,我认为这问题就目的性而言,还不至于。驳回反对。”
温斯顿摇头:“我的意思是‘不’。聿修先生与我并非近友,我们只是之前见过几次面而已。”
控方律师:“那么,为什么您认为即使你们俩时而会面,你们也算不上朋友呢?”
辩方律师:“反对!检察官正在陈述他自己的观点。”
法官:“确实。赞成反对。但是殿下您如果想回答的话请随意。”
温斯顿蹙眉,五指握紧了轮椅扶手。
旁听席里的裘利亚看着这样的温斯顿心疼起来。控方律师想诱导陪审团误解温斯顿与聿修之间关系匪浅,因此愿意主动出庭作伪证。他想利用“温斯顿这样身份尊贵的公爵一定难以启齿聿修是自己妻子的前夫”为把柄,借此来削弱温斯顿证词的可信度。
看着温斯顿有口难言的样子,控方律师露出满意的笑容,刚想切换下一个问题,温斯顿却顿了顿,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因为他是我妻子的前夫。”
法庭里一阵骚动,紧接着从四下里爆发出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全部汇集到旁听席的裘利亚身上。此刻裘利亚感到如芒在背,她紧张地攥紧了拳,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温斯顿仿佛感受不到周围人的目光似的,依然正襟危坐在轮椅里。他微偏着头用那双红宝石般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直视着控方律师继续说道:“我很抱歉我需要在法庭上对您谈及我的私生活。但我想您知道,我不会惧怕这样做。”
控方律师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挽回局面:“您认为您的妻子是这起腐败案的主谋吗?”
这次不等辩方叫出反对,温斯顿有些激动地挺起胸膛盯着对方律师,声如洪钟:“我的妻子是一位聪明正直的女士。她永远不会做这样的事。”
辩方律师虽迟但到:“反对!控方在纠缠证人!”
法官敲下木槌:“赞成反对。”
控方律师:“那么,殿下,那天晚上,您还看到谁从3303号房间出来了?”
辩方律师:“反对!相关性。”
法官:“呃......我觉得有关系。驳回反对。”
温斯顿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回忆一下被带回到那一晚的酒店廊道里,心口立马疼得他难以呼吸。那天晚上紧跟着聿修从3303号房间出来的正是裘利亚,他不知道那么晚了裘利亚为什么会和聿修从同一个酒店房间出来,他只知道那一刻自己嫉妒得发疯,疑惑、恐惧、心痛在一秒钟内攻占了他的头脑,他大喝一声:“裘利亚你过来!”可她站在聿修身边没有动,脸上甚至露出了厌倦的神色,仿佛连一句解释都吝啬赐给他。温斯顿气疯了,转着轮椅冲上前粗暴地拉起她的手腕,跌跌撞撞地摇着轮椅把她拽向电梯厅——他要带她离开这里!可轮椅太重了,她趁机挣脱了,被眼神冰冷的聿修护在身后——好好好!温斯顿肝胆俱裂声嘶力竭,狼狈地栽下轮椅摔趴在他们脚前。她赶紧找来斯迪克特一起将只剩半条命的他安置上车送回了城堡,直到夜半时分才悄悄回来爬上床睡到了他身边。可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太伤心了,绝望和痛苦钳制了他,令他歇斯底里哭笑疯癫,最终惹得双腿痉挛□□失禁跌落床底......
席上的裘利亚也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控方律师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但她知道这个问题足以把神经紧张濒临崩溃的温斯顿彻底击垮。
温斯顿此刻几乎已经无法自控,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轮椅扶手,浑身颤抖,眼神混乱。
法庭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控方律师还在步步紧逼:“那么,您能告诉我们,殿下,当时您还看到谁在房间里吗?”
温斯顿的表情痛苦极了,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凌迟一样。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开始用他那并不灵光的脑袋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保护裘利亚不被牵扯进来。虽然裘利亚说过她可以以游说咨询业务脱罪,但现在温斯顿知道聿修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所以裘利亚最好只字不要出现在整个案件之中。但他又已经向《与罪书》做过宣誓,不能做任何的伪证。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温斯顿终于想到一个他从裘利亚平日代理案件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过的一个短语。
“第五修正案。”
旁听席里再次传来骚动,甚至说是惊呼。控方律师显然没有想到温斯顿竟然会打出分明是惹祸上身的“拒证自罪”这张牌。但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微笑说道:“殿下,您是说您宁愿以第五修正案来申辩?”
温斯顿已经逐渐恢复镇定,他抬眸看向控方律师,樱红的双眼坚定异常:“是的,我愿意。”
庭审现场瞬间混乱起来,旁听席议论纷纷,陪审团成员目光相撞,眼神复杂,连法官也有些难得地紧张:“殿下,很抱歉,但我必须问,您确定这是您想做的吗?”
