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春如许[二/战]

　　世界在恩戈贝特眼前褪色，消音，只剩硝烟遮眼的灰，鲜xue刺目的红。在一片单调和死寂中，他听见她似乎就要转瞬即逝的微弱气息，而自己心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叫医生，快去！”恩戈贝特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扑到姑娘身边，回头朝反应过来后的混乱人群嘶吼，“埃里克，你把车开过来！”

　　他的同僚们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恩戈贝特，脆弱的如此真实，毫无防备的暴露了他的软肋。

　　“恩戈，你也许得留下来做笔录！”当男人小心翼翼的横抱起女孩往外走时，有人朝那个宽阔的背影喊道。

　　“我知道，给我15分钟。”男人丢下一句，没有回头。

　　埃里克已经在门外严阵以待，立刻为两人拉开车门。

　　“莉娅，坚持住…你会没事的。”轿车一路疾驰到了医院，却又尽可能的平稳。恩戈贝特小心翼翼托着姑娘，额头抵着她的呢喃。

　　最终将人安置好，埃里克还是没有松懈半分，他知道，一份沉甸甸的压力很快就会给到他。

　　男人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惯常冷静的神色，尽管其中的自责和心疼将这副假面具撑的几近碎裂，“埃里克，拜托了，照顾好她。”

　　“少校，我用生命保证。”长官这是把自己最珍贵的宝藏托付给他了，埃里克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想承担这份叮嘱中那重若千钧的分量。

　　恩戈贝特握紧双拳，决然的走出病房，没有再回头。

　　这是一场卑鄙的袭/击案，但讽刺的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是一个东/方姑娘，是他的莉娅。

　　恩戈贝特爱他的姑娘，他会相信她的一切，但那群盖/世太/保不会。

　　伤在她身上，痛在他心里。

　　他能动用权/力将她送去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为她诊疗，但却不能替她受这些伤痛的万分之一。甚至…甚至他可能无法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为她挡住某些危险的窥视。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将永远活在愧疚当中，不再有脸面面对双方父母。

　　万幸，手术很成功。埃里克谢过医生，坐在椅子上才刚喘口气，视线从天花板滑向门口，一对中年夫妇苍白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是孟家父母。

　　埃里克知道自己来活了。虽然不会安慰人，但他知道，这时候应该为自家长官多说好话，“孟先生，孟夫人，我是冯·施瓦茨少校的副官埃里克。手术很成功。少校亲自将小姐抱上车，一路护送到医院，直到安排最好的医生和病房。我守在这里，也是为了万无一失。他处理完最要紧的军务，会立刻赶来。”

　　孟母替女儿拂去眼尾的发丝，无声垂泪。

　　“你转告他，等莉娅康复。我要和他谈谈。”孟父沉默良久，丢下这么一句。

　　“一定带到。”埃里克替长官感到压力山大。

　　夫妇两人守了女儿一会，直到夜幕彻底垂临。埃里克费了一番口舌，他们才在一步三回头中被劝回家。

　　埃里克累极，手肘撑在床头柜上一会就睡过去，理所当然的睡不好。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窗户，他揉揉上下打架的眼皮，旁边的孟瑄禾已经醒了。

　　“孟小姐，先喝水。”“我父母他们来过吗？”“他们中午会再来看您…是的。您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抚好他们了，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养…少校和他们才能安心。”

　　“谢谢。”

　　房间里陷入沉默，埃里克刚想找些话打破这尴尬，病房门被推开，几道不祥的黑影鱼贯而入。

　　“汉斯，少校说他不在时，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孟小姐。”埃里克警觉的站起来，挡在孟瑄禾身前，脸也彻底冷下来。

　　“埃里克，我也是奉恩格尔长官之命，例行审/查，我们不会亏待德意志民族的英雄。”汉斯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个盖/世太/保无声逼近。

　　“我理解，按照程序，协助调查需要正式的书面文件。请出示。”埃里克没有丝毫退让。

　　“情况紧急，程序后补。”

　　“我跟你们走。埃里克中尉，你不要为难。”“这才是听话的好姑娘。”

　　“孟小姐…”埃里克不赞同的看她一眼，无奈被她眼里更深的倔强打败，“那我要求全程陪同，以确保调查过程的规范，能向少校呈上完整报告。并且，我有必要知会武装党/卫/军的冯·里斯特长官，这是少校的嘱托。”

　　“请便。”汉斯冷笑。

　　时隔境迁，孟瑄禾再一次在这样阴冷的地方，坐在一个同样阴冷的男人面前。

　　“孟小姐，我早就预料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只不过没想到…是在这样的的场景下。真是太令人遗憾了。”鲁道夫慢条斯理地拨弄手中的手套，“现在，说说你的英勇之举吧。不过，收起你对恩戈贝特的那套关于直觉的浪漫说辞，我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瓜。”

　　没办法，孟瑄禾只能尽力描述了一遍上辈子印象里那些的类似险情。

　　“很精彩的故事，孟小姐。”鲁道夫嗤笑，带着一丝戏谑，“逻辑清晰，合情合理。但是，我很好奇。在那种生si一瞬的时刻，绝大多数人的本能是躲避或僵住。而你，选择的却是迎向危险？如果这是苦肉计，xi牲…可太大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孟瑄禾咬着下唇，逼回再一次涌上来的眼泪。审讯室里灯光冷冷的，她警惕的瞪他。她强撑的骄傲在无休止的压抑逼问中，维持的摇摇欲坠，如同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我只知道，我救了咖啡馆的所有人。”

　　“嗯哼我知道，但现在你应该配合我的工作。如果不听话…”鲁道夫吓她，“我恐怕只能安排你去格拉斯那里，他凶得很，也不会像我这样耐心绅士。”

　　“恩格尔长官，我不明白，你衣冠楚楚的坐在这里，向一个劫后余生的女人炫耀你手上那些权力，这让你感觉很有成就感是吗？”孟瑄禾怒极反笑，每一声驳斥都浸在抽泣声的鼻音里，“还是就为了给你的报告加上那寥寥数笔呢？”

　　“德国的一切都令我惊叹，尤其是你们引以为傲的效率和严谨。但您今天的所作所为，真的令我失望，也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以前的认知。”

　　鲁道夫愣住了，从未，不是几乎，是从未有审/讯对象敢这样和他叫板，尤其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很好…出乎我的意料。”鲁道夫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她可比那些只会逆来顺受的女/人要有趣多了，“话说，恩戈贝特见过你这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吗？”

　　姑娘的说辞拙劣的苍白可笑，但又愚蠢的毫无威胁。他鲁道夫是谁？希/姆/莱领袖最看重的年轻精英，一双眼睛早已在无数谎言中淬炼的毒/辣。这姑娘也许在以前某些不太光彩的地方见过那个杂/种，但绝不会是同谋，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绝不会直白的暴露弱点。她估计连qiang都拿不稳，怎么可能干这种技术活？

　　但没关系，这已经足够‘请’她来这里喝一杯咖啡了。

　　天知道男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有多兴奋，他马上就又可以名正言顺的会会这有趣的姑娘，顺便品味冯·施瓦茨家那个傲慢家伙被气疯的样子。

　　“反正，我见过了。”他俯身，低头，阴影沉沉的压向她，“下次编故事，记得打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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