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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栋近一个月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中央督察组突然入驻集团,开始雷厉风行的反腐工作。
他在督察组来的前一晚得到消息,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靠山强大,只要靠山不倒,他永远不会有事。但是,也得收敛行为,小心应对。
督察组这次是冲谁来的,很快有了结果。党委书记孙江和分管生产的副总赵东强相继被查。赵东强是靠孙江一路升上来的,他知道。而自己跟孙江一向各管一摊事、互不干涉,大面上一直都过得去。
王文栋想,督察组应该很快要打道回府了。他过了一关,心里暗自得意,接下来自己能有更多的作为和施展空间。
对了,还有一个人,也该自动送上门了。
就在王文栋洋洋自得的时候,杨青发了两张照片给他。是项语和督察组的冯谦在一块吃饭、走路的照片,吃饭那张两人对视、笑着碰杯,看样子很熟悉。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项语竟然有冯谦这个靠山。冯谦是这次督察组的骨干,深受组长张文平的器重。王文栋心里一紧,随后冒出一身冷汗。
前不久才要把项语搞到手,也好在没有得手。否则一切都无法挽回。
如果项语是个女人,他没什么好怕的,麻烦在项语是个男人,而他这个秘密已经保守了这么多年。父母、老婆、孩子,他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扮演着恰到好处的男人形象。还有他的事业,组织里绝难容得下他这样的异类。
他感觉自己如临深渊,马上就要葬送掉所有的一切。
王文栋:“你在哪拍到的?”
杨青:“在南滨路的一家火锅店。”
王文栋:“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杨青:“暂时不清楚,我离得比较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王文栋:“务必搞清楚。”
项语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杨青离开的背影,他不动声色坐过去,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吃完饭,又带冯谦去解放碑洪崖洞逛了逛。
两天后,督察组离开。
王文栋当天晚上约项语见面。
还是那栋别墅,位于山顶,项语步行上来。独栋三层,环境好,私密性好,室内的装修更是奢华至极。只是这次,他不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更不再想要穿鞋套。
他上前按门铃,王文栋显然在等他,很快亲自过来开门。
两人视线相交的刹那,项语面无表情看着对方,王文栋的瞳孔在接触项语目光的瞬间,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针尖刺到。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被看穿底牌时的生理反应。他脸上精心维持的、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与威严,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他习惯性地想用眼神施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锐利和不容置疑的目光让项语低头、退缩。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撞上了一堵墙——项语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闪躲,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嘲弄。这嘲弄并非外露的挑衅,而是深埋在眼底,如同寒潭深处反射的月光,让王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他握着雪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项语清晰地捕捉到了王振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慌乱。那短暂的收缩,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照亮了王振强装镇定的外壳下的虚弱。项语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前不久他在这里感受到的胸闷气短消失无踪。
他看到王振试图用习惯性的威压目光反扑回来,那目光曾让他如芒在背。但此刻,项语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任由那无形的压力撞上来,然后在自己新筑起的堤坝前无声粉碎。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掌控感——他看到了王振试图隐藏的东西:焦虑、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被反噬的恐慌。
项语的嘴角纹丝未动,但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光,却无声地传递着信息:“我知道。你完了。”
空气凝固了。
昂贵的雪茄烟雾在两人之间缓慢地、扭曲地盘旋上升,像是这场无声角力的具象化。从项语身后树丛里传来蝉的鸣叫,以及两人之间那沉重得几乎能压碎水晶吊灯的寂静。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清晰。没有言语,但交锋已然开始,且无比激烈。
王文栋试图用眼神重新夺回控制权,项语则用沉默和那令人不安的平静宣告着权力的易主。
几秒钟的对视,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最终,是王文栋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略带沙哑的轻咳,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瞬间的失态。
