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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书棠带着冷琇琇准备从侧门出去,可刚走出去几步便被人发现了,好巧不巧正是从前那些姐妹。
她们的眼睛都是尖的,一眼便将冷琇琇认了出来,蜂拥而上:“冷琇琇回来了?”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这装出来的熟络倒叫冷琇琇起了鸡皮疙瘩。
“你是从都城回来的,可有带什么好东西回来给姐妹们瞧瞧?”
她回来只打算见书棠一眼,压根没想让其他人知道,故而只给书棠带了一份礼物,其他人什么都没给准备,扭捏道:“这回来得匆忙,没给姐妹们准备礼物,见谅,见谅。”
她的声音很快便湮没在了姐妹们的热情中。
“哪儿的话,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又见面了。”
“不带礼物也成,请姐妹们吃一顿饭总是可以的吧。”
“是啊是啊,咱们正准备出去吃饭呢,不如就琇琇请吧。”
书棠站到了冷琇琇前头,说道:“琇琇她还有要事,怕是不方便……”本想替她推脱掉,还未说完便被堵住了话。
“来都来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有人大声提议道:“新开的那家酒楼咱们还没去过呢,择日不如撞日。反正阁中新来了不少姑娘,暂且让她们顶着便是。”
霎时间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冷琇琇,殷切的眼神逼迫着冷琇琇答应。
冷琇琇勉为其难应承了下来:“那好吧。”
姑娘们簇拥着冷琇琇向外走去,欢笑道:“那今日可就要琇琇破费了。”
“难得见一回,应该的。”冷琇琇面上笑着,心中却不太情愿,今日去的酒楼定然不便宜,仅凭她如今的俸禄怕是难以支撑。若非在登阙阁时赚得够多,还真得求着这几位姑奶奶放过她了。
书棠贴近冷琇琇耳边问道:“现在不回去当真没事吗?”
“只是晚一些回去,只要不是太晚,应当不会有事。”
几人只当冷琇琇是衣锦还乡,将酒楼的一些招牌菜几乎都念了个遍,若非书棠及时叫停,只怕她们当真要将所有菜都点上。
冷琇琇听着一道道菜名,心止不住在滴血,幸好她带够了银钱。
等待菜上桌之时,姑娘们在杯中倒上了酒,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起来。
“琇琇,那时听说你被甘宥之带着去了岦都,姐妹们都很担心。”
“甘宥之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吟歌和小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看样子她们并不知道觅心的事。
“琇琇,你如今在都城哪家青楼?大不大?是否还是花魁?”
冷琇琇简洁说道:“我在一户人家做事。”
“妾?还是家妓?”按照她们的认知也只能想出这两种可能。
“婢女。”
有人惋惜道:“那可真是浪费了你这般好的容貌。”
冷琇琇温和地笑了笑:“于我而言都不重要,能活着就好。”
“琇琇还是和从前一样,人淡如菊。”
从前她们都笑她谄媚,如今倒是闭眼夸起来了。
“既然你在都城,那你定然也听说了单绮澜之死吧?”
书棠出言制止道:“好了好了,绮澜背后是单家旧事,牵扯极广,咱们还是不要多说,以免惹来祸端。”
那些姑娘们转而拍起了书棠的马屁。
“书棠姐姐说得对。”
“书棠姐姐不愧是妈妈看重的人。”
“琇琇你是不知道,妈妈现在将大多心思都花在了书棠姐姐身上,说不准将来就要她接手栩芳楼呢。”
书棠提高了声量:“你们这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大可不必捧杀我,这不是在咒她早日脱手吗?若是叫妈妈听到了,到时候咱们都得一起挨罚。”
“不敢不敢。”
“那便快些闭嘴吧,否则若真到了那一天,我先把你们这些爱嚼舌根的给踢出去。”
书棠口中说着狠话,但面上依旧笑意盈盈的,叫人听不出喜怒,只像是在说寻常的什么话。
她们便不再谈论书棠,心里却悄悄抱怨她如今是个狠的,口中的话题便又回到了冷琇琇身上。
“以琇琇的容貌,定能很快从婢女升为妾,大户人家的妾可是比小门小户的主母还风光。”
“能被主家带着一同南下,必定是深受重视的。”
书棠刚想继续替冷琇琇说话,冷琇琇却倏然站了起来:“真是有缘才能在今日重新聚在一起,我敬姐妹们一杯。”
恰逢此时几盘菜被端上了桌。
“来,姐妹们吃菜。”
见冷琇琇这般泰然自若,书棠欣慰一笑,她没变,她仍然是那个虽不喜与人有交集但只要身在人群当中便总能完美逢迎周旋的冷琇琇。
书棠盛了一勺羹汤到冷琇琇碗中:“这道白玉丸子当真是入口即化,快尝尝。”
“你也该多吃些肉。”说着,冷琇琇夹了块羊腿给书棠。
书棠感激地看向她,却发现了她脸上淡淡的疤:“你的脸怎么了?”
