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的瓶子

　　还没从突兀的铃声中反应过来，冯睿迟疑了几秒，就听见一声门铃之后，突然寂静，刚刚的声音就像是幻听一样。冯睿侧耳倾听，想要再次确认是否还会有门铃响起。倏忽之间，就像是门铃上面放了一个弹簧，急促的门铃声层叠响起，甚至没有一声是完整的。
　　“谁呀？”青安从卧室里面出来，揉揉头发准备去开门。看到冯睿伸手阻止的动作，转了方向，坐在了沙发上。“那你去吧！”最近经常有不甘心的记者或者是闲听八卦的邻居假借找错门的借口，想找到芷珂的下落。但最近这一周已经逐渐消停下来了呀。门铃还在催促着冯睿开门的脚步。
　　透过猫眼，可以看到是一个醉汉，本是得体的西装，却因为醉态而拽扯的有些杂乱褶皱，头发也被揉搓的放飞了自我，脸颊通红，坚持不懈的按着门铃。冯睿轻蹙眉头，想着该是那个醉汉真是找错了家，正准备给物业打电话，就听见门外的人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而有些恼羞成怒，大喊着芷珂的名字“林芷珂！你，出来，看看我！你看我，我这个样子是不是你所期望的？你得偿所愿了……”冯睿迅速的推开门，要趁着没有引来其他的瞩目前让这个醉鬼闭嘴。
　　本就踉踉跄跄的身体还是靠着门才能站稳，冯睿突然的动作让孙纪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眯着眼看着开门的人，嗤笑道：“我认得你。”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往屋里走。
　　冯睿手疾眼快的将这个打算擅闯的人拦住“你是谁？”声音中透露出愠怒。
　　“林芷珂！”孙纪扬朝着门往里面大喊，希望可以将自己想要见的人叫出来。“你看，现在你还满意吗？”孙纪扬摊开手，展示着自己邋遢颓废的样子，像展示艺术品一样傲慢和不屑一顾。
　　“出去！”冯睿保持着自己不与孙纪扬进行肢体接触，但无奈这无赖边说话还保持着边往里面走的动作。终于在孙纪扬一只脚跨入门口的时候被冯睿推倒在地。
　　“这里没有你说的人，出去！”冯睿动作利索的就要关门，却被门口的男人那手臂挡住了。男人朝着客厅的方向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看看我，我，老婆没了，孩子死了，工作也没了，难道？我知道了，只有我死了，才是结束，哦，对！”冯睿没有理会，将他的手臂推开，“砰”的一声将聒噪的声音关在了门外。拿起手机就打了物业的电话。
　　“哥！”青安的声音骤然响起，让冯睿放下手机，往客厅走去，担心刚刚的闹剧会使芷珂收到什么刺激，动作太大以至于差一点被沙发腿绊倒。芷珂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还是和刚刚一样，像个只能眨眼的洋娃娃一样。
　　“你乱叫什么？”冯睿忍住心慌的感觉，瞪了青安一眼。
　　“刚才，林芷珂他扭头看门口了，怎么说呢？”青安吸了口气，搜刮着脑中的词汇去形容刚刚林芷珂的表现。“她，有了表情，额，就，不是像现在这样，你懂吗？”
　　“你看好她。”冯睿盯着芷珂了几秒，看见后者平静完美的脸颊上面没有一丝人情味的表情变化，想到了一个方法。
　　“进来。”冯睿开门，看向瘫软在门口的男人。
　　“额……唔……”艰难起身，左脚不小心踩在了酒瓶上，再次趴倒在地上。冯睿见状，无奈嫌弃的将他拎了起来，拽扯着进了门。
　　“芷珂！”孙纪扬在挣扎着起身的时候，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自己的芷珂。
　　芷珂还是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只是认真的看着面前滑稽的男人，冯睿有些失望，哪怕是这完美的表情有一丝丝的皲裂，也是好事呀！
　　“一，无所有，你看，你解气了吗？”孙纪扬晃晃悠悠的走到芷珂旁边，蹲下，与芷珂的视线齐平，冯睿在芷珂身侧用手虚护着，防备男人有什么不适的动作。
