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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莫羽的忧伤
她没想到她心目中的英雄竟是为救一个女孩子而死。如果不去救她的话,他完全可以活下来的。她一心一意地爱着他,而他却并不一定只爱着她,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爱过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受了侮辱。他说过他想去乡村当老师,但没来得及实现就走了,于是,她帮他实现了愿望。村里的校舍在大雨中垮塌时,她凭着一股子英雄之气,把十多个孩子全部送到了安全地带。她白天上课,晚上还去医院帮忙,为抗洪抢险的战士们包扎伤口。她内心清楚,她并不爱当孩子王,但为了他,她愿意试一试。当然,后来她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了当一名医生。
然而,她又不是一名普通的医生。她不仅要为病人治病,还要研究治病的药。她的导师郑教授一心想研制一种能治感冒的特效药,拉着她在硕博连读期间搞了六年的研究,毕业后,他还希望她继续搞下去。她到余镇来工作,也是导师的安排。导师之所以如此安排,一是因为偶然间来余镇考察,发现了有种珍贵的药材只在余镇及其附近生长;二是因为余镇医院的廖院长是他的同学,愿意四处奔走争取资金为他建立一个实验室;三是廖院长的父亲曾经倾尽心血研制那种药物,但没研制成功就去世了,而他研究的阶段性成果还在那里,正好为郑教授团队的研究打下了基础;四是他自己不能来余镇,只能让他的学生来,而他认为杨莫羽是最佳人选,让她做个实验室带头人,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当然,还有就是,廖院长为了让他父亲的遗愿得以实现,表示会全力支持杨医生的工作。实验室建成后,他安排一些医生协助杨莫羽进行研究,且把自己的女儿配给杨莫羽,名为做她的徒弟,实为做她的助手。
廖院长虽然只是一个镇级人民医院的院长,可他的本事比他的老同学郑教授要大得多,他竟然把那笔几十万的资金给争取到了。他在医学理论方面不如郑老师,但他的专业实践能力和社会活动能力却远不是郑老师所能比的。在他的支持下,杨莫羽的感冒药实验取得突破性进展,没多久就制造出了高效药,并在临床试验取得成功后,作为内部用药在本院予以推广,且治疗效果良好。
但是,这离郑教授的要求还很远。郑教授一直强调,这样高效的药世界上有很多,但都与他心目中的特效药相差太多。他心中的特效药是能杀死特殊病菌的。他有亲人在一场流行感冒中去世,他认定是那种特殊的病菌杀死了他的亲人。作为存活在世的他,有责任针对那种病菌研制出特效药来。至于是他的哪位亲人在那场浩劫中去世,她从来不敢过问。有学姐说是他的妻子,但他是有妻子的,且很美丽贤惠;有学长说是他的母亲抑或父亲,可他双亲都还健在。有人说,死去的其实是郑教授的学生,但似乎又不只是学生那么简单。听说是个年轻的女学生,那时候郑教授还在当本科生导师,那个女学生就是他带的一个本科生。到底是他带的本科生、研究生,还是博士生,没人知道。甚至没人知道,那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到底是他的兄弟姐妹,还是他的情人知己,反正,大家都是这么传说的。大家只顾传说,没人去弄清楚事实。当然,也没人会在意事实是什么,这样的传说足够成为郑教授坚持做某件事的理由。
据说,他为做那件事情物色了很久的人选,最终选定了杨莫羽。人说郑教授看中的是杨莫羽的天才,也有人说他看中的是杨莫羽的痴呆。很多人都知道她在医药方面很有天赋,也知道她的脑子受过伤。至于是头脑外部受过伤,还是脑神经受过刺激,也没人去深究。总之,她常年穿白色衣服是事实,她的房间里常摆放着一个青花骨灰瓷坛是事实,她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于院子里起舞也是事实,她一头扎进实验室就不分昼夜不吃不喝也是事实。郑教授想要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可以把大把美好的年华牺牲在实验室里的傻瓜。不得不承认,她是傻瓜,也是天才。是天才也是傻瓜。她竟然在来余镇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研制出了仅次于郑教授理想中的特效药的高效药。而且,吃过她药的人也没出现副作用。有人曾担心这药会有副作用,或有比副作用更坏的反作用,甚至是有毒。但是,她亲自尝过了,没毒。