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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走出地牢的时候，他恍恍惚惚跟着瓶雨，忽然有个人撞了他一下，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手中忽然多了一枚玉佩。
他下意识地握紧玉佩，斥道：“走路不长眼吗？”
那狱卒慌忙跪下扣首：“大人恕罪，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
瓶雨原本就心情不爽，似乎蔚少扬是她的私有财产一般，不知怎的自己折磨折磨也罢，看别人撞了他都异常烦躁起来：“拖走杖毙！”
蔚少扬突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看向瓶雨，实在不知道怎么撞了他一下，人就要被杖毙这么严重。一时间他甚至怀疑方才此人向他手中递东西被瓶雨发觉，下意识地就将拿着玉佩的手藏入衣袖，指间一动，将它挂在袖口的折痕当中。
“不是什么要紧事，前辈息怒。”
那人似乎被瓶雨的话噎得崩溃，张了张口，竟然忘记替自己辩解。
瓶雨淡然瞥了他一眼：“怎的？你替他死？”
蔚少扬脑袋嗡地一下，虽然事先知道傅皓可能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猝不及防。看瓶雨的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也实在判断不了她只是因为气不顺，还是发觉了什么。
“前辈说笑了。”他顾左右而言其它起来。
瓶雨复又微微叹气：“罢了，找你们牢头领罚去吧。不必杖毙了。”
蔚少扬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瓶雨的情绪化他是领教多次的，愈发是这样的情绪化，他愈发难以判断瓶雨的真实意图，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瓶雨这样的情绪化未必是本性如此，而是慢慢无尽的生命中，不得已为自己竖起的保护伞，而让周围的人难以拿捏。
“多顾着自己吧。”瓶雨提醒道。
“是。”
蔚少扬应着，却不知道傅皓着人来送这枚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带着这东西去了帝君那里，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被要求褪衣受刑，这东西在他身上显然是不安全的。
他百般无奈地跟着瓶雨，手中握着这个玉佩如同握着针尖一般冷汗涔涔。
忽然他感觉那玉佩震了一下。
是了，若是一个物品忽然自主动起来，说明这上面应当附着着精神强大的灵魂，他对惑明人其实并不十分熟识，他不知道傅皓究竟会送一个什么灵魂过来替他解围，但这东西既然动了，就证明这个灵魂打算换个地方附着，他也就不再纠结这枚破玉，寻了个山涧就扔了下去。
怎奈他忽然觉得身上不太得劲儿，仿佛那个灵魂附在他身上一般，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他知道普通人无法和灵魂进行交流，既然傅皓送了东西过来，他至少要找个通灵者帮忙。
“前辈。”
他忽然叫住瓶雨。
瓶雨见他支支吾吾，眉头一皱：“有话就说。”
“我......”
瓶雨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蔚少扬做事向来果断，甚少犹豫，忽然扭捏起来，瓶雨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道：“不像你啊。”
蔚少扬尴尬一笑，说道：“我说我有些害怕，你信吗？”
瓶雨神色忽然一软：“你是说真的？”
他沉吟少顷，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大约知道以瓶雨的心性，这样的沉默会比开口求她更有效。
“你杀了奥普，胖揍了浦承，帝君要求你将功补过，也是看着我的面子。这些年你在我身边看人看事不少，就算你杀奥普是年少轻狂，但你和浦承动手之前，不会不知道你将面对什么。诚然，浦承这个废物在我们炎海人眼中比不上奥普的一分一毫，但他毕竟是炎海的五皇子。你越是提醒大家他是个废物，他们越会更记恨你杀了奥普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瓶雨自己并不能帮他什么。他所作所为，一切都必须自己承担。自然他也不指望瓶雨能给他什么样的回复，他只是想引个通灵者过来罢了。
