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宁王府
“十叔。”同样是解除禁足的永诚,比起明功峪来,脸上多了几分愁闷。
“心情不好?”明功峪问。
明永诚颔首,沉默寡言。
“比比?”坐在马上,同永诚打招呼,明功峪下颌轻抬,示意栏场另一头的旌旗。
“行,十叔想怎么比?”永诚点点头,即便懒得动弹,为了不扫兴,还是答应了下来。
“拿弓来。”明功峪招招手,让一旁待命的小太监取来两把弓箭。
“栏场一圈,二十靶,筹数多者胜。”明功峪指着场中立好的箭靶,箭筒里二十支箭不多不少。
“行。”永诚轻拉弓弦,握缰备马。
明功峪给蓝二递了个眼神,蓝二跑到栏场边,咬着木哨,挥手冲两人示意。
“准备了。”明功峪抬脚踢了下马腹,马儿走到明永诚马边,两骥并肩。
“哔——”一声哨响,高亢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栏场。
“驾!”两人两马同时激射而出,马蹄扬起一阵轻尘,纷纷扬扬,在余辉的映衬下染上了腥红的血色。
同时搭弓,上弦,箭矢如同雷电一般,发出狰狞的破空声。
随着笃笃的声音,箭靶被射穿,一红一蓝的尾羽钉在草木垛缠绕而成的圆靶上,入木三分。
这还没完,马蹄铁踩踏着飞石,每过一阵,便有弓弦轻弹,箭矢入靶的声音,统共四十声,声声强势有力。
两个少年人勒紧马绳,马儿受压迫慢下脚步,从鼻子喷出一股水气,跃跃欲试,表达着不满。
“还是十叔厉害。”
早有小太监将箭靶收好,摆在了两人面前。
红色尾羽的箭矢支支上靶,可惜离红色圆心还有一段距离,靠着最近也不过擦着红心的边,再难寸进。
反观蓝羽箭矢,箭箭插在红心上,例无虚发。
“承让承让。”明功峪笑了,拍着永诚的肩膀,嘴角咧开,“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明永诚无语,“你不是来开导我的吗?”
“我可没有说过!”明功峪一脸你别乱讲的表情,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我明明是来开导我自己的。”
“十叔也心情不佳?”永诚有被噎到,大概是习惯了,顺着明功峪的话问道。
“嗯哼。”明功峪点点头,没等永诚安慰询问,话音一转接着道,“不过跟你比了一场,心情就好了。”
“十叔。”永诚听到明功峪的哈哈大笑,无奈皱眉。
明功峪策马走到永诚身边,同他一道,问,“不是刚刚解禁吗?你不开心,反倒是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事了?”
永诚点头,对明功峪道,“加西古帝国使臣来访,陛下派了卫王和雍王接待。”
“嗯?”明功峪不解,接待帝国使臣有鸿胪寺,让卫王和襄王去怎么了?
“这次来的是那边的储君。”永诚语气带着气愤,既是对卫王襄王的,也是对皇帝的。
加西古帝国国力不弱,一国储君来访,怎么能让其他皇子藩王作陪,皇帝这是将太子架在火上烤。
明功峪沉默,他也不明白皇帝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为之,将国储不稳的事实放在强敌面前,嫌太平日子过腻了?
“二哥怎么应对?”
“还能怎么应对,光看着,总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永诚烦闷道,兄弟阋墙,好说不好听,放到关外的野狗面前,分分钟能给咬下一口肉来。
明功峪颔首,确实难办,不争在兄弟间落了下风,争了就在敌国面前落了下风。
“我记得常安长公主的儿子不是在鸿胪寺吗?”明功峪说道。
常安长公主也是先皇的女儿,长皇帝十来岁,与驸马都尉邓聪,育有一子邓玄,昌平十年被升为鸿胪寺正卿,还在熬资历中。
说起来,邓玄也算是明功峪的表兄,但皇帝的儿子太多,这个表兄不一定记得明功峪,对太子倒是一直挺友善的。
“是,想必这位表叔也正恼恨着。”永诚点头,对这位表叔同病相怜,鸿胪寺职责权力本就寥寥,被突然冒出来的两王抢走了风头,不开心着呢。
“那他怎么不请旨协同呢?”明功峪看向永诚,眼底意味不明,“卫王襄王初涉朝堂,对接待使臣的职责流程生疏,鸿胪寺卿有责接待来使,维护国体,二哥作为储君,怎么能不从旁指导呢?”
“十叔的意思是?”永诚舔舔唇,被自己脑内的想法惊到,不太确定地询问道。
“帝王至上,储君为本,阶下臣民无不为之遣使,太子的职责本分不就是这个吗?”明功峪音调低沉,在永诚耳边,却振聋发聩。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永诚呢喃,如梦初醒,“十叔。”
“你不过是一叶障目,哪像我置身事外看得清呢?”明功峪打断永诚后面要说的话,不管是赞许还是疑问,留在肚子里就好了。
“谢十叔。”永诚拱手,眉目间的愁闷一扫而空,清亮的眸子像是要看进明功峪心里去,“十叔可要同我去见见父王?”
