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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方黎漫无目的的在操场上打转，说他到底有多担心蒋沐凡，一时半会儿他也形容不出个一二三来——
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能丢哪儿去？况且现在还不到十点，不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而且人家凭什么干什么事儿要跟你这普通舍友报备？
万一是谈了个女朋友什么的呢？还啥都要跟你说啊？
方黎一手插兜一手端着手机想，但他的脑子和身体是各论各的，脑子想着人蒋沐凡爱干嘛干嘛，他方黎算哪根葱，手里给蒋沐凡发的消息可是一条都没少。
直到他电话打通了。
“靠，我以为老梁把你暗杀了！你现在在哪儿呢？啊……？琴房大门锁了啊，我去，那咋办，晚上就呆那儿了？…啧，那哪儿行啊，那琴房能睡人嘛你，行了行了，我就在这儿呢，等等啊，我给你考察一下地形想想办法吧…”
方黎半天才絮叨完，他肘着电话绕着楼跟前转了两圈。
琴房楼周围是一圈绿化带，一楼的窗户基本上都被树挡住了，方黎只能踩进草坪里给蒋沐凡找他能出来的地方。
走门肯定不可能了，想出来大概率只能走窗。
但窗户都是琴房的窗户，而且还有防盗网，他和蒋沐凡肯定一个进不去，一个出不来。
方黎寻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个小窗口，有正常窗户一半儿宽，不像是琴房的窗户，方黎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判断这估计是一楼到二楼楼梯间休息平台的窗户。
那窗户不大，但过个人是没问题，还没防盗网，就是高了点，比他个头都高，不过抬个手能够到窗沿。
方黎思索片刻，给蒋沐凡把电话又打了过去。
蒋沐凡可怜的手机就那么点儿电，也不敢多玩儿，就静静等着方黎电话，所以接得很快。
“哪儿呢？”
电话一通，方黎上来就问。
蒋沐凡老实回答：“琴房啊，等你救我呢么不是。”
方黎听着蒋沐凡软软的声音，嘴角微动了一下：“救你来了，你下来吧。”
说着他又左左右右的把那小窗口又瞧了瞧。
“应该是一楼上二楼的楼梯间里，那儿有个窗户，我就在这儿，你过来吧。”
……
大概五分钟，蒋沐凡从方黎头顶上的窗户里冒出了头。
“我去，这么高！”
蒋沐凡朝下一望，居然还有点腿软。
见蒋沐凡出来了，方黎眼底亮了亮：“这有什么高的？来吧。”
他抬脚踩了踩地上的软草地，抬头看向蒋沐凡：“你看，草地，摔不疼。”
蒋沐凡撇了撇嘴，表示有点不太信任：“你行那你来跳。”
方黎挠了挠后脑勺“嘶”了一下，之后他仰起了头，对蒋沐凡大大方方的伸出了双臂。
方黎笑眯眯的说：“那我接着你。”
那炙热的眼神莫名让蒋沐凡看着心里有些发慌，他犹犹豫豫的把一条腿搭上了窗户，眼睛往下瞅了瞅：“这……这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在这儿呢你还怕什么？”方黎敞着胳膊对蒋沐凡说。
蒋沐凡朝下望了两眼，还是敢下不敢下，这高度，硬跳绝对狗吃屎……脚估计也得崴了。
方黎看蒋沐凡磨磨唧唧的样子，朝前走了一步想直接把他接下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蒋沐凡垂下来的脚踝。
被碰到的一瞬间，蒋沐凡忽的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等……等等一下！”蒋沐凡结巴的一叫。
