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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有言不信致命遂志
一出了机场航站楼,与胡刻、周祥林道别后,江临朔迫不及待地拉着岳观晴来到了姜齐家中,姜齐把相关资料都影印了一份回来,并给两人做了详细的描述。
随后,江临朔在实验室里闭关了三天三夜研究解毒之法,恰巧在当月农历十五之前理清了一些思路,第二日便把徐福邀到了家中。
“小朔,我也是很久没来你家里看看了。不过你突然有什么急事定是要在今天接我过来呢?你知道我不能逗留太久的。”徐福进门来到沙发坐下后,一边观察着江临朔的家里一边问道,这些年这个孩子一直一个人生活,他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歉疚。
只见江临朔的家里以白色和淡蓝色为主色调,搭配着暖黄色和枫木色的布艺、家具、装饰物等,虽然是租的房子,但是她把这儿装点得非常有生活气息。茶几上的绿叶型白瓷果盘里讲究地摆放着时令的芒果、山竹、油桃、草莓,餐桌上的淡绿色玻璃花瓶中插着新鲜的白晶菊,阳台一角的小花圃里种满了各种绿植,盛开着玫红色的山茶花、蓝紫色的风信子、淡粉色的康乃馨,满屋子都是花果香气,玻璃窗上还贴着一些不同颜色的蝴蝶剪纸。相比岳观晴家里的大气时尚来说,这个屋子显得更加优雅清新。
江临朔给徐福奉上清茶后,在他身边坐下,待他喝了几口之后,轻声说道:“阿爷,我们找到你身上所中的蛊毒了。”
“你说什么?”徐福喜出望外又略带怀疑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手指紧张地抠着沙发的边缘,旋即他意识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脸色一沉:“我们?哪个我们?你还把我的事告诉什么人了?”
“阿爷,您先别激动,这件事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是不可能查到相关信息的。”江临朔抬起双手想要稳定徐福的情绪。
“他们?是岳观晴他们?好啊!呵呵呵……你居然背叛我!”徐福已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口中的喘气声把他说话的音调都改变了,血气上涌使得他头脑一阵发昏,眼前的景象都出现了重影。
“阿爷!晴他们不是敌人,我们马上可以找到解你蛊毒的办法了!”江临朔极力地想把徐福的思绪引回到核心问题上,可是此时的他哪里听得进去,继续发飙道:“我生平最痛恨遭人背叛!我如此的器重和信任你,连最大的秘密都只告诉你一人,你竟然……”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
江临朔先是给岳观晴打了个电话,然后静默地把桌上下了迷药的茶杯端进厨房洗净,一脸的无奈与愧疚,这种药,别人一般都是用在敌人身上,她却接连用在了自己最关心的两个人身上,怎能让她不五味陈杂。更摧心剖肝的是,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谁都不想伤害,却还是把两边的人都气了个半死。
到了晚上,圆月升空,徐福的蛊毒开始发作,他在疼痛中醒过来,睁眼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实实地绑了起来,而岳观晴与姜齐正坐在他的面前,一左一右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看着他。
“哼,真没想到我会落在你的手里!”徐福虽然已经全身乏力,头都直不起来了,但嘴巴依然很硬,眼睛向上翻着直勾勾地瞪着岳观晴说道。
岳观晴没有马上回应他,而是放下翘着的左腿,靠回到椅背上,虽然对方对她剑拔弩张,但她却没有一丝恨意,望着徐福那张乍一看平平无奇、细看下来又处处彰显贵气的脸,内心满是好奇,这是多么珍贵的一本“活史书”啊!
“徐老,您有没有觉得我有些眼熟?”姜齐先开口对他说道。
徐福这才把眼光转向姜齐,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回忆了一下说道:“老夫没有印象,你又是什么来历?”