见他沉默，瓶雨突然有些尴尬起来，调侃道：“剥皮都不见你害怕，怎的这时怕成这样？”
“谁说我不害怕的？那是无能为力。前辈不知道，招无可招真比有的招绝望多了。至少有的招的话，我还有得选。”
瓶雨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继续走。
蔚少扬意外看着瓶雨竟不想和他废话，只好跪下：“请前辈救救我！”
瓶雨头也没回，说道：“你不是威胁过我，若是你有问题，他们会借力打力对付我吗？你觉得我会让你有事？”
瓶雨一口咬定蔚少扬是在威胁她，这话让蔚少扬听着无比尴尬。诚然他的确是在威胁瓶雨，逼着她必须站在自家这边，然而这话让瓶雨自己说出来，倒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瓶雨见他仍旧跪着不动：“怎么？跟我耍赖就能不去帝君那请罪了？”
“前辈，这样的刑讯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他堪堪说道。
“你求我没用，想办法去讨好帝君吧！”瓶雨说着说着，忽然怒道：“蔚少扬，你最大的本事就是给我找麻烦！好端端的非要去惹什么浦承！那个脑满肠肥的废物打了就打了，可到头来吃亏受罪的人不还是你自己？”
“我不想让他毁了你我的名声！前辈知道，你我都不是他口中那般不堪之人！”
“区区几句话而已，说了又能如何？我瓶雨在灵界数百年过下来，还会在乎这些？”
“可是我在乎！我不想自己受辱，更不想前辈受辱！”蔚少扬这话说得真真假假，浦承对他的讽刺他最多听着生气，毕竟不到非动手不可的地步，他只是怕慕玄歌忍不住动手，只好自己先动手。然而这种话哪能说得出台面，一来一去地，反而将他自己衬托得比较有风骨。
事已至此，看来这样的风骨，硬着头皮也得应下来。
瓶雨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蔚少扬，忽然蹲下来，平视着他，说道：“闲言碎语侮辱名声，不过一时半会儿，日子久了，自然会变淡。你就算打了他，话也依旧被他说了出来，名誉依旧受损，自己还免不得一场折磨，何必呢？”
蔚少扬嘲讽一笑：“若是有下次，我就算自损三千，也还是会打他。”
瓶雨虽然嘴上给他讲着道理，听着他的话却有些哭笑不得。然而蔚少扬此言倒是对她有些受用，毕竟在这个灵界，人人都被磨平了棱角，仍旧拥有风骨的人，实在是难得。
“活该受罪的主。”瓶雨一般不冷不热地斥了一句，却吩咐距离他们五米开外的近身侍从道：“马上去找一下江若颜，告诉她蔚少扬在帝君这里，可能会有麻烦。”
“前辈叫她做什么？”
蔚少扬假作不解，事实上他废半天口舌的最终目的。
他向瓶雨叫苦，瓶雨这人嘴坏，但无奈之下还是多少会替他筹谋一番。幻北帝君强势，即便是瓶雨也不敢真的替他说太多话，但是江若颜不同，江家在幻北地位不低，又忠心耿耿没有任何过错，幻北帝君多少会给她些薄面。
因此如果有江若颜的求情，幻北帝君大概不会把他弄得太难堪。
然而他心中所想却是江若颜是个通灵者，能够解决他的问题罢了。
瓶雨沉默了半晌，说道：“我答应救你，但是救得了命，救不了你受罪。江若颜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帝君多少给份薄面。你不是怕吗？”
蔚少扬起初说这些话，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非真的指望瓶雨救得了他，然而瓶雨反复这么说，说明她自己心中还是有数。既然有数，似乎又不需要傅皓费劲吧啦弄来的灵魂帮忙了。
他慌忙叫住那个侍从：“你等等！”
瓶雨意外：“怎么？”
“那江若颜好歹是爱慕我的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干巴巴地说出这话来，倒是轮到瓶雨语塞起来：“在本座这里你就不嫌丢人了？”
“您是我长辈，那不一样。”
他说得冠冕堂皇，话一出口多少有些心虚，连忙站起来跟着瓶雨走。
然而瓶雨听了此话又是火大：“你少跟我来这套，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你要是真在乎江若颜，回幻北这些年，怎不见你和她成婚？”
说罢见蔚少扬不说话，她接着道：“倒是看你和梦图那个慕玄歌眉来眼去的，你以为本座是瞎子，看不到？”
“我看得上的人，别人也看得上。她天天和那个惑明人朝夕共处，眼里哪看得进我？”
蔚少扬话说得酸，但是提起惑明人，瓶雨倒是气不打一处来：“区区一个惑明人，也配和你比？真是可笑。”
