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爱情剧

　　每一个学期，校内的学生都有一次参观实验室的机会。

　　像伊登这样的一年级新生，可以利用这两次机会，选择自己感兴趣、导师也愿意接受的实验室，之后在二年级时期就可以申请加入。

　　在某些角度，伊登能看见保护罩的流光。大家排着队进去，轮到伊登还要好一会，他坐在花坛边上，偶尔和旁边一起坐下来的同学聊天。

　　“你们最想去找哪个老师？”

　　“我喜欢多里安老师，他的课讲得特别好。我去找他。”

　　“那我要去找芬奇老师。”一个七彩头发的非主流小伙说，“我想去看他们研究的外骨骼。”

　　“伊登，你去哪？”

　　伊登笑了笑：“我也去找多里安老师。”

　　那个同样说去多里安实验室的人一脸赞同，竖了个大拇指。

　　“我比你先进去，等会出来和你说说，你要是不感兴趣，还可以去别的实验室。”

　　还没进去的在门口聊天，进去又出来了的叽叽喳喳，满脸兴奋。不过大家都很克制地没有说得太具体——大家都签了保密协议，要是到处乱说，是会被严惩的。

　　大家都这么热情，伊登也有些期待了。

　　过了一会，终于轮到伊登了。所有实验楼的一楼都是相连的，形成了一圈圈类似“回”字型的走廊大厅。

　　这里一片能反光的白，空旷、干净。在一面白墙上，挂了满墙的肖像，每一位都是写入历史书的优秀科学家。大家走到这里，全部停止交谈，脚步都放轻了。

　　伊登浏览着他们的名字和生平履历，走到最末位处，他目光一顿。肖像共有五行，除了最后一行只有五张，其他每行都有六张。

　　就是在这最后一行，最后一个位子，墙上有芝麻点大的、透明薄片状物质。伊登摸了一下其他地方，再摸了摸那块应该挂肖像的位置——感觉这块地方要稍微厚那么一点点。

　　伊登问带他们进来的学长：“请问这里原来是不是有一副肖像？”

　　学长笑了一下：“你看的真仔细。这里原先是有一幅肖像，不过最近刚撤下去，好像是因为这幅不太好看，要重新画一幅。”

　　伊登追问：“那原来挂的是哪位老师呢？”

　　学长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应该也是一位很有名的老师。”

　　他们沿着肖像墙再往前走是一块电子屏幕，学长点了几下，验证身份，上面就显示出了目前可供参观的实验室。

　　伊登前往位于3栋的多里安实验室。实验室的门紧闭，旁边的电子屏显示参观中。

　　五分钟后，那个在门口花坛边上和伊登聊天的人出来了，他小声而兴奋地说：“多里安老师以前发的文章都是搞基因研究，但是他的实验室——至少现在的实验室不是在做这方面，很有意思的，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咦？这位老师到底在做什么？

　　伊登快速但仔细地听从指示，消毒、更换实验服、再次检查有无违禁物品、再消毒。他终于踏进了实验室。

　　双眼像是损毁了，眼前并非黑暗，而是一片虚无。伊登张开双臂左右触摸，向前走了几步。他的手指摸到一大片垂直的，像是墙壁的东西。

　　为什么说像？因为手摸上去的感觉轻飘飘的，没有墙壁的触感，只能感觉到阻碍。

　　伊登再往前走了几步，腿部也碰到了东西，除了阻碍感，同样没有任何其他感知。他停下，随着一声机器运转的嗡鸣，眼前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眼前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墙，右边，门缓缓开启。多里安老师和他的助教走出来。

　　“伊登同学，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隔着防护服面罩，多里安老师微笑道。

　　伊登微微鞠躬：“午安，多里安老师。午安，摩西老师。”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空无一物的房间。

　　“老师，刚才是？”

　　多里安说：“跟我来，刚才只是一个小把戏。”

　　走进去，才是真正的多里安实验室。

　　多里安指向一个球形的装置：“刚才是它影响了你的感知。”