　　“我，只是说出来，我看到的，就是你做的，但你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你这个，杀人犯，凭什么提前释放？你让我怎么办？我当年做的明明就是对的，为什么得不到任何人的肯定？”孙纪扬想要上前抓住芷珂的胳膊，被冯睿挡了回去。
　　“他是！”青安听着模糊的语句，说出来自己的推测“你是孙纪扬！”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冯睿更加警觉，有一瞬间后悔自己的做法，为什么让这个人进来，站起身来，想要将孙纪扬赶出门外，却听见男人还在恶狠狠的控诉着“我的人生都毁了，我不后悔自己当年的做法，现在是不是该你的我都还给你了？以后，就，从我的生命里面滚蛋，老死不相……”孙纪扬紧盯着芷珂，对方平静淡然的模样像是挑衅一样，挑起了心中的怒火。
　　“奶奶呢？”突然出现的女声像是经过了粗糙传送带传入了冯睿的耳中。屏住呼吸，扭头看着坐在沙发上被重启的女孩，仍然是淡然的模样，同样的坐姿，但就是可以从中感受到这具身体被注入了人情味。冯睿和青安都在等芷珂再次张嘴，凝视着芷珂的薄唇。
　　“那，奶奶呢？”声音再次响起，芷珂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孙纪扬。执拗的想要知道答案。
　　“奶奶，奶奶不是去世了吗？”孙纪扬一脸疑惑地不知道这和奶奶有什么关系。
　　“呵。”芷珂无法将胸口郁结的气吐出。“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奶奶是因为你才去世的，还是说你因为怕自己面对当年作伪证的情景，知道奶奶去世，我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最好是死在监狱里，你就可以干干净净，坦荡的活着了，是吗！”
　　震惊之下，孙纪扬也站了起来“你，为什么说，奶奶是因为我而死的？”孙纪扬上前想要抓住芷珂的衣领，在指尖马上碰到布料的时候，被冯睿打了下去“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懦夫！当年你看过奶奶之后，奶奶就出门去找我了，结果出了车祸。你和奶奶说了什么？”芷珂一步步紧紧的逼近，萦绕心中的疑惑都要在今天得到答案。
　　“我当年是去看了奶奶，额……”孙纪扬扶着额头，陷入回忆，却因为酒精作祟，脑子乱成了一团，握拳打了打太阳穴，希望帮自己回神，找到正确的记忆。
　　“无话可说了吗？”芷珂耻笑的看着孙纪扬欲盖弥彰的掩饰。“你现在很惨吗？却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和谁说抱歉。”
　　“你，等等，我现在，不是你说的，你等我想想……”孙纪扬咬着牙，绞尽脑汁的想要找到到底哪里出现了错误。
　　“你走吧！”芷珂不想看他矫揉造作的演技，赶人出去。
　　“芷珂，我，你等……”还不等孙纪扬将话说完，冯睿就利落的关上了门，既然芷珂都已经下来逐客令了，自己更是巴不得他赶快走。
　　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冯睿和青安一直拿余光偷瞄着中间的芷珂，两人用眼神仔细描绘着芷珂的五官，怕结束战斗模式的芷珂再次回到那个封闭的壳子里。芷珂轻轻的咳了一声，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看见已经水已见底，刚抬头，就看见青安已经将热水壶拿过来了。
　　“谢谢。”芷珂将杯子对准壶口。
　　“没事。”青安边往厨房走还边回头，是不是在芷珂的记忆里，自己还存在于上一次将她堵在家门，报警的情形，真是，这半个月的保姆白干了！
　　“好点了吗？”冯睿眼中带笑的看着芷珂，是惊喜，没有想到芷珂自己将门打开了。
　　“嗯，谢谢你，还有……”芷珂回头，看见迎面走来的青安“也谢谢你。”“你都记得啊？”青安立刻就被收买，热切的上前，抓着芷珂的手，芷珂局促的想要将手抽出来，却犹豫于对方的热情，冯睿用眼神警告青安才及时的制止了这次身体接触“模模糊糊的，记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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