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晨星

　　淡蓝色的海水将一颗白色的贝壳冲上岸，但没有在退潮时将贝壳带回去，海边的鸟伴着海风此起彼伏，叫唤声在路西法的耳边回响，夕阳在海水中探出半个头，沉默地看着平庸一生的渔民们。

　　六环审判是路西法和所罗门将计就计的阴谋，路西法要人，所罗门要土地，还有利维坦想要在地狱里的地位更上层楼，以至于背着路西法用自己的财富去贿赂玛门在审判中将天平偏向自己。

　　因为贝尔芬格明面上是中立的，但除了阿斯莫德，最先和路西法见面的就是他。

　　利维坦想到这里，没有说话，而是将冲到自己脚边的贝壳捡起来，丢向海里，溅起的水花马上被海浪掩盖。路西法觉得有意思，他的眼中，开始流淌出金色粘稠的液体，如同融化的蜂巢，闪烁着危险而甜腻的光，转过头去看利维坦。

　　“我知道的，这里是你在人界的领地，”路西法很高兴，闲适的海景像海浪一样冲散了他最近的愁绪，手指着远方小镇，“确实很美，这里和我记忆中样子没有区别，忙碌却很美，这就是你强烈要求阿斯莫德给我们开一扇门，快点到这里的理由吗？”

　　确实很美，就像利维坦只展现给路西法的内心一样。

　　“我想去那个小镇看看，你能带我去吗？”

　　利维坦摇头，触手从背后的虚空中伸出来将路西法的卷了一圈，拉进自己的怀中，只让路西法看着自己，皱着眉想了很久才回答路西法的要求。

　　“现在没时间了，我叫的船要到了。”

　　路西法第一次来到深海，乘坐的还是传说中只在大雾中行驶的幽灵船，船上的骷髅船长向着路西法脱帽致意，下颌骨开合但没有声音，那些船员都在角落里用好奇的目光投向路西法，但碍于路西法身后的深海之主，他们的目光就如同游鱼一般四处逃散，未等他细细品味这奇异的航行，周遭的白雾便悄然消散，宏伟而幽暗的深海宫殿，已赫然矗立眼前。

　　雷米尔被利维坦丢给自己的手下去处理，随即就路西法被利维坦拉着手腕步入寝宫，那只手起初只是引导，却在门扉合拢的瞬间，骤然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热度。门一关上，路西法就被利维坦用力地按在门板上，堵上路西法询问的，是利维坦冰冷的唇舌，肆无忌惮地在口腔中挑衅。

　　紧接着就是华美的衣袍凌乱地散落一地，如同被潮水冲上岸的海藻。而那张巨大的床榻，则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无止境的颠簸中呻吟不止，这让路西法觉得自己依旧在刚才的幽灵船上，但这艘船上没有骷髅，只有禁锢着自己手脚的触手，和快感频生的地方。

　　“你哭了……看，这是琉璃，好漂亮啊，”利维坦将路西法哭出来的琉璃泪放在唇上含着，含在路西法的眼前，“白色的泛着彩虹……和你……一样漂亮。”

　　但路西法没办法回答他，因为风雨太大了，堵住了他的口。

　　而在利维坦的深海宫殿中，一间由黑曜石与珊瑚构筑的密室。这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有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幽冷、如同垂死星辰般的光，空气冰冷而沉重，弥漫着深海的压力与古老魔力的低语。

　　雷米尔躺在一张由整块月光石雕成的床榻上，微弱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消散。

　　深海中本不该有光芒，生物之所以能视物，那是因为是利维坦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维持着深海的光明。可月光为什么可以穿透层层的海水，来到黑暗后面的宫殿，照亮雷米尔身后的月光石床榻，将能量汇聚到雷米尔身上，衰老的表皮开始逐渐恢复。

　　“陛下，客人醒了。”

　　华丽且雕刻着海浪的卧室门被敲响，今天在宫殿中轮值的是佛卡洛，他站在自己陛下的房门口，准备迎接好事被打断的利维坦的怒火，虽然陛下和被他带回来的路西法殿下一起，三天没有出过房门了。

　　但出乎佛卡洛的意料，来开门的即竟然是路西法，垂落的淡金色发丝还在滴着水，黑色的浴袍将路西法裹住，也将胸前的一抹白色泄露出来，这是刚洗完澡啊。

　　“怎么了？”路西法看着眼前的恶魔。

　　利维坦高大的身影从路西法的身后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他又换回了年轻健壮的皮套，这样可以将路西法完全的抱在怀里，此时的他微眯的双眼盯着佛卡洛，深蓝色的瞳孔是一阵幽寒，在警告佛卡洛别乱看。

