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月遥遥
“你说什么?”意料之中地暴喝一声,杜歧眼睛瞪得溜圆,叉着腰质问方桓。
“你真吵。”又重复了一次,方桓这回倒是没说后面一句了。
“还有!”不依不饶,杜歧一跺脚,气鼓鼓盯着他。
不承认,方桓道:“没了。”
“有!”定是要讨个说法,杜歧仍旧不松口。
方桓依旧道:“没有。”
“就是有!”急坏了,杜歧几乎在地上跳起来,下一秒就要在打滚耍浑,连声道:“就有!就有!”
“没有。”方桓很是淡定,张嘴又回了一句。
“方桓!”见他死活不承认,杜歧只得叫他一声。
“在。”回答倒是迅速。
“说‘有’。”一声令下,杜歧撅着嘴,非要听他说不可。
沉默片刻,方桓最终无奈开口:“有。”
“哼。”一声轻哼,杜歧偏过头去,故作气势汹汹,道:“有就好,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方桓道:“不知道。”
“你这叫......以下犯上!”思索一会儿,杜歧冒出来一个词语,为了彰显自己是对的,还忙不迭补充道:“是逾越!逾越懂不懂!”
皱眉,但方桓还是说:“懂。”
“懂你还敢!”一声呵斥,杜歧嘴翘的更厉害,冲着他道:“挨罚!”
叹气,方桓应他:“是。”
“把布摘了。”转了转眼睛,杜歧再度开口。
没有动作,方桓偏头朝着他,沉声道:“除了这个。”
直勾勾盯了他半响,杜歧终于是泄气了,冲他闷声道:“你签过血令了吗?”
“还没有。”方桓答道,“杜老爷打算过了这半年再说。”
“嗯......”撅着嘴冥思苦想,杜歧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那就在血令上加一条吧。”
稍稍皱眉,方桓张口问道:“加什么?”
“罚你啊,”晃了晃头,杜歧声音都在笑,用手比划着,道:“罚你从今往后,不准离我超过这么远。”
杜歧抬起手,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丛芦苇,接着道:“大概也就两、三米的样子吧。”
方桓沉默一阵,说:“好。”
只不过杜歧绝对没有料到,他自己定下的这个所谓的惩罚,最想违反的却是他自己。
两、三米?要是杜歧能穿越回去,大概会给自己一巴掌,警告自己清醒一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的杜歧正因为方桓答应,在一旁沾沾自喜。
“方桓。”杜歧突然又叫他一声。
“在。”立刻回道。
“向右转。”命令他道,杜歧瞅着方桓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心里一阵笑。
“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也不能枉费我大老远的带着你过来吧。”一个阔步迈到他旁边,杜歧煞有介事地道:“现在我给你说,你想象。”
方桓停顿片刻,道:“九少,这就不用了。”
瞪眼,杜歧跺脚道:“我说要就要,你赶紧给我想!”
叹气,方桓只得应声:“是。”
“嗯,”思索片刻,杜歧很快道:“现在太阳快要下山了,水面上有余晖,亮金亮金的,芦苇是绿的,有很大一片,一眼看不到头那种,天上云都和太阳一个色,哦,对了,水里还有倒影,也是暖橘色的!”
停顿了一下,杜歧瞥一眼方桓,道:“你能想出来来吗?”
犹豫一阵,方桓还是道:“能。”
满意点点头,杜歧嘟囔一句:“那就好。”
“哎哎哎,”杜歧突然抬高了音调,乐道:“前面前面!那儿一只白鹭!就在那个芦苇丛里边儿!”
正想开口叫他别这么激动,方桓却又感觉到他一阵晃自己的袖子。
“哎!还有一只呐!”喜出望外般,杜歧冲着他,声音带笑,道:“来来来!过去看看!”
无奈摇了摇头,方桓只得边跟着他,一边冲着他道:“九少,小心摔。”
显然没在意方桓的提醒,杜歧一个劲儿往前冲,脚踩起阵阵水花,直往身上溅。
那白鹭又不是瞎子,见有人朝自己跑过来,还是杜歧这样儿直冲的,吓得赶紧噗啦翅膀,顺着水就往旁边跑。
“哎哎哎,跑什么?”绝不善罢甘休,杜歧也换了个方向,铁了心的要追上它们不可。
方桓听见杜歧一边追,一边朝两只白鹭嘀咕,只得跟着他跑。
“哎哎哎!”眼见着那两道白影终于累了,杜歧正一个箭步冲过去,却是被扑腾了一脸的水。
像是戏弄够了这不知好歹的人,两只白鹭一下子噗开翅膀,从水里一跃,直往天上去了。
很快不见了踪影。
“喂!你有本事别跑啊!”冲着那两道身影一声,杜歧撇撇嘴,回头一看,方桓正站在一旁,听着他追鸟玩儿。
“方桓!”不能找鸟出气,杜歧于是朝着方桓撅嘴道:“你怎么不帮我?”
方桓叹了口气走过去,也没接他这不讲理的话。
“九少,”顺带抬头,发觉光亮有些弱下去,方桓估摸着大概是要天黑了,便道:“咱们该回去了吧。”
“回去?”拧起眉毛,杜歧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道:“现在?”