“你看出来了?”
“先前的确一直没看出来,可现在咱们凑得这样近,又恰好定睛一看,自然就看出来了。这疤是怎么来的?瞧着是新伤。”
“前些日子遇到些刺客,我这是被误伤。”
书棠心中发怵:“竟这样严重……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那这儿……会一直留着疤吗?”
“无事的,你瞧我这张脸,就算有这道疤也是顶好的皮囊。况且平日里用脂粉遮一遮就不大瞧得出来,我倒是并不担心,能捡回一条命就足够了。”起先她是担心的,但事情已然发生,便只能往好处说服自己。
书棠见冷琇琇能将此事说得这般轻巧便松了口气:“只要你能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就是当真无事。”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不说给大家听听?”
冷琇琇起身道:“没什么,只是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还没喝尽兴呢!”
“姐妹们继续喝便是,我若是再不回去,主家是要找我麻烦的。”
书棠跟着起了身,拉着冷琇琇往外走:“你们继续吧,我送送她。”
二人站在酒楼门前,书棠说道:“一个人在宫中照顾好自己,听说宫中生存不易,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写信告诉我。若是有机会去岦都,我定去找你。”
“书棠你真好!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完美之人?”
“谬赞了,这世上哪有完美之人。在我看来是你简单、纯粹,所以我同你相处时展现出来的才都是善意的一面。”
冷琇琇有些舍不得她了,同书棠这样的人相处真是太舒心了,当真是相交恨晚,只怪自己从前不懂得同人亲近。
“若是来都城了,一定要记得找我。”
“好。”
“那我走了!”
冷琇琇说着,伸手抱了抱书棠,书棠在她耳边轻声道:“后会有期。”
冷琇琇回去时遇到守夜的太监站在门口等着,太监上前数落到:“你可知你是最后一个回的?也不看着些时辰!这么晚了若是出了意外该如何?”
“奴婢知错了。”
冷琇琇赔了好一会儿笑脸那太监才放过她,路过庭院时,她瞥见有个身影挺拔站立着,抬头望着月亮。
冷琇琇轻手轻脚走上前:“多谢陛下给奴婢见故人的机会。”
厉?并没有感到意外气定神闲地回头问道:“今日你高兴吗?”
“高兴。”她闻到了厉?身上的酒气,他也饮酒了。
“那便不必谢了。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厉溟能安心,因为他希望你自在、高兴。”
不知怎么的,今日冷琇琇好像格外多愁善感,听见厉?提起厉溟时的语气,心底仿佛又被什么东西触动到了。若是厉溟还在,知道她想回通州见书棠,他定然会亲自陪着的吧。
厉?又问道:“满身酒气,去酒楼了?”
“陛下莫怪,姐妹们好不容易又团聚了,心中欢喜,这才放纵了一回。”
“倒是不怪罪你,只是这顿酒菜是你请的她们吧?”
冷琇琇诧异道:“陛下怎知?”
“明日朕会让人给你银子,这笔银钱便算在朕头上。不必言谢了,朕还是那句话,是为了厉溟高兴。”
自从她受伤之后,厉?真是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但似乎又有些矫枉过正,也算是另一种反常。
今日的厉?看起来也不那么开心,他满面愁容,甚至于有些死气沉沉。
冷琇琇正准备告退,厉?蓦地开口问道:“你知道厉城是怎么样的吗?”
