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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膛红痕
芙蕾雅首都星。
波尔金家族作为联盟三大家族之一，其公爵府坐落在一整个行星洲的岛屿之上，除了需要特殊认证的空间场接口和机甲收发站，这里并没有其他可以驶入的航道。
神秘、优美、与世隔绝，这是波尔金府邸给外界留下的惯常印象。它像是一枚点缀在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的、隐秘又价值连城的琥珀，包裹着整个波尔金的一脉虫族，并为其提供安然的庇护。
此时，洛宁姿态从容，推开一扇温室的门扉，在露台旁边抽出一把椅子坐下。
这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形状的花房温室，里面养着很多名贵珍奇的花草和观赏木材，这些祖宗们对于生活环境的要求非常严苛，伺候得稍有不周就原地去世，此时已经有不少花材卷了叶边，一副随时要噶掉的样子。
在这批名株异草边缘的角落里，还藏着一畦瓜果地，朴实无华，与这花房矜贵的气质格格不入，但长势喜人，菜畦鲜绿瓜果明黄，平添几分可爱生趣。
这是洛南以前闲着无聊种着玩的，他那无处安放的种植异能只在这里找到一点点的用武之地。
洛宁双手抵着下巴盯那几个甜瓜片刻，他手腕上戴着的终端忽然“滴滴”两声，虚空中浮现出一个通讯屏幕，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同样如同翡翠一般的绿色眼睛。
洛德·波尔金，是整个家族最新一代的长子。
洛德是洛宁和洛南的同胞哥哥，年龄虽然刚过三十，但在联盟很有地位，平时要处理诸多事物，一般不轻易联系自己的弟弟。
他对外风格很硬，但私下里性格还算温和，一边脱着自己的腕表，一边给屏幕这边的洛宁打了声招呼。
“哥？”洛宁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有点意外地问，“你今天这么早？”
洛德“嗯”了一声，解释：“晚上有宴会。”
“哦，”洛宁想起什么似的，“琼斯家少爷的生日会？我听说大联盟长也会去。”
琼斯家族和波尔金家族一样，也属于三大家族中的一员，但比起内部行政和前线战争都有所布局的波尔金一族，琼斯表面上更单纯一些，一门心思扎在挣钱的门道上，属于联盟知名铁公鸡，主走一个“富有且吝啬”的路线。
他们的势力虽然不如波尔金家族，但大联盟长对琼斯家的态度明显更加暧昧，拉拢意味大于防备。
洛德用手勾下了自己鼻梁上挂着的眼镜，又揉了揉太阳穴：
“琼斯·霖最近又和外星系谈成了一笔合作，如果资金能流转起来的话，算得上稳赚不赔的生意……联盟长和他联姻的意愿还是非常明显的。”
洛宁眼神暗了暗，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他一手扶在椅子上非常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洛德无声地切换了话题：“对了，关于你调用大批量528号药剂的申请，我看过了。”
洛宁顺着他的思路，眼神闪烁了一下，总算明白他哥联系他的原因是什么了。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屏幕里自己的亲哥往椅背后一靠，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不准。”
洛宁即时截住话音，眉心稍扬，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你想给洛南空投资源包送温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528号不行。”
“我看了加百列传过来有关病毒的分析数据，528号针剂的确是救治药的必要成分。”
洛宁沉默一瞬，然后慢条斯理地向洛德解释：
“据我估算，那种未知的新型疫病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控制，将会在一周后达到死亡的顶峰，倘若没有足量的药剂供应，那边儿的损失无法估量。”
洛德透过屏幕，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当初你把加百列留在那里，就是担心洛南出事吧。”
洛宁面色坦然，没有否认。
加百列作为洛宁专属的虫工智能，具有非常明确的从属性质。简单地说，就是无论洛南获得了多大的使用权限，洛宁作为从属本源，依然拥有调阅加百列的资格。
这些天里裴西城发生的事情洛宁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实时跟进，能忍到现在才准备出手已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作为全家最小、性格最好的小雄虫，洛南一直都被大家放在掌心里面护着，再加上洛宁和那小家伙儿的关系本来就好，洛德很能理解，也没说不帮，只是客观地给出了一条解决思路：
“联盟长对波尔金一族多有忌惮，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刻，大批量调用528号无异于是往枪口上撞——
这件事情走正规流程，如果洛南来找你，就让那孩子以官方文书的形式向首都星医疗部提出借贷申请。”
洛宁脸上挂上了一抹接近刻薄的浅笑：