蔚少扬眉毛一挑，没有说话，却是瓶雨话出口却觉得有些别扭，闭了嘴换了个话题：“当真不要江若颜帮你？”
“不用，要杀要剐我认了，也实在看不得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瓶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蔚少扬，忽然问道：“我把慕玄歌给你弄到幻北来，你觉得如何？”
蔚少扬忽然愣了。他从未想过瓶雨会提出这样的设想。毕竟在他看来，瓶雨这个活了上百年快一千年的老妖精分明是看对眼了他，想将他收入囊中，想把慕玄歌弄过来一定没有好事。
“不......不用了。”蔚少扬忙道。
“你不是不想她一直和傅皓混在一起？把她弄过来，算我收她为徒，日日在你的眼皮底下不好吗？有我庇护，比跟在傅皓身边安全得多。”瓶雨问道。
瓶雨见蔚少扬愣着不说话，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认可了。”
蔚少扬突然不知道此话应该如何回答。傅皓是惑明人，他若对慕玄歌有意，自然不该放心她和惑明人混在一起，他必须信任瓶雨而排斥傅皓。刚刚他稀里糊涂之下已经承认对慕玄歌有意，若是现在出言诋毁，必然被瓶雨当做是刻意为之。只好说道：“这样会不会太得罪人了？”
瓶雨堪堪而笑，说道：“一个惑明人，有什么得不得罪的？”
“可是我看那梦图帝君很是护着他。”蔚少扬仍旧想挣扎一下。
瓶雨道：“慕玄歌只是个小小的灵裔，对哪里都没什么价值。她在梦图唯一的价值不过是做好傅皓的小情人罢了。梦图帝君护着傅皓，并不代表他会为了傅皓的小情人得罪幻北。”
蔚少扬自知此事如今不该多言只好先应下：“如此，多谢前辈记挂。”
怎奈瓶雨却忽然改了主意：“你先去地牢里待着，等我把慕玄歌弄过来再说。”
蔚少扬几乎被瓶雨这话噎死，忙道：“前辈，这......”
怎奈瓶雨面色一冷，向侍从吩咐道：“把他带回去，安排个干净的地方，伺候他沐浴更衣，不必再用刑了，等本座吩咐！”
蔚少扬几乎是无从辩解地紧着叫了瓶雨一声，却实在不敢多说什么，被带回地牢。
这个时候，天已经暗下来，最后一抹阳光落入地平线，华灯亮起。
慕玄歌坐在靖安殿的鱼池边，和傅皓大眼瞪小眼地已经两个时辰，这才等到了幻北的信：“瓶雨答应帮蔚少扬解围，大约是没什么大事了。”
傅皓听罢消息，一直悬在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下。不仅仅是过分关注蔚少扬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如果蔚少扬有了别的出路，赋仟翊就不用死了。
他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将赋仟翊的灵魂带回来，却是慕玄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即说道：“师父，你这么大义凛然送出翙明皇后，我都替蔚少扬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就算暂时用不到她，她八成也愿意在蔚少扬那和宣尊帝待在一起，你把她带回来叫什么事？”
“谁说我要带她回来？”
傅皓直愣愣地看着慕玄歌。
“我看出来的。”慕玄歌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小丫头！”
傅皓正抬起手来想拍她脑袋一下，忽然却有帝君大殿的侍卫过来：“傅前辈，帝君有急事找您。”
傅皓原本还不以为然，因为帝君经常有“急事”找他，他自然地站起来：“等本座回来再收拾你！”
“帝君请慕玄歌一起去。”
那侍卫干巴巴地补了一句。
傅皓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慕玄歌，斥道：“一口气说完能死吗？”
“属下知错。”
那侍卫表现得不卑不亢，他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倒是有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升起：“帝君有说什么事吗？”
“属下不知，但......幻北的首席理事瓶雨来了。”
傅皓神色一冷：“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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