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ing Star【浮星】

　　“……我宣布，我校第十七届运动会，今天圆满结束！”

　　周五，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终于拉下帷幕。

　　薛永宁所在的队伍得了奖项，这会儿借着散场的混乱，他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了应许星的身边，想和人一同分享喜悦。

　　“嘿，星星！”

　　正盯着手机屏幕看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搅吓了一跳。应许星条件反射般地锁上手机，十分敏感地回头，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发小贱兮兮的笑容。

　　……
　　啧，怎么又被他吓到了。

　　“是你啊，”应许星转手把手机揣进口袋，转身正对着薛永宁，看着他手上那红艳艳的奖状道，“你们队得奖了？”

　　被这么简单一问，薛永宁的小尾巴立刻藏不住了：“对啊！不过，星星你知道吗，他们能得奖全是因为我哦！”

　　应许星撇了嘴敲他：“胡言乱语。”

　　“才没有胡言乱语，是真的呀！他们都夸我呢，”薛永宁坚持着，想了想又问，“哦对了，星星，你今晚有空不？和我一起去吃个饭呗。”

　　“……他们那是谦虚吧，”应许星摇摇头，拒绝道，“我在等人，今晚有约，你和你室友去吃吧。”

　　“小应——”
　　话音刚落，便像回应他的话一般，远远地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应许星抬头望过去，就见许眠笑眯眯地站在操场的边缘，边笑边冲他招手。

　　“哦，她到了，”应许星说着，迈开步子和薛永宁告别，“我先走了。”

　　薛永宁呆了一下：“噢好——”

　　得到了好友的回应，应许星便松了口气，朝着许眠的方向去了。

　　运动会刚刚结束，对方身上还穿着运动服，蓝白色的运动服隐隐约约隐藏在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看着让人有点儿冷。
　　但许眠脸上的那副表情，看着似乎并不是这样。

　　应许星跑到她面前，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心里也不自觉地暖了暖：“…学姐。”

　　“来啦？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公交车站了，”许眠笑着，顺带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上了，“最近天气还是蛮冷的嘛，小应要记得多加衣服呀。”

　　应许星应了声：“好，谢谢学姐。”

　　于是，三言两语间，两个人一起漫步到了公交车站。
　　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站的人不少，从中也能零星认出几个他们青协的人。应许星四下寻找了一番，见这些人中没有顾默，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小应，在找什么呢？——顾默学长吗？”
　　许眠揶揄的话语猛然从身后响起，吓了应许星一大跳。他揉了揉脖颈，有些心虚地回头：“没有……我在看站牌。”

　　“哦，是吗？”
　　许眠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些，却在此刻的应许星看来像极了狐狸。他着急忙慌地点头，用了一种格外诚恳的眼神看着她：“真的。”

　　“那好吧，唉，可能是我最近老想关于他的事，想得太多了，”许眠叹了口气，似是无意提起道，“噢，我今天本来是想叫他来和我们一起的。”

　　应许星眨了下眼：“……啊。”

　　“不过他没肯来，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奇奇怪怪的，”许眠摇摇头，“真是的，这家伙越长大越难懂了。”

　　没肯来……
　　为什么？

　　前两日在器材室发生的事情迅速地掠过了应许星的脑海，给了他种种不安地感觉。他低下头，咬着唇不语，却还是难以控制地想了很多很多。

　　……是因为自己那天吼他了吗？
　　……可是，他连自己在逞强都没看出来吗。

　　……
　　小气鬼。

　　“嘟嘟——”
　　应许星还在胡思乱想，而下一秒，车按喇叭的声音却迅速打断了他的思绪。

　　而身旁的许眠上来，很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应，别发呆了，要上车咯。”

　　人流变得拥挤起来，空气炽热，捂得应许星的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地喘不过气，顺带也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挤掉了。

　　——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
　　等会就要见到顾默了吧。
　　见到他，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才好呢？

　　——

　　他们到得还是晚了一些。因为等到应许星跟着许眠身后踏入餐厅时，屋内几乎已座无虚席了。

　　今天的聚会是青协办的。许眠告诉他，几乎每年，每到这个时候，青协都会这么聚一次。

　　“不过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聚餐啦，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小应你不来也没什么大问题的。”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应许星觉得，这可能是什么所谓的仪式感吧。

　　“……我来。”
　　于是他还是来了。

　　屋里人很多，所剩的位置也都是散的，像是故意要把他们分开。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应许星在进门的第一眼就看见，郁同旁边剩了个位置。

　　“郁同旁边还有个位置诶，小应你和他一起坐吧？”许眠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偏过头和应许星笑着商量，“我朋友叫我了，我可能得和她们坐一起。”

　　应许星点点头表示理解。除此之外，他也没过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就这样走到了郁同旁边的位子上。