　　冷汗不由得从额角冒出，佛卡洛还是毕恭毕敬地将睡醒的雷米尔的要求传达给路西法和利维坦，可是路西法却不懂要怎么选择，他想见雷米尔，想知道一切，但他又有了顾忌，因为他在害怕。

　　一双大手放在路西法的肩头，利维坦力度适中的捏了几下想让路西法放松，同时代替路西法答复佛卡洛，语气冷淡甚至有些微怒：“让他等着。我的宫殿很安全，不用担心会有外来者的侵扰，作为这里的主人，我会亲自去见他。”

　　但路西法不行，不仅是刚刚体力消耗过大的缘故，而是时间流逝带来的变化是不能把握的，终究会物是人非，他不能让路西法先去承担改变带来的痛苦。

　　所以利维坦将路西法留在自己的房间，陪着自己的珍宝睡过去后才去换的衣服，由佛卡洛带着去见雷米尔。

　　沙利叶又将乌云挡在了月亮之下，站在窗前的雷米尔看不见来自帝维纳特的余光，身后又传来来自深海主人的低沉的声音，危机感爬上雷米尔的心头，但会面是自己提出来的，只能硬着头皮转过头。

　　“好久不见了，嫉妒环的陛下，还记得我吗？”

　　利维坦没回答，沉默的冰冷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厌恶就在这场沉默中凸显出来，雷米尔感受到了，环主的威压也在压力着他，友好的表象无法再维持下去。

　　所以，雷米尔的语气不再友好，不再和蔼慈祥。

　　“你有什么事吗？丑恶的深海章鱼，我要见的人不是你，我当初就不该将你交给晨星去教导，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都是因为你。”

　　利维坦深邃的眼眸中却露出满意的笑容，房间里的路西法却蜷缩起了身子。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坐下吧，”利维坦做出请的动作，自己用触手绑来一张椅子坐下，“这里不是帝维纳特，你也不是什么神子的导师，现在哪位说不定还瞧不上你，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地狱欢迎你。”

　　雷米尔没敢坐，利维坦的心思是什么样的，他现在很清楚了。

　　“让我的学生来见我，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态，地狱不可能欢迎我。”

　　雷米尔不想再和利维坦纠缠下去，他被驱赶至人界多年，对利维坦的认知依旧停留在帝维纳特的时候，即使有听说嫉妒环的大动静，他不会有所改观。

　　可现在不同了，站在雷米尔面前的利维坦，不是那个只会躲在路西法身后的孩子，而是高大健硕的，魔气萦绕在周围，形成的是强大的威压——这个孩子长大了，而自己却年迈异常。

　　“怎么会呢，”利维坦耸肩笑笑，眼中闪过的是不屑和嘲讽，本想再说些刺激的话，但一只温热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头，“行吧，你们谈。”

　　利维坦说完就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反衬着路西法是那么纤细，眉头微皱一下，但只是伸手环住路西法的腰，轻声咬耳朵：“谈快点，有些话就没有必要说了，我在房间等你，你很累了，对吧。”

　　路西法点头，安抚性地抬头看着利维坦，手在宽厚的肩上拍了拍，利维坦转头，在路西法看不见的地方对着雷米尔挑眉一笑，随即就离开了。

　　坐上椅子，深呼吸，路西法的脸上不再是游刃有余的情绪，而是浓重的疲惫，窗外微弱的光芒被深海的游鲸挡住了一半，路西法的脸也就暗下去了一半。

　　“告诉我吧，为什么？西奥多，他是怎么来的，父神究竟是怎么……为什么会有我的金苹果！”

　　雷米尔将刚才的失态收回去，用慈祥和蔼的面具压住，很自觉地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双手放在自己的膝上：“你失态了，路西法殿下。”

　　路西法不想听这些，他猝然间就站起身快步走到雷米尔面前，声音哑然，瞳孔微红：“我不想听这些，我现在也不是什么殿下！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雷米尔也不再和蔼，冰冷地眼神看着路西法，抬起手，四根手指蜷缩起，用一根手指点在路西法的胸口，“西奥多，就是禁区里的怪物，那是诞生于创世纪的怪物，每一任的父神都要用毕生的精力去压制祂，而利维坦和米迦勒造成了封印的不稳定，而你——”

　　“你是祂的模仿对象，因为祂看见了你，在你去处理禁区封印的时候，祂跑出来了。”

　　“祂是疾病的源头，是欲望的源头，是万物之恶的源头，是你堕落的镜像，是——你内心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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