　　它被放在透明的、一个又一个叠套的曲线型缸体中。

　　多里安鼓励伊登：“你可以慢慢地靠近他。”

　　离得越近，伊登看不见，但是越能感觉到它的能量波动。在靠近的过程中，伊登视觉上出现了混乱，有点像是相片卡带的情况。

　　站在离它不到十几厘米的距离，伊登在某几个瞬间，又像在门口那样，失去了感知力。他有点想吐，连忙后退了几步。

　　摩西助教见状，在虚拟面板上彻底关闭了它。在嗡鸣过后，伊登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个球形装置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装饰品。

　　“老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一个模型，我把它命名为——意识囚笼系列。”

　　“它可以困住一个人的意识，让意识彻底沦陷在虚无中。这只是我的初步尝试和设想。”

　　“意识囚笼……”伊登重复道，“老师，我有点不太明白。您的主攻方向不是生物基因吗？”

　　多里安：“确实如此。那么，你清楚我具体在研究什么吗？”

　　“人类、虫族、虫母？”

　　“你知道它们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吗？”

　　多里安不等伊登回应，便说出了答案。

　　“人类，是三维生物；虫母，正处于三维到四维的进化过程中；而我们，介于二者之间。人类在虫母面前是那么脆弱，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当初我们没有被吞噬，而是成为了一个新的种族？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几十年的努力下，我做了大量研究，最近我认为能基本排除是基因本身带来的影响。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是我们的意识。”

　　多里安来回踱步，滔滔不绝，就像他平时站在讲台边上授课。

　　伊登听得目瞪口呆。这种说法，其实也存在，但一直没有科学的证明、没有官方的承认。

　　因为对于三维生物来说，四维生物是接近神一样的难以观测的存在，它能无视空间、距离；它可以在时间任一点穿梭；它全知全能。虫族倒是在死后短时间内，能成为类似的弱化版存在。

　　“老师，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让您坚信这个观点吗？”

　　“不能！”多里安的语气由严厉转为温和，“这中间的机制太复杂了，不是一时半会能讲清楚的。你没有相应的知识，没有参与到我的实验室，你不会明白和理解的。”

　　伊登沉思。虽然研究的都是同一个东西，但是生物基因和维度研究还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

　　多里安老师在生物方面颇有建树，可是他在数学、物理方面也是这么杰出吗？

　　伊登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多里安：“在科学的道路上，我们永不孤单、永不停歇。我有志同道合的好友，我有近百年的时光可以学习，一切都不晚。”

　　伊登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异样，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下意识地看多里安老师，没看出什么，看看摩西老师，看看实验室。

　　不对。不对劲。

　　这里的柜台、地面上有东西移动的浅淡痕迹；有几个样品柜是空的，标本陈列柜也空了大半。其他的怪异点伊登还看不出来。

　　“老师，你们是把实验室的一些东西搬走了吗？”

　　伊登脑子一转，想明白了。校内的实验室都是按一定的标准建设的，不同的实验室是不一样的。目前的实验室已经不能满足多里安老师的需求了，所以他要搬走。

　　伊登追问：“老师，你要换新的实验室了吗？我之后还能去你新的实验室参观吗？我对您的研究方向非常感兴趣。”

　　多里安缓缓摇头。

　　“我的新实验室不在学校里。下个学期过后，我会辞去在莱恩的职位，全身心地投入科学研究中。”

　　伊登张了张嘴，很震惊，为多里安如此彻底的转变。他更好奇老师到底是发现什么了，看起来是非常重要、具有突破性的成果。

　　联想到之前老师说的令他感到异样的话……

　　“老师，是有谁启发了你吗？”

　　多里安点了点头，温和地看向伊登。“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伊登连忙道：“老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足够优秀，您会考虑让我跟着您学习吗？——在您离开学校之后。”

　　“加油，伊登同学。我的实验室还在莱恩。我们随时欢迎新鲜血液的注入。”

