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花开

　　江古润：“但这门里的事，大家又是如何知晓的？”

　　蓝小娟：“要怪就怪那日段老爷请了太多的人，那么多张嘴，怎么管得住，又怎么去查第一句是谁张的嘴。”

　　江古润叹道：“是啊，就连京城的高墙都挡不住言语的去路。”

　　蓝小娟：“是啊。不过从那以后，段老爷就更加低调了。当然，下一位‘段老爷’至今都没有宣布。”

　　江古润：“看来这段老爷也是个胆小谨慎之人。”

　　蓝小娟：“是的，段老爷大部分时候是个低调之人，唯一高调了那么一回，还闹出了笑话。如此低调之人，也不知是如何教养出如此跋扈之人。”

　　江古润只是笑笑，不说话。

　　江古润：“今日还是要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去府衙，也不至于让你受如此委屈。”

　　蓝小娟：“是我该谢谢江大哥才对。板子是你挨的，我哪里来的什么委屈。若你说的是众人的眼光，段仔羽来闹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街坊邻里的都知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却没一人愿意像江大哥这样站出来维护我，这么说来，更是没有委屈了。”

　　江古润：“你不嫌我给你惹麻烦就好。”

　　蓝小娟：“当然不会。”

　　说话间，江古润和蓝小娟便走到了桃酥铺子前。

　　江古润停下脚步，道：“蓝姑娘，你到了。我就先走了。”

　　蓝小娟拉住江古润，道：“你还受着伤，要去哪里？回那崖底吗？”

　　江古润：“是啊，不然也没别的去处了。只是明日可能不方便来这里帮你吓唬段仔羽了。”

　　蓝小娟：“那崖底阴冷潮湿，不利于养伤的。”

　　江古润：“没事的，我没那么娇气。”

　　蓝小娟吞吞吐吐道：“要不，要不，江大哥，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吧，也好让我照顾你。”

　　江古润显然没有想到如此的回答，有点受惊道：“这，不方便吧？”

　　蓝小娟：“你因我受伤，我本应该照顾你的。”

　　江古润：“大家会说闲话的，对你的名誉不好。”

　　蓝小娟苦笑道：“这些年段仔羽来来回回，哪里还有什么名誉可言。”

　　江古润：“可我们住一起，这总归是不合适的。”

　　蓝小娟突然一下子红了脸，慌张道：“不是的，不是的，江大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住在铺子里，我回爹娘那里住，这样白日里我就可以一边卖桃酥，一边照顾你了。等你好了，你再回你的崖底。”

　　江古润也为自己的会错意感到了略微的尴尬，立刻道：“奥，奥，是，对不起，我，我，”

　　蓝小娟看到如此的江古润一下子笑出了声，还不等江古润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便将钥匙塞到了江古润的手中，边跑边道：“明日早上我准时来开店！”

　　江古润看着自己手心冰凉的钥匙，五味陈杂。

　　就这样，蓝小娟每日一早便来店里给我送早餐，煎药，然后再去做桃酥。

　　蓝小娟的桃酥店坐落在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名字也是平平无奇的‘小娟桃酥’，没有醒目的店面，没有享誉全城的师傅，但做出的桃酥就是全城最好吃的桃酥。

　　每日出炉的第一波桃酥，很快就会被卖光，周边的街坊总是说：他们就等着香味飘来，香气一出，便知道桃酥即将出炉，那是大家最爱的早餐之一。

　　日复一日，不管是店铺还是江古润，蓝小娟都兼顾的很好，段仔羽不知为何，也消停了很多日，不见踪影。

　　江古润：“这几日多谢蓝姑娘照顾了，我已经基本全好了，今晚便回清崖了。”

　　蓝小娟：“江大哥客气了。咱们认识这么久，其实江大哥不需要蓝姑娘蓝姑娘的叫我，叫我小娟就可以，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江古润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别口的叫到：“好，小娟。”

　　蓝小娟被这幅模样逗笑了，江古润尴尬道：“第一次这么叫你，还有些不习惯。”

　　蓝小娟：“嗯，习惯习惯就好了。”

　　“嗯。”江古润看着厨房，立刻转移话题道：“我，我来帮你一起吧。休息了这么多日，再不干活，老板就不给我发工钱了。”

　　蓝小娟也立刻接话开玩笑道：“是啊，这几日的抓药钱可要从你工钱里扣的！”

