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着吵着，就好了

　　方一乐中途休息的时候去E区的无CP区域转了转，见了几个以前一起写文的作者。有几个还在坚持，有几个转频道了，还有些已经因为各种三次元的原因不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她也只能是一阵唏嘘。

　　就比如她，喜欢写慢热无ＣＰ文。之前，干货输出向的家国情怀是她的主风格。随着网站读者低龄化，她的文被越来越多的读者打上了“虽好但弃”的标签，那时候，她也曾经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迷茫过，挣扎过，最后破茧重生。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幸运。

　　有些人迷茫一段时间后，即便放弃了原来的人生方向，但也能重新找到喜爱的人或事。
　　有些人，则被社会的既定规则裹挟着在人流中被迫向前，在琐碎的生活中渐渐忘记了自己年少时的梦想，不再记得曾经的热爱，也不再有心力找到一份新的热爱，浑浑噩噩过完空虚的一生。临死前回顾生平，竟是几句话便能说完。

　　她再次觉得，遇见海楚天这件事，就像是上天送她的礼物一样，不早不晚，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
　　想到这，她发现自己有些想念海楚天了，虽然只是几天没见。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想念过一个人。然而，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其实挺好。

　　些微的空虚、适量的焦急、一点不受控的心不在焉，再加上一丝埋怨，共同杂糅成一股奇妙的圆满感。

　　虽然是负面的感觉，但却是正面的情绪。
　　明明见不到人情感得不到满足，心灵却很饱满。

　　妙不可言。

　　方一乐感觉自己恋爱后，时时刻刻都在顿悟。不由地心生愉悦。

　　有两个写无限流的朋友最近成绩都不错，展位前也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她不再打扰，和相熟的打过招呼后便悄声离开，回到了Ａ区。

　　Ａ区是言情区，言情作为长盛不衰的热门频道，下面分频众多，读者比其他频道的人都要多，所以区域内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热闹极了。

　　她在人群中穿梭时，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展位附近有些骚动，像是发生了什么。

　　加快动作往那边走了几步，中途却被一个女孩拦住了。

　　“两生花”，眼前这个女孩的笔名。
　　那个抄袭事件中透露她的重要情节给对方的.....朋友。

　　在方一乐可怜的交际圈里，曾经她也当她是二次元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两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在网络上认识也有六七年了，挺聊得来，彼此也算熟悉。

　　那次抄袭事件后，两生花再也没联系过她。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

　　而现在，两生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笑眯眯地说着话。

　　“我刚刚在Ｅ区看到你了，没来得及叫住你。”

　　方一乐没接话。

　　“你新书我看了，写的很棒，每个人物都有血有肉很立体，主副CP感情线跟情节结合的也很好。数据...很成功。”

　　“谢谢。”

　　两生花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方一乐有些失望。她示意自己要忙，转身要走。

　　“等等。”两生花叫住她。

　　方一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新书要出版了，可是目前网络连载的数据不算爆，出版社只肯给我8千本的首印。编辑说，如果有热销作者给我推荐，联动带一下的话可以追加到2万3千本。所以，我想问一下......”

　　“两生，”方一乐打断她，目光从她的人中处移向她的眼睛，从中看到了忐忑和热切，“不好意思帮不了你。新书的排版设计，包括封面和腰封，都已经完成了。不可能再改。”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碧水网上的推荐。”

　　方一乐没有接话。其实无关流程，她只是不想帮，又不想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场合说的太难听而已。

　　两生花咬着下唇，有些难堪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怪我？那件事我也没想到的。我也一直想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抓住方一乐的胳膊不放，“我们认识好多年了，我们一直都把彼此放在友情链接的前位。作话里也会互相推荐。我们一起从小透明走到今天......
　　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好，所以你把我的链接删了。你生气是应该的，我都接受。
　　你知道吗？大毛毯已经封笔了，还有好几个姐妹都不再写了。现在的行情对我们这些老作者来说太难了。你知道我的，我真的很喜欢写文，我不想和她们一样渐渐退出。你帮帮我好不好？看在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你想想我们当初，多不容易，这些年坚持下来又有多难......”