为了证明药效,她故意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夜里起舞,把自己冻感冒,然后,按剂量喝下自己研制的药。喝第一次,病人感觉如何,她记下了。喝第二次,病人感觉如何,她又记下了。喝下第三次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感冒已经好了。然后,她又让廖静感了一次冒,结果她喝了三次这药之后,也好了。她笑笑,问廖静的感觉,廖静如实地报告了自己的感觉后,说她想起了她的爷爷。她爷爷与现在的杨莫羽一样,喜欢研制药物,也常常自己试吃。杨莫羽道,她知道,她觉得廖爷爷很伟大,是个英雄。廖院长对杨莫羽试吃药物的行动早有察觉,于是在自己感冒时也特意尝试了杨莫羽研制出的药,觉着苦是苦了点,但效果还真不错。没多久,郑教授团队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此药副作用目前尚未明确,但药效显著,可以作为医院内部用药予以售卖。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余镇人民医院出了一种自制的特效感冒药,但并不知道它是由一个年龄不到二十八岁的女孩研制出来的。不过,大家并不喜欢喝那药,尽管它见效快。因为,它实在是太苦了。在他们所喝过的中草药中,它是最苦的。现在很多人不愿意直面那中药带来的苦,而愿意吞下那过喉而入的西药丸,就算是要吃中药,也只想吃变成颗粒丸子的中成药。
爷爷未能研制成功的药,杨莫羽研制成功了,廖静心里是很开心的。她和她的父亲愿意像爷爷一样亲身试药。
但是,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个药在生产之前必须要杨莫羽亲自配方。别人按她的要求进行配方,制出来的药,效果出不来。这个问题,连杨莫羽自己都感到困惑。
廖院长还发现了一个很奇妙的现象,那就是杨莫羽会在每次配制药方的前一个深夜,穿着白色的裙子起来跳舞。跳完舞后,她又会回到实验室去,然后,第二天方子就出来了。医院把那些配好的药材拿去统一煎熬,煎出来的中药冷却后再装袋,之后再拿出来给病人食用。往往只有杨莫羽亲自配好方的药材煎出来的药,效果才会出奇地好。廖院长以为是杨莫羽故意隐瞒了药方,可观察来观察去,仍觉得不太可能。
廖院长也明问过杨莫羽,但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跳过舞,她只记得自己为了感冒而跳的那次。廖院长早听郑教授团队中有人说过,她的脑子有些问题,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他想,这个女子要么是个天才,要么就是个疯子。
杨莫羽以前常常会半夜起来跳舞,可是,自从这个春节过后,她再也没跳过,就算要配制药方,她也不再跳舞。她显得比以前更加忧伤。
廖静问:“师父,你怎么啦?”
杨莫羽没有回答。
那只青花瓷坛被她放起来了。凭直觉,廖静觉得杨莫羽的忧伤与那只青花瓷坛有关。
据说那是她男友的骨灰缸。可是,夏初阳对她说,那不是。
没人知道杨莫羽的悲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夏晓阳是为了救一个女孩子而被大火吞没的,这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结、一道疤、一份痛。他英雄的名号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她心中的爱恨。
那个女孩是谁?长得漂亮吗?她是被救出来了,还是没有?如果她还活着,她是否知道有一个男孩为她牺牲了?
能让夏晓阳豁出生命去营救的女子应该很特别吧?至少,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要么特别陌生,要么特别熟悉。因为陌生而美好,因为熟悉而亲切。夏母说他恋过爱,没错了,那个女子就是被夏晓阳爱着的,而自己什么也不是。
杨莫羽反反复复地拷问自己,拷问老天,才发现自己的一往情深是多么地幼稚与无能为力。
然而,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她得再去问问夏母。然而,当她两个月后去问夏母的时候,她已经回老家去了。她去了夏初阳房间,发现那两个青花瓷坛已经不在那里了。“母亲把父亲和弟弟带回家去了。”夏初阳道。
“我应该联想到的,你和晓阳是兄弟!”杨莫羽满心忧伤地说道。但没有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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