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第二日，秦婉醒的比往常早。前一天晚上因为发烧，她几乎沾床就睡着了，一觉睡得又长又沉，一点噩梦都没做。都不用大夫来看，她自己都感觉身体没事了。

　　刚至午间，她尚未吃午饭，冬禧便抱着一桶冰块进来放到她房间。

　　“哪来的冰块？”她有些惊讶，冬禧可没钱在大夏天给她买“价等金璧”的冰块。

　　“蔺大人安排人送来的。”冬禧说道，“想是因为小姐昨日中暑吧。”

　　房内的冰块在暑热中融化散发出丝丝凉意，让院子里不绝于耳的蝉鸣声都显得不那么聒噪了。秦婉的心也跟着有些融化，她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在意她。

　　这样的心动只维持了片刻，理智便又占了上风。他当初在秦府和围场，不也是表现得如此温柔体贴吗？可一旦他有了其他目标，她就被弃如敝履。她的真心，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女子的不矜持。哪怕魏兰玉欺辱了她，在他口中也是她没涵养。

　　想到过去的事，秦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蔺珩现如今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她和他前途相关，不过是怕她生病死了给他带来麻烦。

　　“这姑爷真是温柔善解人意。”一旁的芸妈妈还眉开眼笑地看着她。

　　秦婉冷笑，掷地有声地说道：“什么温柔善解人意，分明是冷漠虚情假意！”

　　冷漠虚情假意？听到这几个字，门外的蔺珩定在原地，猝不及防，像被刺了一刀一样，受伤又无措。他心绪翻涌不定，想立刻进去跟她大吵一架。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进去跟她吵架的冲动，他踏进了房内。

　　“呀，姑爷来了，快坐。”芸妈妈忙在心里祈祷他没有听到秦婉的话。

　　秦婉有些懵，暗道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差，刚说完他的坏话他就来了，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你来做什么？”她问。

　　他唇角牵起些弧度，神情却很是淡漠：“来听听是不是有人说我坏话。”

　　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个正着，秦婉只觉得尴尬至极。她自知理亏，一句话也没说，犹豫要不要出去，不和他待在一间房里。

　　“中暑可好些了？”

　　芸妈妈替秦婉答道：“好多了。”

　　蔺珩仍是盯着秦婉，“我在问你。”他不自觉地声音有些大。

　　秦婉肩膀一颤，显然是被他大声说话吓到。

　　两人对视，蔺珩不管是脸色还是眼神都和旁边的冰块一样冷。

　　“你凶我干嘛！”她不甘示弱，立刻也大声对他说话。眼泪却没出息地滚下来，她忙转过身，他一句话就把自己吓哭，实在是丢脸，“出去！”她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待。

　　蔺珩怔了一下。

　　担心两人吵起来，芸妈妈忙道：“她可能是身体还不太舒服，姑爷您雅量，别跟她计较，您先出来消消气。”

　　“都出去，门关上。”

　　房内的两个丫鬟闻言立刻便出去了，只有冬禧和芸妈妈还站在房间。犹豫片刻后，芸妈妈使眼色让冬禧和她一起出去。她关上门，却和冬禧贴着房门口站着，仔细听着房间内的动静，二人生怕里面打起来。

　　蔺珩走到秦婉面前，恢复往日里跟她说话的平静，“我们坐着谈可以吗？”

　　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她看也不看他，只是哭。

　　他低头去拉她手腕。

　　可此时秦婉心里只有害怕和生气，浑身都是对他的反抗，立刻用力打开他的手。

　　她听见他似乎因吃痛而“嘶”了一声，仍是梗着脖子，不去理会。

　　蔺珩把手举到她眼前，方才她打开他手时，指甲划伤了他的手背，伤口已经渗出了浅浅的血迹。

　　她泪眼模糊地瞥了一眼，语气生硬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栀栀不是故意的。”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抬手轻轻为她抹泪。他都见了血，秦婉稍微冷静了些，虽然心里不想让他碰到自己，却也没有再反抗。

　　蔺珩继续放低声调哄她：“我们坐下说好不好？”见她没有明显抗拒，便又试探着扶着她的肩，让她直接坐到身后的桌案上，他自己则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这样看起来，她倒要比他高一些了。

　　他抬眸望着她，秦婉却把脸别向一边。

　　蔺珩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要看着他，只是注视着她，眼眸真挚。半晌，才轻声和她解释道：“我并非是要凶栀栀，只是我心中委屈，说话声音不禁大了些。”

　　见秦婉不说话，他慢慢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她立刻甩开，他便只好牵着她裙子一角。

　　“我不该大声说话吓着栀栀，我先认错。”他接着道：“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可以原谅我吗？”

　　秦婉已经止住了哭泣，却还是不说话，也不去看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他轻轻拽了拽她的裙子，她终于抿着嘴“嗯”了一声。

　　“那我下次再对栀栀好，能别再觉得是我冷漠虚情假意了吗？”顿了顿，他再退一步，“至少别说出口让我伤心。”

　　秦婉低头，仍是一言不发。

　　她始终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一个字，蔺珩无奈，只得暂时离开，“那我先走了？”

　　直到他慢慢站起身离开，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等一下。”秦婉突然开口。见他回身，她立刻别过目光，“今日之事，我有错在先。”

　　蔺珩感觉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他回到秦婉身前，重新半跪下去，勾起唇角温柔地看着她。

　　她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睫，他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又好看又治愈，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在栀栀这里吃午饭，可以吗？”

　　芸妈妈在外边等着，她原以为两人在屋里会大吵一架，结果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蔺珩很快便打开了门，神色自若。秦婉也没再哭了，还让小丫鬟多拿一副碗筷。

　　此后每日蔺珩都到她这里吃饭。秦婉本不想一直和他一起吃午饭，可蔺珩隔两日便给她送些小玩意儿，有时是金光闪闪的书签，有时是胭脂膏，有时是枇杷糖。她不要也没用，他会说那就送给芸妈妈，芸妈妈最后还是把那些东西摆在她房间。

　　她看着他送的那些小玩意，都是她喜欢的。她不知道的是，蔺珩特意带霜儿一起去逛街，问霜儿：“夫人喜欢什么？”

　　“大人送夫人些有趣的书就行了。”霜儿说。

　　可他还是想送她些其他东西，越多越好。

　　从珠宝玉石到胭脂水粉，他很有耐心，会考虑她的喜好，也会考虑于她而言是否适合。

　　每一件物品都仔细挑选，像审阅礼部的卷宗一样。

　　他又问：“她愿意我陪着她吗？每天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

　　霜儿颔首道：“应当会愿意的。”

　　他低头微微一笑，继续认真看手中的东西。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竟是那么想要讨得她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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