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壹高中

　　僵持的气氛被一声轻笑打破，“呦，铭叔这里好热闹啊。”于满调笑着走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好似一愣，随后更加咧开嘴笑起来，“哎呦，这反恐演习呢？”

　　华羽听到于满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于满走到华羽身侧，握住她手上的打火机，从她嘴里拿出长筒，反手踹进自己裤兜里，语带责备，“我说华羽啊，你小丫头家家的，别玩这土军火行不，这过时的东西影响你气质。”

　　华羽的嘴唇颤抖下，急切的说了声“翔他……”便被于满抬手打断，于满没理会地上的黎翔，直接朝铭叔走去，“铭叔，小满给您老请安啦。”

　　铭叔也笑笑，“怎么你从R区回来了？”

　　“是是，R区大神太多啦，我这小蒜头实在顶不住啊，累得我肝火上升，双腿打颤，床上雄风都减半了，嘿嘿，铭叔，你不知道，R区的女人都倒胃口，包你上一回软十天。”于满邪笑着凑近铭叔，“我啊就老想回来，回来还能和铭叔多学学。”

　　“你小子就嘴好。”

　　“咱就这一个优点，老讲大实话，对了，铭叔，翔这小子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惹得您这么有修养有仙气的人都忍不住出手教训？”

　　“哼，他在背后勾搭华羽，你说我该不该替彬清理门户？”

　　“什么？”于满听完一个跳脚，眼神犀利，“铭叔说的是真的？”

　　“我用得着说谎？陷害他们？”

　　“我操。”于满转身冲到黎翔面前，推开他身上的人，凶狠的抓起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撞倒在圆桌上，捏紧他的脖子，表情愤怒又狰狞，“你tm真跟华羽有关系？”

　　“于满，你放开翔。”华羽想冲过去拉他，却被于满一脚踹开，倒在一旁，捂紧腹部。

　　“满，你别怨羽。”黎翔被他按在圆桌上，语气低迷。

　　“你给老子少tmd开口。”于满拽开衬衫领口，抬头看了眼铭叔，脸上是邪佞的笑容，露出两颗稍显尖的虎牙，“铭叔，他这种败类干出这样的渣事，绝对不能轻饶，你放心，不用您老动手，我直接替彬哥处理了他，让他知道背着彬哥干龌蹉事的下场。”说完抬起左腿，撩起裤管，从里面的绑带上抽出把锋利的短匕。

　　铭叔见他的动作，眼神转动间大吼一声：“给我拦住他。”

　　闪着寒光的匕首随着他的话音而落，华羽尖叫一声：“于满，不要。”，匕首就直接刺入黎翔的右手，穿过掌心抵在瓷桌上。鲜血瞬间涌出，漫过圆桌上古典的抽象花纹，蜿蜒而下，滴滴与隐红的地面相呼应。黎翔左手紧紧抓着桌沿，手指节捏得泛白。除了最初的呼痛后，他始终死死的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手心火辣辣又抽抽的疼，他能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朝着伤口涌去，随着血液流失的还有他的力量。

　　于满松开手，两个手掌互相拂了几把，又在自己的衬衫上蹭两下。才一脚把黎翔踢到地上。华羽上前抱住他，边忍着眼泪边抖着手捧着黎翔受伤的手掌，哽咽的唤他：“翔……”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两人的喘息声特别明显，一个是黎翔，他咬着牙，靠着急促的呼气才能忽略手心的灼痛；一个是铭叔，他气得大喘气，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杯碎得四分五裂，有几个碎片崩落到于满脚边，他调笑的躲闪了下，眨着眼睛，“铭叔，您这是怎么了您放心，我那一刀，这小子的右手算是废了，也给彬哥解解气，要不还得劳您老动手。”

　　铭叔伸手指着于满，“好，于满，你很好，这么给脸不要脸，今天就谁都别想离开。”瞬间，于满的太阳穴便被支枪抵住。

　　于满沉下脸，直直的盯着铭叔。

　　“动手。”铭叔的声音刚落，左彬低沉的声音便传来，“铭叔。”

　　铭叔深吸了口气，挥了下手，抵着于满的枪撤开，于满抬手在后脑上扒拉两下，就退到进来的左彬身后。

　　铭叔缓缓坐在太师椅上，注意到于满的举动，冷笑了下，“彬啊，你的手下调教的真不错，进退有度，反应机警，不过就是忠诚度有待考证，别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地上的黎翔和华羽。

　　左彬自然看到了他们，华羽只是用眼神表达了焦急，却没有出声，她知道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刻，她绝不能出错。左彬脚步没停，走到铭叔身边，点下头，“铭叔，既然黎翔和华羽犯了错，自是该受罚，如今您罚也罚过了，可以让他们走了吗？”

　　“我没有动手，这罚也不是我干的，而且相对于他们的罪，只废掉一只手是不是太轻了？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我们这些老人怎么混？”

　　“那铭叔想怎样处理？”

