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人间观察录

　　墨团蹲在摇摇欲坠的吊灯上，看着工人们围着那面被砸开的承重墙指指点点。灰尘在阳光里打着旋儿，像一群喝醉的萤火虫。

　　"这墙里头怎么是空的？"一个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用手电筒往里照，"哎哟我去！"

　　他猛地后退两步，差点踩到同伴的脚。手电筒的光柱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嗖"地窜过去，眨眼就不见了。

　　"老鼠？"同伴伸长脖子。

　　"老鼠你个头！"安全帽咽了咽口水，"那玩意儿有九条尾巴！"

　　墨团在暗处笑得打滚——它刚才只是用灵力把自己投影放大了九倍而已。这些人类也太好骗了，难怪当年老韩偷遍整条街都没被抓。

　　队长皱着眉头走过来，手臂上的"无敌"纹身在灰尘里格外显眼。他捡起地上的大锤，朝墙洞比划了两下："让开，我看看。"

　　锤子落下的瞬间，整栋楼突然安静了。不是那种普通的安静，而是像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墨团的耳朵竖了起来，它感觉到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波动——

　　"喵了个——"

　　它的脏话还没说完，墙洞突然喷出一股七彩的"猫毛风暴"。成百上千个光点涌出来，在空中扭成各种猫形：胖的瘦的、三花的玳瑁的、缺耳朵的短尾巴的，甚至还有一只戴着小礼帽。

　　墨团的下巴差点掉到一楼。这些全是公寓里住过的猫的灵魂！

　　"卧槽！"队长手里的锤子"咣当"掉在地上，"老张！你早上往豆浆里掺什么了？"

　　最离谱的是那只戴礼帽的猫魂，它飘到队长面前，优雅地摘下帽子行了个礼。墨团认出来了——这是50年代住在302室的"猫教授"，据说生前会帮主人批改学生作业。

　　光猫们开始在空中排列组合，像一场毛茸茸的烟花秀。墨团突然虎躯一震，它的爪子不受控制地抖起来——这些猫魂正在向它传输记忆！

　　1927年，穿长衫的程先生把冻僵的小橘猫捂在怀里；1963年，□□要打死"资产阶级猫"，被个戴红袖标的大妈一把抱住："要批斗先批斗我！"；1999年跨年夜，整栋楼的人在天台喂流浪猫，结果被突然绽放的烟花吓得猫毛满天飞......

　　最要命的是2018年那个雨夜，林夏蹲在楼道里哭，一只三花猫把湿漉漉的U盘放在她脚边——墨团现在才知道，那居然是它第一百代曾孙！

　　"等等，"墨团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果这些都是公寓里的猫......"它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爪子，"那我到底是......"

　　"队长！这墙里头还有东西！"工人的喊声打断了它的思绪。

　　手电筒的光照进墙洞深处，露出一架老式钢琴的轮廓。琴键上蹲着只发光的小奶猫，正用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致爱丽丝》。

　　墨团的瞳孔缩成了针尖。那是苏晓的钢琴！2005年她搬走时实在带不走，就把它封在了墙里。而现在，钢琴上蹲着的分明是——

　　"小白？"

　　林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的相机"啪嗒"掉在地上。琴键上的小猫闻声抬头，冲着她的方向"喵"了一声。

　　下一秒，整栋楼的电器集体抽风。电钻突然开始播放《摇篮曲》，楼道灯像迪厅球灯一样旋转，最绝的是队长的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喵喵喵，喵喵喵喵。"

　　墨团趁机跳到钢琴上，和小白猫鼻尖对鼻尖。奇怪的是，它居然能碰到对方——两只猫的胡须真的交叉在了一起！

　　"曾曾曾......祖父？"小白猫歪着头。

　　墨团还没来得及回答，整面承重墙突然发出蓝光。墙皮上的涂鸦全部活了过来：煤灰猫开始抓老鼠，□□标语里的"猫老爷"把"打倒"俩字挠成了"拥抱"，儿童画里的小人手拉手围着猫跳舞......

　　队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要戒酒，我真的要戒酒......"

　　就在这时，钢琴上的小白猫突然竖起尾巴，对着墙洞深处"哈"了一声。所有猫魂瞬间排成箭头形状，齐刷刷指向墙内某个位置。

　　墨团鼓起勇气往黑洞洞的墙缝里一看——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猫罐头，生产日期从1972年跨越到2023年。每个罐头上都贴着小纸条："给迷路的小猫"、"饿的时候吃"、"别怕，我们都在"。

　　最上面那个罐头的标签墨团认识，是林夏的笔迹："给墨老师，三文鱼口味，加热30秒更好吃。"

　　整栋楼突然安静下来。墨团蹲在罐头金字塔前，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来——虽然鬼魂理论上不应该有眼泪。

　　"所以，"它用爪子抹了把脸，"这就是你们说的'承重墙'？"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穿过猫魂组成的彩虹，在拆迁通知单上投下一行晃动的光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无数个猫爪印拼成的字：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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