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狐狸精

　　（1）

　　门外差役进来报道：“须卜提将军到。”
　　只见一个匈奴衣着的将军带着一彪人披挂整齐闯进门来，一边喊道：“我妻在哪里？”

　　那将军，大红战袍、络腮胡须、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好个威武之姿。

　　胡照英心里一股酸涩，叹了一口气：满以为他长的猪不吃、狗不啃哩，谁知如此冠冕堂皇。

　　范依婧一愣，把剑背在身后，面容开朗起来，绯红发亮，竟有稍微的忸怩小女儿姿态。
　　须卜提一眼看到范依婧，大踏步的走过去，掐着腰扛在肩头，转身就走。
　　范依婧没有丝毫的反抗，也没出声。
　　众人傻呆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了，群狗欢蹦乱跳的跟了出去。

　　众人也跟出府外，只见郡守乔亚木冲卢真招了招手，没说话，带着车马护送新人去了。

　　卢真吐了一口气，说：“郡守竟让须卜提进城来？也好，幸好。”
　　胡照英酸溜溜的说：“都是大红战袍，好般配呢。”
　　四平说：“是啊，世间妙绝，无独有偶。”

　　长史说：“看来暂时无战事了。只是，须卜提进城咱们是不是应该知道？”
　　看了一眼卢真，叹口气：“都是郡守和宜侯的人，咱们这地位……”

　　卢真说：“得好好整治整治。”
　　四平说：“大刀阔斧，不能顾忌太多。”
　　胡照英说：“得有自己的力量。”

　　卢真说：“迟云默什么时候来？还有没有别的贤人？”

　　胡照英说：“我已经叫人传信去了，他日夜兼程应该明后日就到了。别的贤人……我和四平还未来得及搜罗。”

　　（2）

　　四平说：“从历史上来说，要遏制匈奴铁骑的凶悍兵锋，需大力发展装备强弩的步兵。步兵弩阵的密集连续射击，能够有效遏制骑兵的冲突，如果再有城垒依凭，威力更大。昔时，赵将李牧大破匈奴，此战，赵军有战车1300乘、骑兵1.3万人，其主力是15万步兵，中有弩者十万。李牧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引诱匈奴来犯。匈奴小入，佯北不胜。李牧诱其主力深入，而当匈奴大举侵犯时，即以车、骑从两翼迂回，主力从正面出击，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

　　长史点头：“确有此事。”
　　卢真说：“听家父说过这事。我这就命人修筑工事，上疏朝廷，从武库调配兵器。”
　　胡照英说：“练兵，练兵，练得让将士们听你的。”

　　四平说：“得用狠手段。”
　　卢真与长史对看一眼，连连点头。

　　三日后，校场里三通鼓响，迟云默带人骑马入场。
　　刀马弓弩几番比试，卢真非常满意，自己兴致起来，亲自下场。
　　两人兵器锋刃都用布包了，蘸了□□，走马交手。

　　迟云默弓弩稍胜一筹，但刀马稍逊一筹。
　　两人各怀敬意，点到为止。
　　卢真当即指迟云默做了牙将。

　　胡照英很高兴，等到校场演兵罢，带着四平跟迟云默回到住处，见到了迟母和胡眠琴。大家坐在一处吃晚饭，庆贺迟云默的军旅生涯开了个好头儿。

　　迟母对胡照英说：“多得先生相助，我儿有了用武之地。我们小户人家，不懂得规矩，先生勿怪。”

　　（3）

　　胡照英说：“我没做什么，要谢得谢这位四平先生引荐。”

　　母子们又都向四平敬酒，四平受了，说：“还得有郡尉卢真慧眼识人，心胸开阔。云默呀，好好相处。”

　　迟云默说：“看得出郡尉豁达人，他为国为民，我敢不尽力，宁效犬马之劳。”

　　迟母对胡照英说：“老妇还有一事相求。我儿与令妹两情相悦，望先生成全。”
　　胡照英一愣，看了看胡眠琴。
　　胡眠琴那死鱼眼秋波荡漾，仿佛活了起来，土坷垃变成了鲜苹果，虽然是丑苹果，光泽温润，让人觉得甜。

　　胡照英又看了看迟云默，他正忠厚正直的看着胡照英，等他回答。
　　胡照英拧着眉毛，说：“舍妹貌丑……你如今投军，以你的本事，前途无量……”

　　迟云默说：“令妹不是丑，而是特别，我觉得挺好。”笑着看了一眼胡眠琴，说：“性格温婉，以我所见，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胡照英沉吟不语，四平说：“这一世，看来想成就的差距有点儿远。强求无益，事缓则圆。如今这样，过些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哩。”

　　胡照英叹一口气，说：“是啊，人不是那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搭桥能够。况且斯人已经嫁了。我心下虽然觉得还有缓儿，可是什么时候缓儿，谁知道。目下，先这样吧。”

　　四平说：“这一世有缘爱，怎么都行；这一世无缘爱……就是无缘了。”