温斯顿平静地点了点头,语声低沉笃定:“是的,法官大人。我拒绝回答,理由是这可能会使我入罪。”
控方律师脸色非常难看,内心冷笑,可他回头去看陪审团,一眼便知局势无法挽回。
席间的裘利亚不可思议地怔怔盯着证人席上温斯顿因为无法聚焦而看起来有些茫然的樱红色眼睛,他瞳孔涣散而神情坚定,有一种矛盾的悲壮色彩。裘利亚湖蓝色的眼睛如水波颤动,她看着陪审团中的大部分人在听到温斯顿援引第五修正案之后对温斯顿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好奇恭谨和一点点的惧怕逐渐转变为冰冷和厌恶,而就在刚刚,当温斯顿坦然说出自己与聿修的关系时,那些人还曾对他有过片刻的崇敬和钦佩,这些情绪此时都转移成了他们落在聿修身上的同情目光。
温斯顿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法庭里静得出奇他也无法通过声音来分辨人们的想法。他只知道他没有说出裘利亚的名字,而他也永远不会说出裘利亚的名字。
温斯顿被结束了质询,正要被法警推下证人席。他把无法聚焦的樱红双眼投向一旁的陪审席,低沉沙哑的语声坚定深沉。
“他是清白的。诸位请相信我的承诺。”
控方律师要求休庭五分钟,转身同检方团队商议对策。裘利亚眼中噙满泪水,双手冰凉,呼吸颤抖。她看到轮椅上坐得笔直的温斯顿被法警推下证人席,推到旁听席上第二排最靠边的残疾人轮椅专用停放位,佩里来到他身边为他戴回墨镜口罩遮住了他苍白的脸。裘利亚知道在温斯顿的证词之后陪审团大概率将陷入僵局,这使一审时用来指控聿修收钱办事的证据录像难以坐实,因为此录像只显示了当晚3303号房间里约翰逊向聿修展示了皮箱里的四十万现金,温斯顿的证词直接驳倒了此证物和污点证人约翰逊当初的证词。控方律师一早料到辩方的策略,所以试图用温斯顿难以启齿的与聿修的尴尬关系来削弱他的证词,而温斯顿的坦率磊落只是更加坚定了陪审团对他作证决心的肯定。控方律师于是便堵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困境试图羞辱温斯顿令他崩溃失态从而侵蚀他为聿修作证的顽强意志,但他没想到这个畏怯避世的特殊族裔落魄贵族竟会毅然奋不顾身地祭出自己来抵御外侮。
裘利亚从没想过一向讷言优柔的温斯顿可以这样胆识过人地做出如此决断,她知道他因为自己与聿修的暧昧往来而心痛如绞,但他也是真心想要保护她,他本可以立即中断作证以保全她和自己,但那就意味着之前他针对聿修的证词将不被采纳,所以情急之下他只能将自己也拉进泥淖用身体挡在她身前,并用讳莫如深的态度来彻底逆转陪审团对案件的看法。裘利亚不知道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温斯顿是怎样厘清了这其中的形势和利害,他就那样张着一双猩红残忍的无神双眼,鲜艳如血的双唇吐出低沉的告白,挺身而战,将自己深深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前排被告席里的聿修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裘利亚,这是他今天同她见面以来第一次向她开口说话,虽然早有预料,但他深邃的眸光里仍然残留着被温斯顿所言所为的震撼,那是对对手的深切激赏。他不动声色地低声安慰她:“别担心,交给我处理。“
旁听席里外观十分惹眼的温斯顿沉静如一尊血玉,那些烦乱如麻的得失毁誉他从来就没有彻底想清楚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笨拙的,在那一刻他只想到了那一句话,他只能抓住那一个机会让裘利亚脱困。这就够了。
那个紫罗兰色的窈窕身影现在就坐在和他隔着一条过道的斜前方,温斯顿墨镜下的双眼痴痴地黏在那个美丽的背影上,他甚至能嗅到一缕她身上特有的香气,混在初秋微凉的空气里透着瑟瑟的清寒,让他在咫尺之间却感觉自己与她相隔万里,此生再难向前靠近她甚至是分毫。
庭审继续,辩方提出被告人聿修要求自证并接受交叉盘问。
明晃晃的日光里,温斯顿看到前排那个十分宽阔的灰黑色身影从被告席缓缓起立,那影子分外的高大。聿修只有一条腿,他双手握起一对黑色的肘拐一步一撑地迈向证人席,神情威严肃穆如一尊明堂法器。他走上证人席庄重宣誓,眉目凛然地开始接受问询。
温斯顿看不清证人席上聿修的神情,他只能偏头勉力去听、去分辨质证环节的推进。聿修铿锵有力的语声鞭辟入里,温斯顿听不大懂那些法理较量和逻辑博弈,只觉得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检察官字字珠玑旁征博引非常富有辩论的才情和风度。温斯顿听得有些出神,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近前那个紫罗兰色的身影上,想象她此刻一定专注地凝望着法庭中央那个惊才绝艳丰神俊朗、浑身散发着迷人魅力的风神族后裔,眼中满是钦慕和追随......