“奴婢没什么见识,未曾去过厉城,也未听人说过。”
“厉城在我们厉家数代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自给自足,无论是哪儿起了灾祸,四周的城镇都会倾力相助。厉城外户不闭,路不拾遗,从无宵禁,每年为非作歹之人只有寥寥几个。”
冷琇琇安静地听着,夜色虽暗,但她清晰地看清了厉?说起这些之时脸上的笑意,但稍纵即逝。
“你若是亲眼见过便会知道朕说的究竟有多好……若不是朕与父亲的野心,厉城如今也当是继续安安稳稳的,至少未来几十年不愁。朕赌上的不仅是自己的一生,也是厉城的命运。若是有朝一日朕一败涂地了,厉城便无法再恢复往日和谐,甚至厉城的一切都不会被善待”
这一路走来,厉?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他的心中是真真切切装着百姓的,这样的人有野心也不是坏事。但事涉朝政,冷琇琇不敢轻易妄言。
厉?却旁若无人地继续侃侃而谈。
“可既然开始了,朕便不会轻易认输。朕并非自辩,朝国上至朝廷大员,下至地方官吏,都已经腐坏了,朝帝昏庸无能,祖宗基业都被败光了,朕的野心在于想把朝国变成第二个厉国。现在看来是朕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厉溟还在,这一切尚有机会得以实现,可厉溟不在了,许多事情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皇位本该由厉溟来坐,做不做皇帝于朕而言无关紧要,朕只想推行心中所想。可惜厉溟身子不好,而朕又才能不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以为何清浅是个靠谱的,朕真希望他能为我,为百姓鞠躬尽瘁,可他却是这样一个人。”
“登上皇位后,朕的初心有过动摇,万人之上的权势也曾迷惑过朕的双眼,现下回过头才冷静了下来。”
“朕如今的一切是从通州开始的,可这却是朕第一次来通州,竟也生出了万分感慨。”
一通说完,厉?仿若从自己的精神世界回到了现实。
“朕需要你明日配合着演一出戏。”
“如何配合?”
“朕要暗中提前回都城,你得替朕瞒着。”
“如何瞒?”冷琇琇手心捏了把汗,定是出了大事了。
“朕前两日连着淋了雨,所有人都瞧见了,接下来朕就要装病。”
冷琇琇心中惴惴不安:“可若是奴婢瞒不住,被他们发现了该如何?”
“必须瞒住。”
厉?狠戾的眼神叫冷琇琇怔住了,像是对她下了个死令。
她点头应承了下来,口中却喃喃问道:“为何是奴婢?”
“因为你是厉溟的人。朕坦白与你说,朕身边没几个可信任之人,那陈泽的同乡陈恩看起来还算靠的住,还有朕身边的李公公,他们将同你留下一道替我掩护。”
“他们若留下,那您回都城的路上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朕会掩藏身份混入商队。”
“可您怎知商队是否靠谱?”
“朕身边不知有多少何清浅的眼线,除了你们几个,旁的朕都不敢轻信,商队至少比朕身边其他人靠谱。”
“您可是一国之君,可不能有半点闪失。”这当真是步步惊险,冷琇琇从未参与过这般冒险之举,从军营出逃例外。
厉?不再多说,出言打发道:“朕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翌日一早,冷琇琇便被有力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冷姑娘,陛下病了!你对通州熟悉,快些去找个大夫来。”
是李公公的声音,冷琇琇知晓是戏要开幕了。
“奴婢这就去!”
冷琇琇一路狂奔到最近的医馆拉了个大夫回来。
大夫一头雾水地跟着李公公进了屋子,屋外宫人们随时等候召唤。
“去打盆水来!”冷琇琇对着一名宫女“颐指气使”。
所有宫女登时便不满了。
那名打了水的宫女越过了冷琇琇,端着盆直接往里走,冷琇琇将她拽住,语气故作跋扈:“哎——陛下说了要我伺候,没你的事,你快出去!”
立刻便有宫女出头说道:“凭什么?陛下可也没说只让你一人伺候。”
冷琇琇掐着嗓子尖声道:“这还用说吗?陛下为何带上我出来,你们猜也能猜到吧?”
“那又如何?陛下病了,我们自然都要尽心服侍。”
冷琇琇翻了个白眼:“有我在,你们休想进去。”
三五个宫女齐齐冲上前来想床进球,冷琇琇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发了疯似的将几人死命拦下。
宫女们压根没想到她会这般癫狂,口中骂了起来。
“你定是想趁此机会勾引陛下!”
“我们可不能让你白白得了机会。”
“我就说你平日里都是装的,真是居心叵测。”
……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屋内厉?嘶哑的怒吼声传来,冷琇琇听出这嗓音干涩,该不会是真病了吧?
但冷琇琇仍专心地要将这场戏演下去,她拉长了音调,俨然一副撒娇的模样大叫道:“陛下,她们都争着吵着要进来伺候您。”
不一会儿,李公公走出来传话:“陛下问,你们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冷琇琇得意地看向她们:“听见了吧,你们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你……狗仗人势!”
宫女们离开后,李公公将大夫送了出来,冷琇琇随即哭丧着脸走进屋子,抱怨道:“陛下,奴婢向来谨言慎行的,从不主动与人交恶,今日为了陪您演戏可真是豁出去了。”
可当她说完定睛一瞧,屋子里哪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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