姜齐坐直了身子说道:“祖上乃是秦始皇的御史中丞,执掌群臣奏章,并兼掌图籍文书及记事之任。”
“哦呵,老朽地位卑下,不曾见过此等高官。秦皇还有什么指令要你转达于我?”徐福听到姜齐这样介绍,误以为他跟李斯一样是秦始皇派来的信使,不曾考虑他为何跟岳观晴混到了一块。
“并非如此。我想告诉徐老的是,我的祖上记忆力非常好,每晚回到家中,常会把当日所听到和所记录的事情,都详细地转录到他自己的日志里并且一代代地传了下来。在小朔提出让我们协助查清您老身上的蛊毒后,我让家父翻遍了家中藏卷,总算发现了一段与您的情况相符的描述。我先问你,你当年出海前有没有做过针灸?”姜齐侧着脑袋望向徐福,等待他的回答。
“针灸……?”徐福先是耷拉着眼皮望着地面,追忆那两千年前的往事,突然,他两眼一瞪,懊悔地嚎啕道:“啊……是李斯……他曾带着一个老医师到我家里,说什么路途遥远,海上湿冷,先替我针灸一下疏通血脉和筋骨。”
“嗯,那就是了。这个蛊叫做圆月瘫肢蛊,是以银针施于关节之间,每当月圆之夜,便会四肢疼痒、无法动弹,有如瘫痪。”姜齐确切地说道。
正在此时,江临朔从实验室回来了,进门见到三人正在交谈,开心地打招呼道:“阿爷,您醒了。”
徐福勉强抬起眼皮,没有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应声,脸色又黑又沉,像一片压境而来的乌云,显然是还没有原谅她。
江临朔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岳观晴正想问她腿怎么了,她先对着徐福说道:“阿爷,我刚才已经从您的左膝关节里取了一些组织液到实验室里观察,确认了蛊毒里的蛊虫是一种鞭毛虫。我把其中一些样本留在了实验室内继续培育观察,另一部分注射到了我自己的膝关节里。”
“什么?!”岳观晴和姜齐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徐福虽然没力气发出声音,但看着江临朔的眼神也是充满了讶异,他不明白这个已经背叛他的丫头为什么会有此一举,她又想从中获得什么呢?
江临朔摸了摸她身边岳观晴的后背安抚了一下她,然后微笑着继续说道:“据我初步观察,这种鞭毛虫会在满月时进行出芽生殖,在此过程中,它所释放出来的毒素会引起免疫细胞的一系列免疫反应,合成大量的组胺、血清素等,导致它所在部位的关节异常疼痒。比较乐观的一点是,它的活动性非常低,而且出芽之后,老虫就会死去,所以鞭毛虫的数量在体内不会增加,并且它也只是在关节液里活动,很难游动到其它地方去。”
“那你找到治疗的办法了吗?”岳观晴着急问道。
江临朔望向徐福说道:“阿爷吃了长生果,这些鞭毛虫恐怕也间接受益了,所以一般的抗原生动物药物,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我能想到的办法是将不同部位的关节液分步抽出,就相当于是换一次关节液了。我在自己膝关节里注入了样本,就是想先实验一下这个方法是否可行,烦请阿爷再忍耐多两个月。”
岳观晴虽然很心疼她这么做,但是当着徐福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以免他俩的关系再恶化,只能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徐福此时看着江临朔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既怪责她,也感激她,而且这毕竟是他一手栽培大的孩子,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他对她依然有着很深的情感寄托,所以见她不惜以身试法也心生怜惜。
“对了,阿爷,我之前已经在你左膝吸出了不少关节液,相比之下,左膝的疼痒感有没有比其他部位小一些?”江临朔看着徐福的膝盖问道,借此佐证一下自己设想的解决方向是否正确。
徐福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拖着绵长的语调答道:“确实好像是觉得好了一些。”心中彷佛已经望到了解脱的曙光,但他却不想表现给面前的三个娃娃看见。
江临朔喜笑颜开道:“那就好,证明这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徐老,你现在可以相信小朔没有背叛你,我们也不是坏人了吧?”岳观晴身子前倾,两手相插,两个手肘架在自己的两边膝盖上问道。
徐福倔强地看了三人一眼,不置可否。
姜齐见他不做反应,继续发问道:“徐老,小朔治好你的蛊毒后,你也就再不受秦始皇控制了。那我们上昆仑的事情,您老不会再阻挠了吧?”
“我自是没有什么理由再干涉你们。但是……”徐福缓缓说着,又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了不安。
“但是什么?”姜齐皱眉问道。
“你们觉得秦始皇会把他的复活大计仅仅交托我一人去办吗?我要是宁愿忍受这每个月的疼痛,从不过问昆仑之事,一直苟活下去,他会怎么样?毕竟,我就是个外人啊,他复不复活与我何干?”徐福软弱无力地反问众人道。
三人都一下警醒,心里想着:他说得没错啊……
“你们难道不觉得公子扶苏的死很蹊跷吗?李斯和赵高对秦皇可是死心塌地的,对扶苏也向来敬重有加,怎么会突然倒戈,杀死了精明的扶苏,反让无能的胡亥上位?”徐福喘了口气,继续问道。
“您是说扶苏是假死?”姜齐打了一个冷颤问道。
“呵呵,秦皇生性多疑,如此生死大事,他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他的后代,其他人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其实换做我,肯定也会这么想。这两千年来,虽然我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但我一直感觉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只要对昆仑之事稍不上心,必会招来杀身之祸。”徐福说罢自己都觉得心寒,这一难过,身上的疼痛感就更强了,不禁扭了扭被捆的身子,无奈地低头看向麻绳。
江临朔赶紧起身替他解开了所有绳子,让他能有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好,并给他递上了纸巾擦汗,岳观晴和姜齐则听得更是背脊发凉,本以为治好了徐福可以少一方敌人,没想到还有更隐秘的敌人在暗处观望着他们。
“秦始皇这盘棋也真是下得够缜密的。”岳观晴无奈地苦笑道。
“小朔,还有一事……”徐福犹豫地看着江临朔说道。
江临朔听到徐福终于肯叫自己姓名了,心中像灌了一杯温热的黄酒,快速响应他道:“阿爷,您说!”