“哥，你觉得以佩楚斯行星官方的财政情况，能借得起天价的528号？”
洛德面色有几分严肃，干脆地回问：“那你不觉得自己直接开申请调用528号，给洛南开绿灯这件事情有些太过张扬了吗？”
洛宁舌尖顶了顶上颚，反驳的话在他口腔中转了一圈，最终他却抿紧嘴唇，不再出声。他撇过头，用一种复杂情绪看向洛南原来种的那几藤憨态可掬的甜瓜，眸中情绪深深浅浅，变幻莫测。
良久，他抬起眼，和屏幕那头的洛德静静地对视，用一种极轻极低的声线问：
“你不觉得有些事，是联盟欠他的吗？”
·
洛南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很沉，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拽着，不受控制地浸入到深渊般彻骨而冰凉的深海，波光被万顷的水流冲得散乱，随着他的下沉逐渐被黑暗吞噬。
“你就是洛南，波尔金家最小的雄虫？”
“嗯，哥哥好！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少年清冷的声线和孩子稚嫩的声音被浸在冰冷的水中，透露出浓烈的不祥意味。
“哥哥咱们今天玩什么呀？”
“你想玩什么呢？”
“咱们偷偷溜出去拍照片吧，就是你上次教我用的那个！”
孩子无忧无虑的声音被汹涌的水流搅碎。
“生命和拟态……万中无一的双异能天赋的拥有者，为什么会是你呢？”
少年呢喃着，重复着，冷漠的情绪逐渐暴戾，像是深渊中喷发的熔火。
为什么会是你呢……为什么会是你呢？为什么会是你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温柔地捧住了孩童的双颊。
在落雨的昏沉的暮霭，丝绸般柔软的手套包裹着少年手指的骨节，他面带微笑，双手逐渐下移，死死地掐住了孩童的脖子。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
“洛南。”
……
“洛南？”
兰泽忽然将手按在了洛南脖颈间的脉搏之上，他的指尖揩了一手的汗，而怀里面的小少爷就像是濒死挣扎的鱼猛然痉挛了一下，嘴里呢喃不清地磕绊出一个名字。
声音短促，兰泽还没来急听清那个名字是什么，就看见洛南一下子睁开眼睛，从噩梦里带来的惊惶还没有被压下去，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咳嗽，眼尾很红，在梦里面似乎挣扎着哭过。
兰泽拍上他的背脊，一下一下地给他顺气，洛南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白玫瑰的香味，混沌的意识总算从冰冷的梦境里面挣扎出一线清明。
他抬眼无措地和雌虫对视，不知坚持了多久，僵挺的肩胛骨忽然垮了，像是被欺负的小狗埋进了兰泽的怀里。
“梦见什么了？”
兰泽一只手上移，从他的背脊到后脑勺，温柔地揉了揉，雄虫的体温滚烫，明显是暴雨过后的应激还没过去。
他是后半夜烧起来的，来势汹汹，兰泽被烫醒了后就一直没睡。
“形容不出来，很乱……好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也可能是幻觉。”
洛南声音有些迟疑，那些梦中的场景飞快地消散，就像是水中一尾仓促的游鱼，而随之唤醒的是他之于现实世界的回忆。
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新伯爵府的卧室里，厚重的窗帘严密地拉着，外面似乎仍然有雨，看不出来时间。
“我……”
兰泽知道洛南想要问什么，手指亲昵而和缓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昨天拂岚将二号舒缓剂带进了青棠医院，检测结果是良性。”
这件事情洛南自己还有点印象。
昨天他一直守在自愿接受测药的虫子身边，熬到了检测结果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有抵得住自己对下雨天谜一样的应激性，情绪一放松后就遭到了反噬，一阵头昏眼花的眩晕感袭满全身，记忆就在那里断了片儿。
“拂岚说你神经太过紧张，所以对下雨天的应激现象要比往常严重。”
兰泽看洛南那无辜且茫然的样子，知道他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便没提。
他神色自若地抽过来被子，把烧得滚烫的小少爷裹成一只蚕蛹，十分怜爱地吻了吻他的眼皮，然后自己趿着家居鞋下了床，去房间内的自动供水机那边倒了杯水。
被裹在被子里的洛南猛然意识到了不对，他忽然撑开眼皮，就看见兰泽身高腿长地靠在小吧台那边喝水——
他上半身只虚虚地外披了一件衬衫，无论是修长的脖颈、鲜明的锁骨和锁骨往下若隐若现的暧昧线条，都带着些穿了等于没穿的欲说还休。
满膛红痕。
洛南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就迎上了兰泽那双挂着些倦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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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满膛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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