“进来吧。”
他转身回到客厅,项语慢几步随在其后。红木门在项语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这栋建筑里一如既往地奢华而冰冷,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是王文栋多年积威形成的场域,过去足以让项语手心冒汗、脊背发凉。
王文栋坐在沙发上次躺的位置,随手下放手里的雪茄。项语则靠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随意双腿交叠,从容自在。
“项语,”王文栋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审慎的试探,“我约你来是想好好谈谈……现在,我们谈谈。” 他刻意强调了“好好谈谈”四个字,目光依旧锁定项语,试图解读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同时也在掂量着,这个曾经被他轻易拿捏的人,此刻究竟想要什么。
项语玩味的看着王文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冰棱落在玻璃上:
“王总,你请讲。”
他打定了主意要看王文栋如何表演。
“古人说人生难得糊涂,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如这样,你那天只是送我到家门口,之后什么都没发生,以后业务上咱们该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你觉得呢?”王文栋觉得这样处理最好,对双方都好。
“你不想上我了?”项语装作好奇的问。
王文栋坦然道:“想啊,可是现在情况有变,不能想。”
项语点头,人啊都是欺软怕硬的,在得知他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后,这不也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他说:“我想。”
“你想什么?”王文栋难掩脸上的讶异之色,想被自己上?看来这一个月没白等,这是想通了?不等他想下去,项语又在死寂的空气中投下了一颗炸弹。
“我想上你呀。”项语笑道,“我这个月没闲着,上网学习了一下男人之间怎么做。虽然难以接受,但是如果上你的话,我可以勉强试一试。”
“我不做下面的。”王文栋嗓子干涩又充满遗憾的说。
项语说:“无所谓,小问题,克服一下。”
王文栋脸上的肌肉,终于控制不住地,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项语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王振瞬间绷紧的下颌线,缓缓说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能体会到我那天的感受了吗?”
王文栋缓缓点头。他承认自己被羞辱了,但是只要不实施行为,这点言语上的他能忍。
项语嗤笑一声,“行了,放心吧,你的屁股我不感兴趣,我不会因为报复你而恶心自己。我也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记得你有把柄在我手里,这样以后咱们才好合作。你说呢,王总?”
王文栋暗自松一口气,看来,项语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最有利。那他以后……不想了,先过了眼前这关。
“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该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
项语:“所以,以后你们集团包括下面十三个子公司的微电子封装产线相关业务,都归我。”
王文栋说:“可以,但得有一个提前:你供的设备要满足我们提的技术要求。”
项语心想你倒是稳得住,还记得设一条底线。
“那是一定的,我做销售卖设备是为给客户解决问题,绝不是卖给和尚梳子的黑人商人。”
谈判顺利结束。项语本以为要等自己把那段录音拿出来,王文栋才会妥协,没想到他直接怂了。这么怕自己跟督察组扯上关系,是他根本经不起查,还是怕自己是同性恋的身份被发现?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同的?”项语好奇道。
王文栋比刚才放松下来,他上前点了一支雪茄递给项语,给自己又点了一支,半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烟后才开口,“初中的时候吧,做春梦,别人都是梦女人,我梦男人。当时很害怕,很迷茫,不敢告诉任何人,一直到上大学,遇到了另一个同类。”
“后来呢?”
大约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既然项语已经知道了,他索性一次说个痛快。
“我们在一起两年,后来毕业我进了国企,他出国,就再也没有联系。那是人我合一的两年,”见项语面露难色,他解释说:“别想歪,是说我的本我和自我合二为一。总之就是很快乐,很难忘。”
项语想到李蕾和曾帆宇在他面前公开关系,淡然道:“你为什么不出柜呢?”
王文栋苦笑起来,不细看的话不会发现他鬓角处有几根白发。
“二十多年前的社会环境,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精神病。你年龄到了,就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说人这一辈子不只有爱情,爱情当不了饭吃。工作、事业对男人才是最重要的。而男人的社会里,怎么会容忍有异类的存在。”
所以他时刻扮演一个正常人。
他看向项语,语气沉重,十足像个人生导师,“你记着,想要在这个社会混得好、走得远、飞得高,就得是个男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沾都不要沾,更不要试图探究。除非你想被主流社会排斥,去当一个非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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