然后将手里的谱子先扔进了方黎展开的怀里，说：“先……先先把谱子帮我拿一下吧，别弄脏了啊，里面有一本是老梁的，我还得还他呢。”
还不待方黎反应过来，脸被那几本谱子砸了个猝不及防，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将怀里的谱子在旁边找了个干净的老老实实的地方放好。
“那快来吧来吧，相信我。”
方黎站在草地里巴巴的瞅着蒋沐凡。
天儿也不早了，再不狠心，宿舍门都要关了，他跟方黎都回不去。
哎，崴就崴了，豁出去了！
心里工作刚建设了个差不多，蒋沐凡眼睛一闭正想往下扑——
一只大手忽然拽住了他的小腿，直接将他拉了下去。
蒋沐凡一声惊叫，一头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
方黎被蒋沐凡扑的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了身后的一棵小树才不至于摔倒。
小树的叶子被撞的沙沙地响。
蒋沐凡双手本能的挂在方黎脖子上。
方黎闻到了蒋沐凡软软头发的香气，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人：“这不是下来了么？说让你相信我的吧。”
两人姿势相当暧昧，还好月黑风高，四下无人，蒋沐凡的眼睛在晚上格外的水亮……
方黎脸上不自觉的笑意渐浓，本想放开怀里的人，手却鬼使神差的将蒋沐凡的腰又紧了紧。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蒋沐凡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安静下来，方黎极具压迫性的呼吸和他放在自己腰后的那只手，让蒋沐凡忽然不寒而栗——
他眼前一黑，六颗五彩斑斓的玻璃球突然在脑中迸出，相继发出落在地面上破碎的声音，像是噩梦中常出现的样子。
蒋沐凡一把推开方黎，扶着树狂咳了几声，脸色在月光下忽的煞白。
方黎被吓到了，蒋沐凡个头不大，劲儿却不小，把他推得踉跄了好几步。
他连忙上前小心的抚上蒋沐凡的背，想问问他怎么回事。
可刚搭上那单薄脊背的一瞬间，就听背对着他颤抖的蒋沐凡，哑着嗓子道了一声：“别碰我……”
触电一般，方黎收了手。
他抱着胳膊弯下腰来，与蒋沐凡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眼中带着担心：“你怎么了？”
“没事儿。”
蒋沐凡扶着树喘息了一阵，朝方黎摇了摇手，“低血糖吧。”
方黎一个敲马林巴的，哪儿知道低血糖的人其实是不会咳嗽，也不会有这么大劲儿去推人。
他憨憨的就信了，甚至还着急的跳脚了起来：“我去，那……那那那咋办？那你能走吗？我去…那我背你吧？算了算了，我背你吧，你看你这一脸的汗。”
见方黎的大爪子又要上自己的身，蒋沐凡狠命的赶紧直起了腰来，他跟个碰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赶忙对方黎摇头：“不用不用！你别碰我。”
方黎见状又慌的再次双手投降：“啊啊？行行行，不碰你不碰你，那现在怎么办？——哎不行，出去吃饭吧？你肯定一晚上没吃饭才这样的。”
蒋沐凡一边躲着方黎那给他落下心里阴影的手，一边缓缓的站起身。
见蒋沐凡看着是能走两步，方黎便放下了心，他走在了蒋沐凡前面，帮他拨走小树林里挡道的树枝，边走边絮叨：“去吃饭去吃饭，就这么说定了，你这出我半条命都要被吓掉——小心点这儿有个石头……说吧，想吃啥？得吃点高热量的，肯德基？大披萨？烧烤？火锅？你挑你挑…诶四儿？没发现你还有这毛病，下回一定得按时吃饭啊！”
方黎这嘴一说起话来就没完，蒋沐凡听着脑袋嗡嗡的，他比谁都清楚那压根儿就不是没吃饭的事儿。