　　在实验室参观周结束以后，时间就进入了本学期，也是本年的最后一个月份，十四月。

　　伊登每周至少要回两次母巢进行特训，期末要继续上课，需要完成很多结课的作业，要复习，要准备、参加期末考试，同时还要恶补一下多里安老师最新研究方向的相关知识，还要空出一部分时间社交。

　　本来要参加的飞船驾驶证的最后一场考试，都被伊登推迟到放假再去了。

　　时间一下子过得飞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本年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伊登处理完学校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回到母巢后，已经是半夜快接近十二点了。

　　在虫族，新年不是一个重要的节日。可伊登还是想回来和加雷德一起度过这一天。对他来说，这是一件特别有仪式感、特别有意义的事。

　　“伊登，考试结束了？”

　　“啊……嗯。”

　　“嗨，晚上好。”有人向他举起咖啡。

　　母巢里，大家的作息不一样。半夜了，这里依然灯火通明。可能因为今天是跨年夜，还在活动的人比较多，大家聚在了二楼餐厅，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投影出来的节目。

　　“晚上好。”伊登挥了挥手，脚步不停。

　　“加雷德已经回房间了哦。”他们发出善意的哄笑。

　　伊登抓了抓头发，难得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新年快乐！”

　　电梯显示三楼。

　　伊登对着楼梯内壁的反光，顺手理了一下头发才出去。他的头发不会很乱，脸色不会很憔悴吧。

　　想要进卧室的脚步一转，伊登去了那个本来应该是他的卧室、现在被当成杂物间的房间。

　　感谢机器人小管家，衣柜里还有一套睡衣，沐浴间还有洗漱用品。伊登洗了澡、刷了牙、洗了脸，把头发吹得半干。

　　刘海长了，遮住了眼睛，显得整个人有些阴郁。伊登把挡眼的长发捋到两边，夹在耳后。浓眉、碧眼完全露出来，有几缕碎发依然在额前晃悠。

　　年轻、张扬、靓丽。除了脸有一点瘦了，一切都很完美。

　　伊登自信满满地打开了卧室的门，走进去。

　　加雷德正倚靠在床头，浏览什么文件。听见伊登的声音，他抬眼望过来。

　　对视的一瞬间，伊登几步并作一步，一条腿屈起，半跪在床上，双手捧起加雷德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伊登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加雷德也没有动。

　　伊登眉眼弯弯，满眼溢出来的喜欢，又低头琢了几下加雷德的脸，亲到哪里算哪里。

　　伊登顺理成章地把加雷德手里的文件抽掉，扔在床头柜上，一手掀开加雷德的浴袍，一手掀开被窝往里面钻。

　　“等会。”加雷德还是比较冷静的。他估计他俩晚上会闹得比较疯狂，这份纸质文件是绝对不能放在床头柜这么近的地方的。

　　他起来，把它暂时放进了收藏室。

　　一回头，看到床上的伊登，他不禁笑了。

　　极度的兴奋过后，是极度的疲倦和困意——在来之前，伊登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他眼睛半开半合，为了对抗汹涌的睡意，他突然一下子把眼睛睁得圆溜溜。

　　可怜可爱，是他的伊登。他听话可爱又乖巧的伴侣，有时候会无伤大雅地以下犯上。

　　加雷德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了一块。

　　熟悉的香气、熟悉的身体，伊登埋进加雷德的颈窝，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左右蹭蹭。好温暖、好安心。加雷德在哪，伊登就要在哪；有加雷德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伊登拼命把眼睛撑起一条缝，在心里大声喊道：他不要睡觉，他要和加雷德zuo爱，做一晚上，做到天亮。

　　眼皮沉沉的，加雷德一左、一右在伊登的眼皮上亲了两下，伊登就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没一会，他的呼吸变得绵长。

　　伊登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颗漂亮壮观的金红色星星，他好想要它，可是无论怎样都追不上。他一边生气，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没过一会，星星突然跑到他怀里来了。

　　伊登手臂缩紧，抱紧了加雷德。加雷德皱着眉头，有点胸闷。但他也没有醒来，仍是睡着。

　　伊登闭着双眼微微笑着。今夜，是一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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