“不回。”嘟着嘴,杜歧又冲着他道:“还没到晚上呢。”
“九少,杜老爷估计......”方桓再度开口劝道。
“不用管。”显然没在怕的,杜歧先是一摆手,接着又转头冲着他,道:“再等等。这儿晚上有惊喜呐!”
方桓只能应声:“是。”
“来来来!”挥挥手,杜歧又跑远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冲着方桓道:“坐下。”
“方桓,”盯着远处,杜歧问他:“你说那两只白鹭上哪儿去了?”
偏头,方桓道:“不知道。”
看他一眼,杜歧又道:“那它们会一直一起吗?”
方桓沉声说:“不知道。”
“切,”撇撇嘴,杜歧嘟囔:“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索性不问了,方桓也不开口。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月色慢慢覆盖上来。杜歧却没有要走的打算。
又坐了十多分钟,方桓终于蹙眉,转头道:“九少,真的该回去了。”
杜歧没有搭话,只猛地一扯旁人。
两人顺势倒在地上,四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夜色中泛着清辉,静谧安和,只偶尔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方桓皱眉,问:“九少?”
杜歧张口:“闭嘴。”
沉默半响。
“方桓。”突然出声,杜歧没有看他,只盯着天上起雾的月亮。
“在。”方桓立马应声。
“坚守血令的答案,”缓缓开口,杜歧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为什么是‘情’?”
无言一阵。
“我以前听别人说,情字最难解。”方桓一点点解释道,“最难解,自然羁绊多,就更需要坚守。有情者,自是出生入死都不怕。”
“这样啊。”轻笑一声,杜歧没有再接下去这个话题。
“方桓,今天晚上是圆月呐。”盯着空中皓月,隔了好一会儿,杜歧又缓缓开口道。
“嗯。”即使他这么说,方桓也看不见,只是顺应的回了一声。
“你知道圆月有什么寓意吗?”杜歧也不在乎,又继续开口说着。
方桓说:“不知道。”
“圆月,就是团圆。”杜歧有些骄傲地抬了音调,煞有介事地跟他解释,道:“人们都说,一起看圆月的人,会长长久久一直在一起。”
方桓蹙眉,怀疑道:“长长久久?在一起?”
“是啊!”杜歧倒是深信不疑,笃定地朝着他,道:“是真的。”
方桓又开口:“那......”
“身为我的侍卫,当然要和我呆一块儿。”理直气壮,杜歧继续道:“要永远永远,在一块儿。”
这话让方桓沉默了半响。
“喂!”老半天没听见他说话,杜歧拿胳膊肘怼了怼他,略微不满地道:“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回了神,方桓也学着他,沉声开口,道:“要永远永远,保护九少。”
“你发誓。”还不放心,杜歧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一个花样儿来。
“我发誓,行了吧?”无奈道,方桓顺应他说了一句。
“不行!”这敷衍的发誓当然不能达到杜歧的标准,他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扯了扯方桓,道:“起来!”
依言站起身,方桓还没来得及说话。
杜歧又开口了,“你得冲着天上的月亮发誓才行!要诚心诚意的那种!”
方桓皱眉反问一句:“天上?”
“是啊!”理所当然地道,杜歧很是笃定,“天上有神仙的。”
天上有神仙,方桓听说过,毕竟人间拜佛拜神的不在少数。
但他还是不懂,又问:“所以?”
“所以?”杜歧撇撇嘴,道:“神仙当然会知道啊,你就不能反悔了。”
无奈轻叹了口气,方桓只得往前走了几步,冲着那月亮,开口道:“我发誓,一定永远保护九少,直到我死为止。”
说完才转头冲着旁边,道:“这回可以了?”
旁边没有接他的话,却是突然也跑到前面,扯着嗓子,冲着那月亮叫嚷开了。
“我也发誓!绝对绝对、永远永远,都不会换侍卫!就要方桓跟我一辈子!”
杜歧并不知道,一辈子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这么说。
声音回荡,飘散很远。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听见了他们的话,或许并不重要。
“方桓!”喊完刚刚那一通,杜歧笑着回头,乐呵叫了他一声。
“在。”
又是一笑,杜歧抱起胳膊,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喊一句:“方小白?”
真就立马窜出来一团白影,直挺挺撞进杜歧怀里。
方桓惊愕道:“它真能听懂?”
“我杜歧养的羊,自然比别的聪明。”摸了摸羊毛,杜歧很是骄傲地说。
“我杜歧的侍卫,自然也和别人的不一样!”补上一句,杜歧顺势瞟了他一眼。
“是。”方桓无奈赞同他道。
“回去了!”仰仰头,杜歧又笑嘻嘻的冲着他,道:“起驾!”
“是。”配合他的小心思,方桓顺势站到他左侧后半步位置,看上去颇有那皇家侍卫的风范。
“哈哈哈!”笑得更是开心,杜歧准备迈步之前,又特地转回头,叮嘱道:“不准离太远。”
“是。”回他一句,方桓赶紧道:“不超过两米。”
晚上的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一只羊,走着主子侍卫的队形,在街道里穿行。
没有人会跳出来,大骂蒙着黑布的人是怪物,也没有人会因为看见长白头发的人,吓得赶紧躲到旁边。
夜色能藏起很多东西,包括扼制的感情和昼伏夜出的袒露。活在太阳下的人们毫不避讳,躲在月亮下的影子却浅淡异常。
兴许是月亮太高罢,该把它拉过来才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