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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商人的妻-20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
蔡志亮只觉得屋子里闷热无比，头上都是汗，完全睡不着，起身换好衣服就想出去走走。
“姐夫？”门被推开。
蔡志亮复坐下，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前儿个，房东过来催缴房租了。最近货都压着手上，还没出，我这里没钱。”
蔡志亮道：“先前的货呢？可是有不少的枣干龙眼的，能卖不少钱吧？”
钟西山摸摸耳朵，苦恼地说道：“开始有铺子，后来我被县太爷捉去打了板子，躺在床上一个多月。铺子里拿回来的干货放在杂物房里，没有保管好，有的长毛了，有的被老鼠偷了。连本都没回来。”
蔡志亮咬牙，恨恨道：“都是棠氏那贱人惹出来的事！”
钟西山悄悄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姐夫，现在怎么办呢？”
“给房东说一声吧，一个月内，我定把钱给他。”蔡志亮道：“对了，我这次还带了一些干货回来，回头你找个地方，摆个摊，先卖掉换些钱吧。”
本来这次回来是想着棠家祖宅很快就能名正言顺的拿到手了，没想到出了许多变故：盼娣未嫁给杨有酒，棠氏又得了一笔巨产，赎回了祖宅，占用了铺子。自己低声下气的去求和，还被她推拒出去……
“姐夫，那在外面摆摊的价可是与在铺子上不一样的，要低贱得多。”
他现在只觉得焦头烂额，摆手道：“低就低吧！先出货，回些现银再说。”
钟西山刚走，蔡志亮也准备出门去散散心。儿子追过来了，拉着他的袖子扭道：“爹，我要吃‘太平酒楼’的烧鹅，娘不带我去。你带我去！”
蔡志亮摸摸儿子的头，宠溺地说道：“我儿想吃烧鹅还不行，爹带你们娘俩出去吃！”
“丽娘，怎么不走啊?”蔡志亮停下来看着踟蹰不前的钟丽娘。
钟丽娘体贴地说：“志亮，我们已经没有银子了啊？”
蔡志亮看她，身材高挑，一袭白色的裙装，脸上带了淡淡的妆容。和棠氏差不多的年龄，昔日不盈一握的纤腰，此时也健壮了许多。
当初自己是怎么样一眼就喜欢上她的？为了她，不惜……
“夫君？”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是了，是娇滴滴的声音和纤巧的柔弱的身材，与那时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棠氏判若两人。
蔡志亮握住他的手，温厚地说道：“你不用担心。”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对银手镯，“这不就有了吗？”
钟丽娘说道：“叫上西山一起打打牙祭吧，最近家里也好久没有沾过荤腥了。”
“他出去卖干货了。咱们给他带些回来就行。”
钟丽娘眉开眼笑，“都依夫君的。那咱们去银楼吧，去当铺，他们压价太狠。”
蔡志亮怕她觉得委屈，看她：“丽娘，我会给你买金手镯的。”
钟丽娘温婉地笑了笑，道：“咱们还不是为了儿子？再说了，买只烧鹅，你还能不给我吃？”
一家三口欢天喜地去了宝珠阁，王三摆手：“我们不收，不收二手货。”
蔡志亮举着手躅道：“掌柜，你看清楚，这可是全新的。没有人戴过的？”
王三头摇得似拨浪鼓，“那也不收！”
三人无奈去了当铺，当铺掌柜看了看，咬了咬：“活当四钱，死当五钱。”
蔡志亮知道当铺压价狠，但也没有想到这么狠：“怎么会这么低？这一对手躅可是用了一两银子打的，还不算匠人工钱。”
掌柜看了外面的三人，“你们是没有听说宝珠阁手躅毒死人的事情吧？我收你们的手躅可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你自己想看当不当吧，快些考虑，我要准备去用饭了。”
“爹，我想是烧鹅！”
蔡志亮看看儿子渴求的眼神，自搬到禺山县城，娶了棠氏，他什么时候为了这些小钱为难过？
“死当！”
三人到太平酒楼，坐上了二楼雅间，点了烧鹅。
“客官，咱们店里还有‘棠家馒头’，精致的酱香馒头，包你吃了唇齿留香。还不用去店里和其他粗人挤在一块儿吃。”店小二热情推销。
“馒头，我要吃馒头！”
蔡志亮心里有些复杂，既然儿子喜欢，就上吧！
馒头上来，蔡志亮咬了一口，一半是皮，一半是馅料，入口饱满，味道浓郁，店小二没有吹嘘。这和自己昔日吃的“棠家馒头”不一样啊！更好吃，更美味了。
棠氏到哪里买了方子？
三人也是好久没有吃过大餐了，风卷残云，一整只烧鹅都被吃完了。
“儿子，去叫店小二来结账。”
钟丽娘说道：“志亮，要不，我们再买一只鹅回去吧，西山他还没有吃过。”
蔡志亮对刚进来的店小二说道：“给我们包一只烧鹅。”