“那便算了,代我向二哥问安。”明功峪摆摆手,拒绝了永诚的好意。
“好。”
——
昌平十六年,皇帝四十九岁生辰,诸国朝贺。
除了加西古帝国,另有古韩、巴鹄、杞国等十六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入关,众多生面孔洋洋洒洒涌入京畿,带来一股不一样的勃勃生机。
东西大街,二十七坊,胡商、番商的身影随处可见。
有的身着狼裘大衣,合着深蓝色的腰封,头上长发编成了小撮,盘在头顶,用不知名的花饰固定,带着几名随从,在酒楼大堂中高谈阔论。
旁边像胥译官左右兼顾,为两边的商人实时翻译转达,这是来自巴鹄的商人。
商人头上的发饰是巴鹄的国花,独特的蓝紫色花瓣,层层叠叠,中间缀着淡黄色花蕊,此花不仅是巴鹄国花,亦是价格昂贵的染料。
有的单衣窄袖,颈上坠了一圈皮毛,昂首阔步,在京畿街头左顾右视,好奇时停下脚步,同身后的译官交谈几句,便有人持银钱上前,从摊贩处买下他看上的物件。
“这是加西古的商人。”明功峪点点街旁的那一群人,同身边的年轻男子说道。
“确实大国气象。”年轻男子,便是令常安吃了不少闭门羹的钱煜。
他观这一群人,昂首挺胸,在街上谈笑自若,对京畿的繁华似是习以为常,想来平时没少见过如此景象。
“所以小钱大人不留下来看看这些番邦大国?”明功峪关上车窗,转头看向钱煜,语气带着捉狭。
“皇命在身,还是早日赴任的好。”钱煜如今不过十九,年少的磨难没将他压垮,反倒磨练出了一身稳重内敛的性情。
钱煜原在大理寺当差,由吏部尚书请奏的下放文书,也有他的名字,是一个偏远贫困的下等县,坐着马车也得走个把月,赶在最热的时节出京城,到那儿,便正好熬过酷暑。
“京里这么热闹,想来有不少商贾找上你吧。”明功峪说。
京中往周边州府行走,路途险峻,保不齐有盗匪出没,商人就如同一只肥羊,给些好处,跟着赴任的官员上路,在人身和财物安全上,是一道有力的保障。
“不少,各处都有,同行一段路便扬镳分道了。”钱煜一顿,看着明功峪的表情如是说道。
“那小钱大人劳驾,也替我捎个人?”明功峪看着他,解释,“这人刚从巴鹄回来,办妥了巴鹄的蓝雀染料,我听说你任职的地处美物不少,让他去见识见识。”
明功峪说的这个人,自然是陈群业,他在做买卖方面天赋奇高,鸡蛋都能找出缝来。
而历经多年,同西域诸国的贸易往来已经有一定的根基,他再待在边关就有点浪费了。
正好钱煜走马上任,没有绝对贫穷的土地,只有不会寻金的商人,陈群业就是这个带着寻金天赋的人。
靠着钱煜这座不太高大的山,总能挖出点什么来的。
“敢不从命。”钱煜拱手应下。
这个人能干出点什么来最好,都是他任期内的政绩,不成事也无妨,十皇子的面子还是有的。
马车哒哒地穿过热闹的坊市,出了城门。
明功峪将钱煜送到城门外五里亭,车辕上的蓝二吁了一声,勒马停车。
“身份不便,就不下车送小钱大人了。”明功峪说道。
蓝二掀起车帘,钱煜独自下车。
“殿下的心意下官晓得,在此谢过。”钱煜正衣冠,恭敬拱手道谢。
明功峪透过帘子,看到了亭子里站着几个人,是钱煜的双亲胞妹,还有几个穿着褐衣,脚上踩着官靴的中年男子,约莫是钱煜同僚。
“就此别过,希望来日还能见到小钱大人。”
同钱煜挥挥手,明功峪示意蓝二放下帘子,调转车头回城了。
钱煜对着明功峪的马车躬身行礼,直到马车走出了一里地的距离,他才缓缓直起身子,转身向亭中走去。
顾及钱煜的身份,明功峪轻装简行,车头只有两匹宝马并驾齐驱,拉着街市上常见的马车样式。
马车前行的方向并不是皇宫,蓝二挥舞马鞭,“啪!”的一声,宝马的动作加快。
大约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一座恢弘的府邸前,府邸朱红大门紧闭,两侧的石狮模样清秀,威严庄重,拱卫的府邸门上,恰是“宁王府”。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