温斯顿手指微微蜷缩,他垂下眼帘掩盖住眼里的自嘲——也许这位心敏口利的天之骄子并不需要自己笨拙鲁莽的证词,裘利亚也不需要他一厢情愿的献身,他们二人琴瑟和鸣心照不宣一定可以巧妙脱困,他们本就天造地设,是他从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质证环节结束,尘埃落定,双方作结案陈词。控方检察官垂死挣扎向陪审团做出了针对聿修和证人所罗门十分不利的陈述,老生常谈血族公爵令人费解的立场和其中尚且晦暗不明的利害关系。但经过温斯顿的质询,陪审团对聿修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陪审团陷入僵局已成定局。而在聿修被质询时他机敏地援引“皮特森案”之后,温斯顿的证词直接被视为推翻了控方唯一的证据,短暂的休庭之后陪审团很快在当天达成一致,针对聿修受贿拒诉指控不成立,被告聿修被宣告无罪,当庭释放。
被告席一时纷纷起立弹冠相庆,坐在后一排的裘利亚来到聿修身边与他激动相拥,一向隐忍克制的聿修眼中满是深沉的感情,在重获自由的这一刻他不禁紧紧拥抱住怀中的裘利亚,坚实的臂膀竟颤抖不已。
轮椅上的温斯顿怔怔地看着被告席上那个紫罗兰色的身影,那个美丽的倩影终于同那个高大的灰黑色身影紧紧重叠在了一起。庭审十分漫长,此时已近黄昏,西斜的灿阳明媚炽烈,穿过审判庭的玻璃窗照射在被告席两个深情相拥的璧人身上。温斯顿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那阳光刺得眼生疼,疼得他眼尾泛红眼睑湿润。他疼得微微皱起苍白的眉峰,想象着裘利亚美丽的面庞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想到她在笑,温斯顿也不觉轻轻笑起来,可是心口却疼得像是生生被剜掉,像是要抽走他最后一丝呼吸。
喧嚣散去,聿修不舍地放开怀中的娇躯,他们浅笑着对视,贪婪享用着这片刻的美好。裘利亚轻笑着对他说了什么,他愣住。裘利亚笑容里一丝苦涩,她依依不舍地松开聿修克制地向后退去,任其他上前祝贺的朋友淹没掉自己的身影。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后还坐着孤独的温斯顿——那个傻瓜,一定又要不开心了。然而当她平复了情绪回头望去,残疾人专用位上空空荡荡,已经不见了那个神秘优雅的身影。
温斯顿没有等到席散,提前离开了庭审现场。他的专车缓缓行驶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车窗外炫目的阳光和人们热情的谈笑令他感到陌生和恐惧。他太累了,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每呼吸一下,身上用来固定的绑带就勒得越发紧,他僵硬地歪头倒在又硬又滑的皮质靠背上昏睡了过去。
进入封地已是深夜,温斯顿在郊外夜晚湿凉的气息里被冷醒,他借着冰冷的月光模糊地望着几英里外的悬崖峭壁上孑孑耸立的尖峭的城堡,那嶙峋的剪影阴鸷恐怖,在圆月下仿佛食人的魔鬼,那是他从出生起就被囚禁的地方,可除了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温斯顿害怕地不敢看,他收回目光,鲜艳的红唇被深夜的寒气和自己低温的身体冻得发紫,脸也惨白一片。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年如十年一般漫长,几十年又如一年一样一成不变。他已经住在那里三百多年了,室内常年拉着窗幔晒不进阳光,即便仆从们竭力保养和清洁,那些古老的家具和壁布还是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沉闷难闻的味道,走廊上血族祖先的肖像和壁画上血族的传说画风诡异色彩乖张阴郁,所有人物都是惨白的脸和流着鲜血一般的嘴唇,用他们猩红的双眼饥渴地审视着世代禁锢在那里的罪人。
没有一个吸血鬼可以寿终正寝地过完他们残忍漫长的一生。他们不然悲惨地被人杀死,不然痛苦地杀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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