　　江古润：“好！老板！”

　　自从那日从衙门出来以后的前几日，蓝小娟一直提心吊胆，总是担心段仔羽会来闹事。

　　可出乎意料的是，段仔羽一直未出现过，日子一天一天重复的过，但蓝小娟并不觉得无聊。每日打烊，江古润便会回到清崖崖底，第二日一早，会准时出现在店铺前，等待蓝小娟开门。

　　蓝小娟：“如果你提前到了，可以直接敲门，不用一直这么等着的。”

　　江古润：“不急！”

　　对于蓝小娟来说，每日清晨看到熟悉的背影等在门前便是她睡前最美好的盼望。

　　蓝小娟问过江古润：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崖底？江古润我也只是沉默不语，蓝小娟便也不再问什么，从她见到江古润的第一天她便知道，沉默不爱说话的江古润身上有过往。

　　不论风吹雨打，江古润每日的如约而至，做着自己最爱的桃酥，经营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没有段仔羽的骚扰，对于蓝小娟来说，这是久违的安稳，也是从未敢想的贪心。

　　一如往常，江古润来到了店铺开工，不同的是，今日的江古润似乎多了很多的愁容，是比往常还要多的愁容。

　　蓝小娟：“江大哥，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古润：“没，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蓝小娟指了指炉内的桃酥，道：“火大了，桃酥，，，糊了。”

　　江古润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生火，却忘记看炉内的情况。慌张的顺手拿起灶上的水盆熄灭了火。

　　江古润：“不好意思，这一炉怕是毁了。”

　　蓝小娟收拾着烤废的桃酥，道：“没事的，再烤一炉就好。今天下雨，生意不好，早上的桃酥还剩一些没卖完呢。”

　　江古润漫不经心道：“嗯。”

　　蓝小娟：“江大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方便给我说说吗？虽然我一个小女子，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说出来总比一直憋闷在心里要好。”

　　江古润笑道：“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如何说起罢了。”

　　蓝小娟：“你要是觉得不知如何直接对我说，那就对着雨说吧。”

　　江古润看着窗外的雨，问道：“雨？”

　　蓝小娟：“对啊，等雨停了，不管你对它们说了什么，都会被冲走，等阳光出来，地面再次变干，什么都不剩，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小时候有心事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说完了，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一切又是新的开始了。”

　　江古润看着窗外阴蒙的天气，不停的大雨，喃喃道：“若是一场雨真的可以将心里的结冲开，洗涤，带走，不留痕迹，那该有多好啊。”

　　蓝小娟看着江古润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清字眼，问道：“什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江古润苦笑道：“是啊，何太急！”

　　蓝小娟看着窗前的江古润，倒了一杯热茶，走到窗前，柔软的道：“不说了。”

　　江古润接过茶水，一滴水珠荡起一圈漾，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来庆城之前，我也是一名谦谦公子，住在不错的房间，手下有几个愿意跟随的弟兄，文房四宝，古玩字画，都是我经常光顾的店，没有事物缠身，不用为银两担忧，用随心所欲来形容那时的我也不算言过其词。而成全我这一切的是我有一个我认为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

　　蓝小娟：“随心所欲？这听起来倒是和段仔羽很像。”

　　江古润笑笑，摇头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蓝小娟：“哪里？”

　　江古润：“我不下流！”

　　蓝小娟笑到：“还好，还会说笑！”看着眉宇间稍稍舒展的江古润，

　　蓝小娟放下了些心，认真道：“我信。”

　　江古润被这突入起来的两个字震惊了一下，道：“信什么？”

　　蓝小娟：“信你说的！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即便你衣着简朴，可是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总是与周围人不同的。不怕你笑话，以我的出身，能接触到的人，都是如我一样的市井小民。这烟火气的生活固然踏实，但也一成不变，普通小民每日为那一两油，一斗米愁弯了腰，除了脚下的路，早已无心身侧的风景了。可是你不一样，见到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身上似乎有一股清澈，站在你身边，总觉得心里很清，像是有风掠过。”

　　江古润：“我哪有这么好。”

　　蓝小娟：“有。只是你自己已经习惯了你自己，感觉不到罢了。”

　　江古润：“谢谢！”

　　蓝小娟只是笑笑，不说话。

　　蓝小娟：“所以你来到这里，是因为你的大哥？”