　　两生花正在讲着当初一起在碧水站稳脚跟的不易，和她对写文热爱的心。方一乐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方一乐从小是个不爱社交的人。但凡成为她朋友的，都是对方主动向她靠拢。但是成为朋友后，就会发现，她只是看着冷漠，其实很重感情。

　　容安怕她心软，提前就跟她耳提面命过——如果两生花以后来找你，千万不要搭理那个小人。

　　容安担心的是有道理的，起码此刻，方一乐听完确实有一丝丝心软——对一个热爱自己所做的事业的人，她愿意给这么一丝心软。但是，她不会原谅。一切都回不去了。

　　“热爱写文，和你不当竞争没有因果联系。”方一乐摇摇头。

　　“对不起，我一时糊涂，真的对不起。”

　　“呵！真要想道歉，怎么会拖了快一年才开口。”嚣张的声音打断了两生花的道歉。

　　方一乐的嘴角弯了弯。他来了。

　　“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这么久了才道歉？本以为跌落谷底的人重新站上高峰，眼红了？后悔了？”
　　海楚天走到方一乐身边，揽住她的肩，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两生花，鄙夷道，“作为失败的典型，你可真成功。可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方一乐暗暗给了他一肘：“自损八百了。”

　　“......”海楚天啧了一声有些气恼。
　　因为一句话说错，自己的帅气啪地一下没了。

　　方一乐看懂了他的情绪，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也要谢谢他，话糙理不糙，把披着友情皮的一场处心积虑的接近，明明白白地摊在她眼前。

　　确实，今天这道歉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两生，你的书还能上分频夹子，编辑也经常给你推荐位。跟很多作者比，你的处境很好，成绩也不错。至于实体书，现在出版业不景气，印刷量逐年递减。即便是8千本，也是很多作者拿不到的机会了。是你太贪心了。”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以为一样热爱写文的你会懂我。你根本不懂......也是，你最低谷的时候都比我厉害！你哪能明白我们这些人的心情。”

　　“热爱不是你走错路的借口。”方一乐言尽于此。

　　“走吧。”她握住海楚天的手。

　　她以为她会很愤怒，但是好像也还好。因为生命中有了更重要的人和事。

　　其实当初抄袭她的人，她联系过。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
　　那篇抄袭文，两生参与的并不仅仅是透露一个情节而已，她甚至帮那人改文。两生熟悉她的行文，了解她的风格，又套出了她的重要情节。把一个三分的山寨品，硬是打造成了八分像。

　　原本因为同类型文成为的朋友，差距拉大后，她成了两生的敌人。

　　她想过要质问两生。可是她把她拉黑了。网络上的熟人，一旦失去联系方式，就成了一组再也找不到的数据。

　　再之后，因为海楚天，她的生活渐渐改变，两生慢慢成了她回忆里的一粒沙，不再重要。

　　心态转变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它会让一个人看待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今天，她停下脚步不过是想听她会说什么。然而，也不过是追名逐利的接近罢了。

　　这件事也算彻底了了。

　　“你怎么来了？”她拉着海楚天去她的展位。

　　“我来了一会儿了。看到你们在那边说话，听了几句就知道，你肯定要心软。还好我拦住你了。”

　　“我不是对她心软。只是听她说起以前，对那段岁月心软罢了。”

　　“岁什么月！老气横秋的。走，给我签名去。”海楚天反握住她的手。

　　“给你签名？”她不由地想起自己之前幻想的情节。他不会真的准备来那么恶心的一套吧？

　　方一乐回到位子上才明白海楚天口中的签名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义的签名——整整一千本。

　　他还找了几个人给他排队！弄了几辆推车，场面十分壮观。

　　她终于明白刚刚自己展位那边为什么有骚动了。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方一乐把他拉到一边问他。
　　看着几辆推车里的书，她有些无法呼吸。就算不to签，简单签个名这些书都够她忙很久了！

　　“这不是怕你书卖不掉么，我又不懂你们网文圈的事儿，还以为你实体书卖不掉呢......”他摸了摸鼻尖，小声辩解。

　　来的时候看到排着的长队，他就知道自己小看了方一乐了。原来她还真是个畅销书作者。

　　“你可真是人傻钱多！就算我书卖不掉，你买那么多做什么？那还不是咱们自己的钱！”

　　海楚天听到这儿笑了。

　　方一乐一看他笑就知道他意思，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结婚了以后你的钱也不用是我的，我自己有钱。”

　　听她这么一解释，海楚天笑的更开心了。

　　“方一乐，你在向我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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