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眼食

作者:花卜吃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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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鹤唳


      陈晏听见她主动邀约,一时间开心不起来,反而心生疑窦,不好苦苦追问,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停车后,他们双双走进医院,药味、消毒水在通风不畅人群聚集的室内混合,隐约有股异味。陈晏很少来医院,上次去特殊病房探望,窗明几净,宽敞宜人,清醒没带花,否则花香也难闻了。

      茱萸来过省医院,轻松找到了病房,一眼看到穿花衣服的王姨。茱萸站在门口喊了人才进去。

      王姨高高兴兴站起来,借来隔壁的椅子让两人坐下来,又接过果篮和牛奶,坐在床尾寒暄。

      金阿姨开头只说了一句“来了”,慢条斯理地端起玻璃杯喝开水。她戴着一顶枣红色的毛线帽子,老了很多,满脸病容,但是冷淡的神态一如既往。

      王姨先絮絮叨叨辗转三家医院的经历,又带出白书记如何帮忙,她家里情况如何,总算找到了一个叙旧、诉苦、述职的合适对象。

      茱萸洗了手,一边削苹果,一边聆听,嘴里答应着。

      隔壁病友和家属走进来,见她们说话,问:“呀,这是家里人来了?”

      王姨伸头回答:“朋友,两个小朋友!”

      她歇下来,示意让金阿姨说两句话,她握着杯子:“我没想到,还能见面。”她教王姨暂且带陈晏回避,留下茱萸说话。

      王姨拉上帘子,隔开隔壁才掩上门出去。

      茱萸把苹果切成块,金阿姨摇头,问:“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好。”

      金阿姨定定地盯着她一会儿,突然问了一个令她非常意外的问题:“你想不想过富贵的人生?”

      “哪里有人会不想,可富贵不白得。”

      她看见病人交握在淡蓝色被子上的手,星星点点褐色的老人斑,伸出手,迟疑地悬在半空,尔后落下来,轻轻覆盖在她的手上,手背的触感是冰凉的,金阿姨突然一抽手,茱萸瞬间看到她目光惊惶,但只是刹那,她又恢复了平静,说自己累了,让他们回去。

      茱萸站起来,开了门,同王姨说再见。王姨坚持送她俩下楼,在电梯里,只有三人的时候,她忍不住说:“金老师卖了她的床来治病,不要我们捐钱。”

      陈晏十分稀奇,他去过金老师的住所,那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平房:“什么床?”

      茱萸瞥了他:“拔步床。”

      到了楼下,她坚持不麻烦王姨送了,陈晏忙叫住,从口袋里掏出来红包,说刚才忘了。王姨自然是推让两句收下。

      两个人走着,穿过门诊,她顺手去挤诊室门口的消毒水洗手,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儿有?”

      “医院标配。”

      茱萸想起刚才的事,问:“你空手去的,怎么还差点忘了?”

      “刚刚胡说的,我有点怵她。”陈晏低声说,“和她不熟,人家盯着我,我不好说出来。”

      她搓着手,嗯了一声,似是赞同。

      陈晏从医院回到家,开门看到好几双大码球鞋堆在门口,换鞋的功夫,上面飘下来零碎的说话声,男男女女都有。

      片刻,林宜钗和几个穿制服的工人陆续下来,她瞄到儿子,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送工人们出去,关门后喊花阿姨搞卫生。

      他问:“妈,怎么了?”

      “买了收藏品,放楼上。”她拣起蜂蜜瞅了瞅,“好东西呀,送你准岳家没有?”

      陈晏笑说:“我想着了。妈妈今晚陪我吃两盅。”

      林宜钗含笑:“练练也好,省得大场面出洋相。”

      当下开了小歪嘴,斟了小小两杯。

      一连吃了三杯,林宜钗没收了杯子,不准他再喝了,想他舟车劳顿,也不留他饭后闲话家常,教他回房间自在。

      陈晏回到房间,左右不得劲,从娃娃堆里刨出自家的卡皮巴拉,放在膝盖上,摸了摸它的头:“改明儿带你去新房,摆在床上凑一对,也别个红花,喜庆喜庆。”

      他摩挲它的脑袋,突然发现家里这只是摇粒绒,一脸毛酷似猢狲,肚皮上也是一绺绺短毛,顺滑程度逊色于茱萸的毛头,不甘心地说:“不如我给你剃个毛。”

      卡皮巴拉一脸怒气,好像在控诉他不做人。

      他索性倒在床上,搂着它胡言乱语,说了许多荒诞不经的醉话,不知不觉头疼起来,不知道是受凉还是喝酒,昏昏沉沉睡了。

      夜里,一阵阵哭声将他惊醒。陈晏睁开眼,绿莹莹的指针提示凌晨两点。他眯了眯眼,逐渐清楚是风声,尾音鬼哭狼嚎。

      他起身去热水,听见脚步声,心里纳罕,于是打开门,声响过后走廊灯亮了,他看见林宜钗披着衣服:“去哪儿,妈妈?”

      “要下雨了,我上楼关窗去,要不雨飘进来,泡坏了东西。”

      等到水热了,他洗头洗澡,好像把在医院沾染的病气也一起洗掉了。

      他又躺回去,心想千万不能睡太死,白天还要约会呢。

      这一觉睡得不甚踏实,生怕睡过头,一有念头,立刻睁开眼,见窗帘微微发亮,想来天蒙蒙亮了。

      耳边听到一连串紧密的碰碰响动,像是不停有东西撞击门板,他走出房门,露台地面半黄半绿的落叶打着旋儿,一股寒浸浸的风透过纱窗,迎面扑来,被窝里的热气瞬间无影无踪,他打了个寒战,待要回屋猫着,又听见头顶更加清晰的嘭嘭!嘭嘭嘭!

      好像一头野兽锁在屋子里,它想要挣脱囚禁,凶暴地用身躯碰撞大门。

      他心里嘀咕家里弄来什么收藏品,一边走上去看个究竟。

      楼上这个房间背阴,向来不住人,说是不聚气,不舒服,拿来放一点杂物,偏偏家里很讨厌堆积陈年杂物,定期清理,所以即便是杂物间,也仅仅占了一个角落。

      门板不停撼动,响动更加清晰猛烈,门上贴着一个旧年的福字,颜色仍旧是血红的,但因为光线暗,却是暗暗的朱红,底下鹅黄的流苏穗子荡来荡去。

      陈晏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一股强烈的推力裹挟门板朝他气势汹汹压来,他不得不一手抵着门板,一手旋开把手。

      门开了一道缝,空落落,黑魆魆,素日常见的杂物依旧堆着,只是略微凌乱。

      他舒了一口气,再推开一些,靠墙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后面是一方天青——冷冷的晨色。
      摸到点灯开关,一按,屋内通明,短暂的炫目之后,他感觉一股寒意流窜全身,寒毛直竖。

      一张床。

      古老的架子床。

      也叫拔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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