　　（4）

　　胡照英沮丧的点点头，想胡眠琴的灵魂是跟自己有瓜葛的，也希望她幸福。自己这一世这么好，哪想到费明阁这一世是个混蛋？
　　看迟云默和胡眠琴这个样儿，也拆不开呀，用强的话，只有不欢而散。

　　喜事说办就办，简简单单，成双入对。
　　乔真大练兵，迟云默努力向前，时间不长，已经是乔真心腹。

　　胡照英不能不想着范依婧，一个人向北，来到匈奴之地。
　　正是春日欣欣向荣，斑驳着去年的衰草和今年的花，一望无际的绿草直到天涯。
　　和风，清新柔和的吹过，直过远处的山峦去了。

　　胡照英依旧化身为银子，在须卜提驻地附近溜达。
　　这样一只美丽的狗，凡是有人的地方，没有不惹眼的。
　　一个年轻健壮的匈奴兵发现了它，把它带回了驻地。

　　上司看了说：“咱们的狗都是体大、凶猛，四肢发达强健，胸膛宽阔。这狗……这狗……不如送与将军的新夫人，她一定喜欢。”

　　于是乎，胡照英被辗转送到了范依婧面前。

　　范依婧正在须卜提的将军大帐外，坐在须卜提的大腿上，同须卜提饮酒取乐。
　　几只狼和狗被围在一个栅栏里，肚子都饿的瘪瘪的。

　　头顶上吊着两个人，血葫芦一般，已经肢体不全。绳头在栅栏外的三四个人手中，吊起又放下，逗得狼和狗跳起撕咬，扯下一块来，又抢着吃。

　　范依婧娇滴滴的说：“都不叫了，再吊上两个人。”

　　（5）

　　胡照英触目惊心，范依婧一眼看到了胡照英，站起身来，讶异道：“这不是银子吗？把那狗带过来。”

　　须卜提说：“这狗怎么长这样儿？你的狗？”
　　范依婧说：“是啊，前些时跟人跑了，这是舍不得我，又来找我了。”
　　过去抱住胡照英的脖子，拍拍它的头，说：“是不是啊？银子？”

　　对须卜提说：“将军，这狗天生不会战斗。我虽然不喜欢它，可是它有它的奇异：狼和狗都不伤害它，你往它身上泼任何脏东西，它一抖，身上一滴不沾。你怎么打它，折磨它，都伤害不了它。”

　　须卜提说：“拿刀来。”
　　范依婧一愣，说：“留着它吧，它可会讨人喜欢了，又干净。”
　　须卜提说：“听你说，它不是狗，只不定是哪儿跑出来的妖孽。留它，恐怕不吉利。”

　　范依婧沉吟了一下，说：“其实……好吧，我心里也觉得它奇怪，跟我不贴心似的，老想把我往沟里带。杀了，也好。”

　　胡照英扑扑前爪，笑了起来，越笑声越大，震耳欲聋，挣开狗链儿，驾着风蹿到半空里，如雷贯耳的说道：“范依婧，我不杀你，多行不义必自毙。”驾着风去了，只见下面嗖嗖的箭响。

　　范依婧尖声叫道：“射死那妖孽！”

　　她不怕，倒是出乎胡照英的意料，看来生就的一个亡命之徒罢了。人，不知道怕，不知道收敛，不是勇敢，而是粗俗无知。

　　胡照英心伤不已，想来自己这般人，范依婧断不会爱了，牵绊似乎有些，不知道有用也无。

　　回到卢真府中，四平见了，问道：“范依婧好吗？”

　　（6）

　　胡照英说：“我以为她到了匈奴，吃了苦头，也许心生悔意，见了我指不定怎么亲呢。谁知道，她算是遇到正主儿了，又开发了新玩儿法。世上竟有这样成双成对的坏东西。我这一世……唉……”

　　四平叹一口气，说：“好，好到一块儿去；坏，坏到一块儿去。这不就是缘分吗？”

　　胡照英说：“我简直是：狗拿刺猬，无处下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我爱她是费明阁的灵魂，她这样，我真觉得心痛。我又替我自己叫屈，可惜了，我这一世这么好……”

　　四平说：“她改不了，你改也行。”

　　胡照英说：“我怕作孽太多，也回不去。我好像记得阿大先生说过什么……这方面的事，只是我不怎么记得了。你记得吗？”

　　四平说：“咱们的契约不同，押的东西不一样，他嘱咐的应该也不一样。老实说，他那长篇累牍，好像药品说明一样，谁记得住？当时我也没多想，是药，吃就是了。”

　　胡照英说：“是啊，要不也来不了。我只静静的等她倒霉……”
　　四平说：“或者换个人来爱？”
　　胡照英说：“换个人恐怕回不了家乡，可以换人吗？”
　　四平说：“你如果爱了我的灵魂，也可以回家乡的。”

　　胡照英诧异的看着他，笑道：“你不是为了来找我吧？”
　　四平说：“如果是呢？”

　　胡照英说：“跟我一样？在校友会上，一见钟情？”
　　四平一脸认真，说：“是啊。不信看着我的眼睛。”
　　胡照英低下头，说：“我还是先不换了。你也可以找别人，是吗？”
　　四平说：“那倒是。我的契约很宽松，因为我押的大，也跟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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