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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别,我可担不起这一声称呼。”柳容依连连摆手拒绝。
娄重是姜国的将军,而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灵魂,再怎么样也和对方扯不上关系。
娄重歪了歪头,很是疑惑。
可是他听到的声音就是主子的。
柳容依又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娄重没说话,陷入思考之中。
他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看着柳容依。
柳容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这下该怎么办啊?
她朝戚无殇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戚无殇站出来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娄重摇了摇头。
“他肉身已死,但灵魂未灭,加上时间过了这么久,他的记忆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戚无殇做出判断,“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是送他轮回转世。”
他既是半步旱魃,就不适合待在世间,若是留在世间只会带来永恒的祸患。
送入轮回,对他对所有人都好。
姬厌离还从未见过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他也很想知道小女修接下来会怎么做。
【系统,晏心远杀掉旱魃应该不是必须的剧情点吧?】柳容依问道。
【这……确实不是必须的剧情点,但这剧情就是这么安排的啊。】系统也有点抓狂了。
【那晏心远人呢?】柳容依冷声质问道。
【宿主稍等一下,系统这就动用权限去查。】
柳容依也只能耐心等待了。
【!】系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查了一遍,没想到还是同样的结果。
【系统,你好了没有?】柳容依催促道。
【这……】系统欲言又止。
【你直接说,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宿主你自己看吧。】
柳容依点开,“悠然居”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后面还跟着括弧小倌馆。
小倌馆?!
柳容依差点叫出声,幸好她忍住了。
她连忙问系统。
【晏心远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这……系统就不知道了。】
柳容依很快镇定下来。
【晏心远一时半会是赶不过来了,那这旱魃便交给我处理。】
系统妥协了。
【也只能这样了。】
柳容依扬起一个笑容,对戚无殇软声道:“听师姐的。”
“他既与你有缘,你便再最后跟他说几句话吧。”
柳容依应了声:“好。”
少女神色坦然,那双眸子依旧澄澈干净,不掺杂着什么一丝杂质。
姬厌离不禁愣住。
一个认你为主的半步旱魃,多强大的助力啊,柳容依居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他咧嘴一笑:“你这么弱,多个手下不是很好吗?”
“他是一位将军,不是谁的手下。”柳容依迎上姬厌离的目光,字字铿锵有力。
比起困在一具腐烂的身体里,她还是更希望他可以重新获得生命。
姬厌离笑了。
他一脸无所谓:“行,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戚无殇摩挲着手指,眼睛里只有欣赏。
小姑娘永远都是这么好。
柳容依走到娄重面前。
娄重瞬间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柳容依放轻语气,问道:“你不肯入轮回,只是为了等你的主子吗?”
“是。”娄重点了点头。
心脏有点酸酸胀胀的,柳容依只能狠下心,道:“我不是你的主子,你出生在几百年前的姜国,那时候我都没有出生呢。”
娄重绷直了嘴角,不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但如果你主子知道你就为了见她一面连轮回都不去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还有,你在世间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再见她是不是?也许她根本不在世间呢?”
娄重睁大了眼睛,面上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那我该怎么做?”
柳容依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趁热打铁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转世投胎。”
“好。”娄重费劲说出这一个字。
柳容依看向戚无殇:“师姐,可以了。”
戚无殇接受到她的信号,开始行动。
当古老的梵语开始响起,娄重头很痛,感觉快要炸开来一样,饶是这样他也没有反抗一下。
意识开始溃散,娄重记起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外邦的铁骑无情地踏平了他所在的边陲小城,爹娘将他藏了起来,他因此躲过一劫。
只一夜之间,他便失去了一切。
周围万籁俱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死了,包括他的爹娘、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家也被毁了。
他成了那场战乱中的遗孤。
就在他还在沉浸在悲痛之中时,一道粗放的声音传来,那人说的是外邦语:“哟,这里还有一个小崽子,我们射着玩吧。”
他没有听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但他看到几个士兵狞笑着,拿起弓箭对准了他。
那飞出的箭直直冲他而来。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腰间一紧,身体离地,他被人抱了起来。
熟悉的家园渐渐远去。
他眼眶一热,眼泪就这么啪啪地掉了下来。
两人来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救他的那人蹲下身来,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道:“想哭就哭吧,哭够了我再送你去附近的城池。”
他胡乱抹了把眼泪,眼神很快便坚定下来:“我要为爹娘报仇!”