“有件事,这几个星期,我一直没跟你说,怕让你分心,事已至此,也不必再瞒你了。”徐福低垂着眼皮说道。
江临朔太阳穴一紧,一股又麻又胀的感觉迅速在头皮蔓延开来……
徐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启明,怕是找不回来了。”
江临朔的脸色瞬间惨白,紧闭双眼,双手插乱了头发、抱着自己的脑袋,想是十分抗拒接收到这个消息,说到底,林启明在这个事件中是最无辜的一个人,反倒无端承受了最惨痛的后果。
岳观晴“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完了,小朔心态肯定要崩……”
只有姜齐还冷静地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徐福边整理着思绪边说道:“三周之前,启明租车的那家公司,就通过GPS定位,找到了他租用的那辆车子,车子因为刹车失灵,在一段鲜有人经过的盘山下坡路上撞向了内侧的石壁,安全气囊都完全打开了,车里面也残留有血迹,但人不见了……”
“所以他还有可能活着的吧?”岳观晴此问一出,江临朔立马睁开了眼睛,期待一个好的答案。
然而徐福沉重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在车子的里面和周围,都有很多野兽出没的踪迹,以及他被撕烂的衣服……”
“刹车问题,那租车公司该负责任啊!”姜齐义正言辞地说道。
“关租车公司什么事,错在我啊,我当时就不该让启明哥自己一人去的……”江临朔气若游丝地引咎自责道。
徐福运了一口气喝止她道:“小朔,你别胡思乱想,刹车那事确实挺蹊跷的。租车公司判定刹车失灵的原因是刹车泵漏油,而且他们坚称车子出租前做车况检查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有验车报告作证,所以事故责任归承租人。他们还说,刹车泵的管道,有疑似人为破坏的痕迹。”
姜齐心惊肉跳地问道:“难道,是秦始皇的党羽所为?”
“实不相瞒,我有过这番猜测,但无从验证,你们自求多福吧……老夫怕也是帮不了你们什么了。”徐福终于放下对众人的戒心,真诚地说道。
“可是,启明兄不正是帮秦始皇去找仙境入口的吗?他的党羽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岳观晴说到这里硬是把“杀死他”三个字咽回了喉咙里。
姜齐扭过头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心中想的都是:难道是会摄魂术的那个人?他既然想要“轮回使者”的性命,阻止使者找到入口必然也可能是他的目的之一。
随后众人将徐福扶到卧房中休息,江临朔虽然神伤,但还是细心地照料他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与岳观晴一起将其送回家中,并嘱咐他治病之事不要让任何人得知,哪怕以后解除了蛊毒,每到十五之夜也仍要留在家中佯装继续发病,以免让秦始皇的走卒察觉,对他及众人起杀机。
从徐福家出来后,岳观晴忍不住向江临朔问道:“朔,说实话,我还是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呢?先用小白鼠之类的不行吗?万一那鞭毛虫会扩散,或者找不到治疗之法怎么办?”
江临朔惨淡一笑说道:“比起启明哥的牺牲,我这算得了什么呢?我那时候所面临的情况,就像《天龙八部》里逍遥子布下的珍珑棋局,阿爷对我的怀疑和恨意已经达到一个满溢的状态,我要是越想解释、越想突围,只会更加困厄而已,唯有‘自杀一片’才能解救全局。我也不是没想过用小白鼠呀,可是即便在小白鼠身上实验成功了,我之后还是要在人体上实验一遍才能确认,那样太耗费时间了,阿爷等不得,我们也等不得,所以就略过那一步了。更何况,虚竹当时是闭着眼睛乱下的,我好歹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好吧。你就那么不相信我的解蛊能力吗?”
这一回岳观晴被说得无从反驳,只得赔笑说道:“我哪敢质疑你的能力呀,只是没想到这千年蛊毒的解法如此的‘自残’,让人心疼呀……”
“咦,你肉不肉麻……”
“要不你也给我的关节来一针吧?我实在是无法忍受看你每个月自己一个人在那疼着。”
“哈?你没病吧?打针好玩吗?”
“反正我是不怎么怕痛的。”
“不行!”
“打吧……”
“想都别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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