下午，房东过来催款，“我最多再给你们七日的时间凑齐租金。”
钟西山摆摊的生意不怎么样，赚了十个铜板不到。
晚上，躺在床上，蔡志亮和钟氏商量，“丽娘，要不，我们搬到蔡三妹家吧？她那里还有两间空屋子，够我们住。”
钟氏咬咬唇。搬到蔡三妹家，就是寄人篱下。婆婆丁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这里雇个煮饭洗衣的婆子，她也要隔三差五地过来讥讽一下。搬过去以后，两人一个屋檐下，她还能让自己雇人吗？况且家里还有银钱再雇人吗？
“夫君，我都听你的。只是，儿子不能断了去私塾。”
蔡志亮很喜欢丽娘的不吵不闹，识大体，当初棠氏才进门，每日和娘吵得不可开交，从来就没有想过他这个夫君的为难。
“那是，等我拿回了铺子，宅子，还有田庄；儿子想每日吃几只烧鹅，就吃几只。
咱们也不用租宅子住了，金躅子你想要几个，就戴几个。再给你买几个丫鬟使唤。”
丽娘道：“棠氏赶走了西山，又将生意做得那么好，还买了县令小姐的田庄。也是个能耐的，和她打交道，你要小心。”
“棠氏嘛，就是有些好强，还有生气我几年没回家。只要哄一哄，她还不乖乖地将铺子，宅子，庄子送到我手上？”
“她现在这样能干，你会不会回心转意，又和她好了？”
“她能干什么，还不是哄了县令家的小姐给她撑腰。你这个醋精，你还不知道我吗？当初她年轻时我没看上她，现在还能看上？我与她不过就是逢场作戏。只有你，才是我的心渐渐……”
语毕，他翻身压了上去，房间里传来暧昧的响动。
*
“盼娣，盼娣？”
绿衣带着妹妹买了几朵绢花回家，离家两条街，看到迎面走来的蔡志亮。
她警惕地将妹妹拉近一些，无视蔡志亮的招呼，直喇喇地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半分停留。
蔡志亮追上，伸手拦住两人：“站住！”
蔡志亮很是生气，棠氏不理她就算了，这两个小崽子也敢！“见了爹也不打招呼，你娘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爹是什么东西啊？”绿露抬头问。蔡志亮在家里也不逗她，两三岁也没有爹的印象，蔡志亮一走又是三年多。在绿露的记忆中，就没有“爹”。
小女孩奶声奶气，蔡志亮蹲在了绿露面前。“招娣是吧？爹这里有麦芽糖，你喜欢吃吗？”
他他出了一小纸包麦芽糖，打开，拿了一块给绿露，“爹请你吃糖糖。”
“娘说，不能直接用手拿吃的食物，爷爷，你洗过手吗？”
“爷？爷？”蔡志亮的脸色黑如锅底。
“你的胡子这么长，难道不是爷爷吗？”
蔡志亮摸着自己为附风雅，精心保养的胡子，脸上晦涩难辨。压住怒气，再对着绿露时，慈爱地笑了：
“我是你爹，你愿意和爹回家吗？”
绿衣紧张地抱住妹妹，“绿露，不要听他的，咱们赶紧回家。娘怎么给你说的，在外面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绿露乖巧地待在姐姐的怀里，开心地说道：“姐姐，你抱我了！”
蔡志亮觉得大女儿对自己的敌意很大，这是他和棠氏复合的障碍，他得化解。刚听大女叫小女“绿露”，他想起来了，他们改了名字，他记起来她们的名字了。说起来也好记。
“绿衣，爹回来了。有爹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了，要不，你和爹一起回去？”
提到蔡家，绿露的眼里流露出恐惧，“爹给了娘和离书，我也改了了姓名。我不是蔡家人了，我不用回蔡家了。”
蔡志亮耐心哄道：“你姓不姓蔡，你也是爹的女儿啊！何况，早晚，爹和娘也是要在一起的。那张和离书就是个误会。那是爹怕自己回不来，提前写给你娘的。就怕你娘孤苦伶仃。”
绿衣有些声嘶力竭：“你胡说，娘有我和绿露，她才不会孤苦伶仃的。我们会一辈子陪着娘的。”
蔡志亮劝道：“可是，你们终归是要嫁人，会离开你娘的啊！只有你爹是不会离开娘的。绿衣，你最懂事了，你回去劝劝你娘，好不好？这个麦芽糖你拿去吃，带爹回去好不好？”
以往爹回来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给她买过零嘴的，绿衣等待过，期盼过，最后失望了，尤其是被蔡三妹逼着绑着送到花轿里的时候，她多么的希望她爹能立马出现在她面前，拯救他于水火中。
她发誓，如果是谁救了她，她一定乖乖地听那人的话。
爹没出现，娘出现了。
绿衣伸手打掉了蔡志亮手心的麦芽糖，哭着说道：“你以前都没回来，现在回来做什么？我们现在不需要你保护了，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我爹——”
说完，拉着妹妹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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