“那你以后当大将军好不好?当大将军就能替你爹娘报仇。”
“那我要当大将军。”娄重应了声。
“好。”她笑了。
那是他尚且不懂大将军这三个字的含义。
她交给他一本兵法,又监督他练功,直到那天她说她该离开了。
他不想她离开,听说奴仆能一辈子跟随主子,他便提出要认她为主。
她告诉他:“你是大将军,要效忠的只有国家,没有谁能当你的主子,包括我。”
他听了她的话,因为是主子让他这么做的。
到后面他参了军,从一个小兵爬到了大将军的位置,四处征战,收复失地,他当将军的那几年,外邦不敢犯他姜国分毫。
最让他意外的是,随他征战多年的副官居然背叛了他。
他死于毒发。
临死前的愿望就是再见一次那个雪地里的少女,他的主子只有她。
可惜的是,他到死都没见过她。
天边出现一抹晨光,迷迷糊糊之中,柳容依的那张脸开始与他记忆中的少女重合。
他好像听到她在说:“好久没见,你当上大将军了。”
是啊,我当上大将军了,可以来见你了。
娄重闭上了眼睛,安详得好似睡着了。
他的身体开始虚化,变成悬浮在空中的灰尘,风一吹,便消散于无形。
一代将军就此长眠。
这场尸祸就这么解决了。
人群响起欢呼声,流云宗弟子挥臂相庆。
那可是堪比金丹大圆满的半步旱魃啊!他们想都不敢想!
柳容依看着娄重之前站着的地方,那里现在只剩一片空地,莫名有些不舍。
她和娄重算不上相识,却是打心底里敬佩对方的,正如对方谥号中的那个“忠”字,他真的做到了忠于自己、忠于国家、忠于一人。
柳容依敛去眸中伤感,一转头,便对上其他流云宗弟子热切的目光,着实吓了一跳。
众人齐刷刷地行了个谢礼:“吾等谢过姑娘。”
“如果不是姑娘,我们可能就要丧命于此了,姑娘于吾等有救命之恩。”
柳容依是真不认为自己对他们有如此大的恩情,连忙道:“此话有些言重了,都是同门,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她眼睛一转,拉过旁边还在偷笑的戚无殇,道:“更何况,这次能顺利解决此事,不单是靠我,还有师姐,还有我们大家。”
弟子们承了这个情,准备回去后将柳容依的事迹如实宣传一番。
僵王没了,主谋已死,还剩下一些扫尾的工作,弟子们叫醒了村民,告诉他们尸患已除,众人齐心协力把尸体和傀儡都烧掉了。
至此,埠下村又恢复到往日的安宁。
“诸位出来这么久,师长难免担忧,不如先回去复命。”
“如此也好。”
弟子一个个离开,只剩柳容依、戚无殇和姬厌离三人还站在原地。
身后的树丛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最先察觉到的是戚无殇,他示意柳容依看后面。
树丛后有一片裙角,柳容依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她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姬厌离眼睛里泛着冷光,对于这树丛后的人满是警惕之意,好似下一秒就要杀人。
突然,他后脑勺被拍了一下,少女颐指气使的声音传来:“喂,你身上的冷气冻到我了。”
这小女修!
双手紧攥成拳,姬厌离磨了磨后槽牙。
“仙长。”一个姑娘走了出来,来人正是李秀儿。
几日不见,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精气神更足了,眼神也没有那么畏畏缩缩,身上穿的衣服虽说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盛在干净整洁。
她也成长起来了。
柳容依心下说不出的欣慰:“看来你现在过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这两人居然认识?
姬厌离一愣。
李秀儿没想到柳容依还记得自己,着实有些受宠若惊:“我在县城里寻了个厨娘的活计,每日还能凑活。”
“但心里实在记挂仙长,所以才回来看看,如今能看到仙长安好,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可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柳容依弯起眸子,语调欢快,“你还有大好年华,就应该好好活着。”
李秀儿莫名鼻子一酸,道:“仙长说的是。”她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可笑的是,这份温暖她从未在家人身上感觉到。
柳容依将手一摊,放在身后,探出身子问道:“困扰埠下村许久的尸祸已经解决,你还打算回来吗?”
“不了。”李秀儿笑着摇摇头,对于过去种种已经释然。
自那日她答应替嫁起,生养之恩皆已还请。
从此,她与他们两不相欠。
见天色不早了,李秀儿要回去了,她挥挥手,笑容阳光灿烂,正如开得正盛的迎春花:“祝仙长平安喜乐!”
柳容依愣了一下,同样大声地回应道:“你也是!”