　　郁同正背对着他，和旁边的人聊得欢。应许星不去打扰他，静静地拉开椅子，静静地坐下，随后抬头，在一众面孔里安静地寻找着什么。

　　……
　　没有。
　　……
　　顾默还没来。

　　意识到这点的应许星莫名有点失落。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算了算，离聚餐开始还有十分钟。

　　……还没来。
　　堵车了？还是……根本就没来？

　　意识到自己又想得远了些，应许星急忙回神，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干什么啊。老是挂念那个薄情的人。
　　——不来就不来呗。他还落个清净……

　　“嘎吱——”
　　身旁传来椅子被推动的声音，余光里，郁同嘻嘻哈哈的身影跟着旁边的人去了。应许星有些诧异地别过头，却在那一瞬，毫无征兆地对上了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
　　应许星急忙把脸转回来。他眨着眼，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刹那间跳得厉害。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他忽然就出现了？

　　“嗯，是有点来晚了。”

　　周围有人揶揄，应许星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开着玩笑问他为什么要和郁同换位置，坐到自己旁边。
　　他抿着嘴，不动声色地偏了一点身子，想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点。

　　“……”
　　可惜的是，他还没有听到回答，会长就从餐厅门口走了进来。

　　这一场小型的玩闹，也就只能暂时结束。

　　“——为运动会的圆满结束干杯！”
　　“咣当”，许许多多的酒杯撞到了一起。

　　步入大学，在座的各位也都只有十九二十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于是不出意外地，每个人的酒杯里都倒了淡黄色的液体，碰杯的时候，色调格外统一。

　　说实话，应许星并不能喝习惯酒，但他觉得也不能扫大家的兴——所以在碰杯的时候，他还是勉强灌了一杯下去。
　　辛辣的，很难喝，让他有点想吐。

　　“诶，小应，喝完啦，还加酒吗？”
　　微醺状态下的郁同与平常相比起来，更显得闲不住。他给那半边的人加完了酒，这会儿又跑过来，说着就要把应许星的杯子给倒满。

　　“……没事，我喝汤就行，”应许星抓着杯子，把它往里面挪了一下，“学长，你回去吃饭吧。”

　　“噢……那行，”郁同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刚刚才上了虾，你好像一点都没吃啊？真的不用来一点吗？”

　　应许星还是摇头：“不用……”
　　“用不着，他过敏。”

　　意料之外，抢在应许星前面回答郁同的，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顾默的声音很淡，听着平平的没有起伏：“你回去吃你的饭。”

　　郁同“啧啧”两声：“行，我回去了。”
　　说罢，他真的转身，朝着自己的新座位走去了。

　　应许星直到郁同走远，也没能鼓起勇气看顾默一眼。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压着胸腔里跳得极快的心脏，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般，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

　　……但事实上，他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因为心脏仍然跳得很快。

　　……好在意。
　　明明他自己都能说“不”的事情……
　　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拒绝的词从顾默嘴里说出来，就是那么地令人心跳加速。

　　那日后鲜少出现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红晕爬上耳根，脸上的温度还在不断上升。应许星揉了下脖颈，最终还是决定站起来，到外面去吹一吹冷风。

　　于是他拉开椅子，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路灯亮了起来，橙色的灯光笼罩着整个世界，笼罩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应许星找了个有光的角落，手插口袋靠着墙，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街道。

　　好在意……
　　莫名其妙地很在意。

　　明明已经拉黑他了，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了，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去讨厌他了。
　　可是恶毒的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胆小鬼。
　　为什么他连在意都不敢说。

　　为什么……
　　他们会走到这个地步啊？

　　“……小应。”

　　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应许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他垂着头，无言地盯着鞋尖看了会儿，这才起身，看都没看人一眼：“我回去了。”

　　……结果还是这样。
　　还是一样地逃避着。
　　还是一样地说不出在意。

　　顾默眼眸微垂。他站在原地没动，等到应许星将要从他身边走过去之时，又开口喊住他：“可以等会再走吗？”

　　应许星在他身边停下了。

　　“拜托了，小应，我们可能需要谈一谈，”顾默放柔声音，“谈一谈好吗？”

　　应许星没动。他仍然垂着头看地板，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表示。

　　“当然，如果你不想谈的话，我们可以再换一个时间，”见人不再固执地要离开，顾默又退一步道，“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最好今天就聊聊。”

　　应许星抿了抿唇。

　　聊一聊……
　　聊什么？

　　聊他的无理取闹，聊他的歇斯底里，还是聊他……那份微不足道、甚至在常人看来有些不正常的喜欢？

　　想到这些，应许星没忍住，自嘲般地扬起了一个微笑。

　　可下一秒，应许星却听到了顾默轻轻的声音。
　　“小应，给我一个机会吧，”对方温声道，“哪怕只是一个，和你说‘对不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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