但饿了一晚上，听见方黎那几个菜名报的，蒋沐凡确实是有点前心贴后背的饥饿感了，可低头再一看表——再过一个小时，宿舍楼就要锁门了。
“小超市买点零食算了。”
蒋沐凡心里有一丢丢的失落道。
零食在方黎这大个子眼里那是极其极其不能顶事儿的，把超市吃光了都不够他腻缝的，到时候必定还会饿。
那按蒋沐凡这身体，要是拿零食打发了，等到半夜再难受了那可就不好了。
方黎不同意，他拽住蒋沐凡的卫衣帽子把人朝前带了带：“零食不行，走，带你吃烧烤！滋滋，滋滋响的那种。”
……
烧烤都有什么？厚切的五花肉，酱腌的牛上脑，布满雪花纹路的肋条切片，漂亮的肉肉们在铁板上那么整整齐齐的一码，小油泡泡冒着，煎得金黄金黄的，往生包菜里那么一裹！
——嚯啊，那谁能抵得住呐？
蒋沐凡当场就要妥协，但他刚从琴房逃出来，能回去找到自己的床了，这晚上要是再一出去吃，那宿舍楼一锁不又不知道该睡哪儿了？
方黎看穿了蒋沐凡的心思，他乐呵呵的从兜里掏出了串儿钥匙：“瞅瞅这是啥。”
蒋沐凡善良的扮作痴傻状：“这是钥匙。”
“不，这是咱俩今晚的归宿。”
方黎得意的把那一小串亮闪闪在空中晃了晃。
“？”
带着满头的问号，蒋沐凡跟着方黎迈出了永音的大门，找了个营业到凌晨四点的烧烤店，开始了一顿无肉不欢的酣畅淋漓的大餐。
期间方黎在他们宿舍群里发了个烤肉的照片，说了一句今晚跟老四儿在外面共度良夜，不回宿舍了。
最后在刘伟和白晓天的无数句脏话里，方黎和蒋沐凡两个人，一共干了两斤五花，两斤牛肉，还有无数菌类和蔬菜，畅畅快快吃完——
方黎带着蒋沐凡站在了烤肉店门口，神神秘秘的等起了他提前预约好的网约车。
“这会儿干嘛去？真不回学校了？”
蒋沐凡怀里抱着他的门德尔松，隐忍的打了个饱嗝。
方黎吊儿郎当的吹着口哨，双手插兜：“不回了，都这个点儿了，楼管阿姨叫都叫不醒。”
“那去哪儿？”蒋沐凡问。
“不都说了吗，去我家呀。”
“你家不首都呢吗？！”
不知为何，蒋沐凡忽然急了：“提前说好啊，网吧我打死都不去！”
方黎瞅着蒋沐凡那表情直想笑，刚好网约车打着双闪停到了他们前面三十米处。
“瞧把你吓的，不去网吧，晚上给你床睡！走吧走吧！”
乐呵呵的，方黎推着蒋沐凡朝车跟前走去。
……
这是蒋沐凡第一次来方黎在永宁的房子。
也就是他们最后在这里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那时的锁还是防盗门自带的锁没换过，一进去墙和地砖都是暖色调的米黄色。
灯光也是温馨的暖白色，只是家具比较简单，客厅就摆着一个带着白色沙发垫的原木框架沙发，和一个不怎么配套的玻璃面茶几。
餐厅和厨房都是空的，只有一排基本的橱柜，烟机灶具一概没有。
一看就是个落脚的地方，没有一点家的样子。
方黎从鞋柜里搜了两双拖鞋跟蒋沐凡换上：“家里比较简陋，凑活着呆一晚上吧。”
“嚯，这是个什么地儿啊。”蒋沐凡一脸的惊奇。
方黎引着蒋沐凡进客厅，招呼他坐下，慢条斯理的说：“这儿的楼盘老板跟我妈有点交情，当初又刚好打算让我在这儿上学，所以就让这楼盘老板给她留了这套房，专门……”
说到这儿，方黎停了一下。
接着他一脸坏笑的瞧了眼蒋沐凡，方黎拖了个长音：“专门——用来以后给我，和我的小女朋友住的。”
“……”
蒋沐凡扯了扯嘴角：“呵呵…那我可真是……脏了您的地方啦。”
“那可不。”
方黎摇头晃脑的颠颠儿道：“那我这小洞房可不就让你给先睡了。”
蒋沐凡好笑的看着方黎，也蹬鼻子上脸了起来：“那是你不懂，我今晚这么一睡，这叫童子压床，有讲究的。”
“是嘛。”
方黎坐到了蒋沐凡身边，一手撑着头，对着蒋沐凡软软的说——
“那今天就给你睡主卧，好好给我压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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