　　铭叔在左彬的脸上仔细搜寻了下，又不得不在内心感叹：这小子还真是成长了，在他脸上居然什么都瞧不出，不再是那个气愤到用眼睛瞪视，用牙齿狠咬的少年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好对付，这次要是不卸掉黎翔这条臂膀，他会长的更快。“我觉得把他的命处理了，才能服众，以儆效尤。”

　　左彬仍旧不动声色，不疾不徐的说着：“他废了右手，已经受了罚，不能再罚命了。”

　　“是啊，于满那小子手够快。”铭叔隐隐又有咬牙的趋势。

　　“所以，他已经罚完了。”

　　“可如果我还是想要他的命呢。”

　　“他已经罚过了，那条帮规，您老不会忘的。”左彬淡淡的陈述着，语气里是不容忽视的威严还有一丝嘲讽。

　　“哼，我还没到老眼昏花，记忆不佳的时候，左哥定的帮规，我自然记得。”

　　“那人我就带走了。”左彬点下头，转身朝外走。

　　华羽吃力的扶起黎翔，于满没有动手，也没有看他们，铭叔的话却从身后传来，“死罪可以免，但是活罪还得受，虽然不能再罚命，不过有他们这样的“榜样”留在帮里，其他人也会不服吧，你身为老大，自然要负起教导的责任来。”

　　左彬也不停顿，只平静的回答，“铭叔放心，从此以后帮里不会再有这两个人。”

　　“那就好。”算是不满意中的满意吧。

　　黎翔听到左彬的话，身体颤抖下，完好的左手紧紧握着同样有些颤抖的华羽，脚步虚浮的跟着左彬离开。

　　出了大门，黎翔看着左彬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彬哥……”

　　左彬背对着他叹口气，“你先去医院。”

　　于满给左彬开好车门，等左彬坐好后，自己也上车，没有看黎翔，便让属下直接开车。

　　华羽扶着黎翔拦了辆出租车，赶到医院，医生手术了四个多小时，取出匕首，并检查了手部的神经等，最后确定神经有轻微损伤，虽然以后能活动，但是也会不时的出现抖动，抽筋，无法拿重物，五指不灵活的情况，不过一般的日常生活不会影响太大，华羽一直静静的在身边陪着他。

　　黎翔想要去见左彬，华羽对她说，现在铭叔的人都盯着他，这会儿不能去，彬他也明白的。黎翔心里清楚，他现在去只会给左彬惹麻烦。重新躺在病床上，因为伤口的原因，人有点发热，吃过药后便沉沉的睡了。

　　华羽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用纱布沾水给他擦身体散热。她的手机震动，是左彬，她轻轻的给黎翔盖好被子，请护士多留意，便赶到咖啡厅见左彬。

　　华羽坐在左彬对面，“我这样来见你，会不会让铭叔又有借口对付你？”

　　“不会，别担心。”左彬轻声说道，“翔怎么样？”

　　“手术挺成功，手没什么太大的事，放心，他想来见你，但又怕给你惹事儿，这会发热，在医院睡着了。”说起黎翔，华羽顿时整颗心都是轻松。

　　“恩，那就好。别怨于满，他是要救翔的。”

　　“我知道。”华羽的眼圈发红，“我都明白，这么些年大家在一起，这些信任都是有的，于满他救了翔的命，一只手换一条命，值了，我不能去见他，你替我谢谢他。”

　　“放心，等以后那些人都平息了，我们大家还是会在一起。”左彬握住华羽桌上的手。

　　华羽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两只手紧抓住左彬握着她的手，“彬，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了，我们以前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我们是家人，是朋友，是兄妹，我们三个心里没家可以停靠的小孩一直要抱团在一起，一起创造个家，可如今我和翔还是离开了，虽然是短暂的，可我……”

　　“羽。”左彬抬手擦着她的眼泪，“现在的我不觉得孤单，真的，我有我的阳光了，我想以后也会有我的家，不再是那个咱们三个幻想出来的家，会是实实在在的。”华羽泪眼摩挲的望向左彬，他的神色是少见的柔和。

　　华羽破涕为笑，温柔的看着他，“是因为陈小冉吗？”

　　左彬难得一见的有些羞涩，要不是现在场景不合适，她一定会大声的笑他，不过她真的理解，只有有了真心爱的人才会有这样酸甜又幸福的感觉。“真好，左彬，真的很好。”

　　“我总是害怕自己的爱太浓厚，会让她感到害怕，然后觉得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黑暗的世界而要逃离我。也害怕她在我身边会遇到危险，哪怕我的一丝疏忽，让她受到伤害，我都觉得受不了，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既担忧又开心，总是反复揪在心里，可看到她的笑脸时，这些感觉又都平静下来。”

　　“呵呵，彬，祝贺你。”

　　“也祝贺你。以后，你要照顾翔了，也要照顾好自己。”想了下又加了句：“少吃辣吧。”

　　“嘿嘿，翔也喜欢哦。”华羽眨眨眼睛站起身，“彬，如果能离开早点离开吧，虽然不容易。”