小姑娘热烈真诚,就如冬天里的一道灿烂骄阳。
戚无殇被她的情绪感染,嘴角也跟着上扬。
“又不是生离死别,搞这么肉麻干什么?”姬厌离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柳容依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姬厌离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他再跟她说话就是狗。
旁边传来一道略显压抑的咳嗽声,柳容依看过去,“她”正捂着嘴巴低咳,面色苍白。
之前娄重的长枪抡来时,正是戚无殇替她挨下那一击。
柳容依忍不住懊恼,也怪她粗心大意,居然现在才记起来。
“对了,药。”柳容依立马在储物袋里翻找起来,把丹药塞到戚无殇手里,“师姐,你吃点药才能好受些。”
柳容依对戚无殇如此嘘寒问暖,引得姬厌离啧啧称奇:这阴险狡诈的小女修居然还会如此关心一个人。
对上小姑娘关心的眼神,戚无殇心下一动,他应了声:“好。”
发白的嘴唇越发显得“她”破碎清冷,柳容依快心疼坏了,满是愧疚道:“师姐,我一点也不想你受伤的……看到你受伤时,我简直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小姑娘眼尾耷拉着,拧着小手,嘴唇都快被她咬出血了。
心底某处瞬间软了下来,戚无殇看向她的眼神无比的柔和,他抿了下唇,随即扬起唇角,笑意从唇齿间溢出:“那还真是不巧,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柳容依猛地抬起头,对上“她”那双盛满星光的眸子,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姐姐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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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彩蛋
柳容依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去到了几百年前的姜国。
天空还在下着小雪,在一尺厚的雪层之下,是七零八乱的一具具尸体,是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暗红色的血液在形成一条条纤细的血线,犹如细长的红线虫。
寒意从脚底蹿起,柳容依浑身发凉。
这是什么地方?
一阵说笑声传来,柳容依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赶过去。
看到的正是几个长相粗犷的士兵正拿着弓箭,一脸狰狞的笑,瞄准缩在房屋角落的一个孩子。
弓已经拉满,手一松开,弦上的箭便射了出去。
柳容依也顾不上什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还在恍惚中的小孩抱了起来。
见是一个女子,那些士兵更兴奋了,发出一阵阵怪叫,争先恐后地朝柳容依射箭。
好在柳容依速度更快,她带着小孩冲出突围。
手背上传来一点温热,她低头,才看到小孩双眼蓄满了眼泪,嘴唇被他咬得沁血,依旧坚强地没发出任何声音。
柳容依把人放在地上,她跟他说:“想哭就哭吧,哭够了我送你去附近的城池。”
听到这句话的小孩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哭了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这小孩长得虎头虎脑的,哭起来的声音也是个大嗓门。
柳容依也不催他。
哭声渐弱,只剩一点抽抽搭搭的声音。
小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窘态,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捏着小拳头道:“我要为爹娘报仇。”
他的爹娘是被那些士兵杀死的吗?
柳容依目露悲戚之色,她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道:“那你以后当大将军好不好?当了大将军就能为爹娘报仇了。”
小孩仰着小脸,很是认真道:“那我要当大将军。”
柳容依笑了笑,应了声:“好。”
柳容依带着小孩来到附近的城池暂时住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陪对方多久,便想着教他一些本领傍身。
她在自己储物袋里找啊找,找到一本兵法和一套拳法,将对方叫到自己跟前:“要当大将军,必须要有本领,这两本书你便拿去学。”
小孩接过了,遭遇变故,他明显变得坚毅许多,才七八岁就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柳容依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乱世之下,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小孩练武很是认真,每天都雷打不动,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才半年过去,柳容依就能看到他惊人的进步,如今的他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她预感到自己快醒了,也是时候跟他谁离开了。
那天中午的饭菜很丰盛,她同小孩提出了辞行。
小孩动作一顿,手紧紧捏着筷子,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头都快埋到碗里。
柳容依不禁发笑。
也对,小孩子懂什么离别呢。
小孩放下碗筷,神色无比的认真道:“听说,奴仆可以一辈子跟随主子,我想一辈子都追随你,所以,你让我当你奴仆,好不好?”
柳容依收起面上的笑容,她告诉他:“你是大将军,你要效忠的只有国家,没有谁能当你的主子,包括我。”
小孩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他垂下眼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柳容依道:“只要你当上大将军,我们终究会再见的。”
小孩显然把这句话听进去了,他抬起了头,道:“一言为定。”
“对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柳容依突然问道。
“我叫娄重。”
柳容依笑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道:“我认识一个跟你名字一模一样的人,他跟你一样厉害。”
等说完这句话,柳容依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