　　江古润默默点点头，道：“这活着的人，还真是各有各的苦啊。他不是直接原因，却是一切的源头。我以为庆城会是终结，但没想到，这里只是开始的延续。”

　　蓝小娟：“你大哥，也来到庆城了吗？”

　　江古润摇摇头，道：“他派人来的。”

　　蓝小娟有些担忧的问道：“来让你回家吗？”

　　江古润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也算是回家吧。”

　　蓝小娟：“我不懂，什么叫‘算’？”

　　江古润：“一个土堆，一块儿立牌，也算是家。”

　　蓝小娟不敢相信的惊恐的看着江古润，道：“为什么？你不是说，那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吗？”

　　江古润：“曾经的他的确是。”

　　蓝小娟：“发生了什么？”

　　江古润：“以后吧，等有一天，我可以像说书先生那样，用像讲别人的故事的口吻讲自己的过往的时候，我发誓，你一定是我第一个听众。”

　　蓝小娟温柔的开玩笑道：“那我需要付茶水钱吗？”

　　江古润接道：“一份桃酥怎么样，边吃边说，应该会更有意思。”

　　蓝小娟笑道：“好！”蓝小娟接着问道：“那这次呢？可以说吗？”

　　雨一直在下，越下越急，今日的桃酥店很是冷清。炉上的水一直“咕噜咕噜”的响着，热气腾腾，两个人坐在窗前，听雨，喝茶，聊故事。

　　江古润：“这次的故事不复杂，昨日我回清崖底的时候，我大哥不知从哪来找来的杀手，早已经埋伏在我住的地方。不过感谢他低估了我，幸好是一个杀手，若是找来一群，这个月我怕是要给你白干了。”

　　蓝小娟：“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那，那个杀手呢？”

　　江古润摊了摊双手，道：“昨晚，我才是杀手。”

　　蓝小娟松了一口气，双手捂紧茶杯暖了暖手，突然间笑了一下。

　　江古润：“笑什么？”

　　蓝小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还会杀人。”

　　江古润：“我也没想到，听到我杀了人，你还在欣慰的笑。”

　　蓝小娟：“看来我也没有那么娇弱胆小。”

　　江古润笑笑道：“我也没有那么飘飘欲仙，想曾经，也是一名实实在在的江湖人。”

　　蓝小娟玩笑道：“那还真是看不出来。”，继续道：“你大哥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你来这里后，和你大哥有过书信来往？”

　　江古润摇摇头，道：“自然是没有的。至于我大哥为何能找到我，我想了一晚上，大概是因为我当时射出的那枚石子暴露了我存活于世的事情吧。以他的能力和他现在的势力来说，想要找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蓝小娟：“你杀了他，是不是就安全了？”

　　江古润：“我的位置已经暴露了，想来，若是这个杀手没有按时回去，他还会派更多的杀手吧。”

　　蓝小娟：“那，那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江古润：“不能离开，这是条件。”

　　蓝小娟：“什么条件？”

　　江古润：“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听到这里，蓝小娟便不再多问，只要江古润不离开，那一个又一个过去的故事，又关她什么事呢？

　　蓝小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古润：“还能怎么办，不是我解决他们，就是他们解决我。”

　　蓝小娟：“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或许是雨声太大，或许是他们坐的离窗边太近，江古润问道：“什么？”

　　蓝小娟：“你一定会武功的，对吧？”

　　江古润木讷的点点头。
　　蓝小娟：“教我。”

　　江古润：“为什么突然想学武？”

　　蓝小娟：“我一个人在这乱世谋生，总是要有点保护自己的能力。虽然我也有爹娘，但毕竟是养父母，没那么亲的。对于他们来说，我每月给他们的钱比我重要。如果我有些武功，等下一次段仔羽再来的时候，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下一次你再遇到杀手的时候，说不定，就不用你一个人面对了，两个人的胜算总比一个人大，你说，对吗？”

　　江古润：“练武苦。”

　　蓝小娟：“我不怕。”

　　江古润：“练武累。”

　　蓝小娟：“我不嫌。”

　　江古润：“女孩子打打杀杀总是不好。”

　　蓝小娟：“心里踏实。”

　　江古润看着蓝小娟，迟迟不再开口。

　　蓝小娟：“江大哥，你看，雨停了，天晴了，答应我吧。”

　　江古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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