　　左彬也收起全部的幸福表情，神色恢复了平淡，“我知道，你回去吧。”

　　华羽点点头，快步的离开了咖啡厅，从门外的落地玻璃窗望进去，左彬仍旧坐在那儿，忍不住想叹气，他们谈论的幸福仿佛只被圈在那方小天地里，华羽诚心的请求，一定要让彬一直幸福下去。

　　看着华羽的身影远去，左彬起身，沿着后面转弯的楼梯走到楼顶的露台。看了眼坐在长椅前猛抽烟的身影，提步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吸烟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后将烟头扔在地上，和他脚下已经堆成小包的香烟尸体作伴。

　　“翔怎么样？”嗓音因为吸烟太多，有很浓重的沙哑。

　　“满，翔没事了，手也没有废掉，活动和生活都不成问题。”

　　“真的没事？”于满的声音不确定的低询。

　　“真的没事，你救了他，他懂的。”

　　“我当时很怕，怕我晚了翔就那么没了命，铭叔一直就是个老奸巨猾。”于满抬头看左彬，“我从不相信翔会背叛你，就算他跟华羽一起，也肯定有理由。”

　　“恩，他们俩个相互喜欢，只是还没来得及说，铭叔借这个缘由也就是想灭了我的左膀右臂，让我失去力量，还好你机智，用上了那条帮规限制了他，不然翔今天真的出不了那里。”

　　“我也是进门才想起来，左叔当初定的十大必守帮规之一：罪不二罚。抢先了一步。”

　　“以前都没发现满这么机灵，以后翔不在身边，你更要多担当了。”左彬笑笑。

　　“以前动脑的都是翔，这些事我玩不来，让我处理了谁，我还算在行。”于满烦躁的挠挠短发，然后又弱弱的开口：“我就想我兄弟的命，没人可以拿走，就算是我兄弟的手，那帮犊子也别想碰。彬哥，你说翔真不怪我？”

　　“如果是你，你怪翔对你下手吗？”

　　“当然不怪。”于满瞬间抬起头来，神色认真。

　　“那就是了，翔又怎么可能怨你。快起来，别要死不活的，帮里一堆事等着你处理。”

　　“恩，彬哥，以后我能去看翔不？”

　　“能，一定能。”

　　刚刚退了烧，手上缠着绷带，换了装又带着鸭舌帽的黎翔还是忍不住出现在左彬家门口，他不被允许进歌城，他明白彬哥是想让他彻底脱离，因为这其实是彬哥内心最向往的事，彬哥一直就不想在这里，他厌倦，他憎恶，他想反抗。只是进得容易，全身而退却难了。

　　左彬的车刚停在门口，黎翔便从暗处走出，左彬招手让他上了车。看着他绑着绷带的手，轻轻蹙眉，“手怎么样？”

　　“没事儿的，彬哥放心。”黎翔的声音有丝哽咽。

　　“翔，离开了，就绝对不要回头，和羽一起，好好珍惜以后的日子。”

　　“彬哥，我和羽，我们……”

　　“翔，我和羽并不是你想的，你们两个以后只要幸福的在一起，远离这些咱们厌倦的事就好。”

　　“彬哥，我不在，彬哥就，就只有一个人在那里了，一个人挣扎在泥地里，我不后悔发生了这件事，只是悔恨让彬哥独自对抗那些人，独自在那个腐朽的世界里生存。”

　　“呵呵，我现在有动力，不会再如以前那样只体会到黑暗和肮脏，如今我会更多的看到未来。更何况我身边还有满，还有众兄弟。”

　　“我知道了，彬哥，如果有事，请你一定要来找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彬哥的身边。”黎翔现在很庆幸，庆幸之前羽拦住他伤害陈小冉，不然他无法想象彬哥的失落，彬哥的憎恨，他接受不了。

　　“我知道。”

　　“请彬哥和满说，我谢他了，他做的我都明白，只是手受伤我已经觉得很值了，可惜的是以后没法和他还有彬哥一起并肩，他容易冲动，让他自我约束下性子，还有之前谈的那笔生意，要尽快派人接手，还有南港码头的货……”

　　左彬淡笑的看着黎翔唠唠叨叨的说着准备处理的事情，不禁有丝惆怅，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再听到这些了，左彬拍了拍他的肩膀，黎翔疑惑的看他，“我知道了，大家长，你好好养伤，别操心这些。”

　　黎翔也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这些事都离他远去了，吸口气，打开车门走下去，“彬哥，保重了。”

　　左彬点点头，“你和羽也是。”

　　黎翔关上车门转身，才发现不远处还停着辆汽车，他知道里面是于满。黎翔对着车窗，用拳头敲了敲心口，示意他明白，他们永远都是兄弟，在心间。于满没有下车，也没有按下车窗，只是红着眼睛隔着玻璃，同样用拳头敲敲胸口，无声的动作回复黎翔，他们永远是兄弟。

　　黎翔拉低了帽子，大踏步的向远处走去，从今天起，他的前路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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