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无月明

作者:慕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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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剖白



      月桉醒来时看到年与守在一旁,呆呆坐着。他也意识到红衣显眼,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袍袖卷起,露出一截玉藕似的小臂。衣裳遮不住的是微勾下的细腰,还有一张不笑亦妖的美人面。他看上去有几分狼狈,沾了些月桉地上的尘灰,发也没束,草草披在两侧。好在柔顺,披着也是半遮面的美人,而不是个疯子。
      月桉看着笑了,却被年与横瞪一眼。近处察觉不到方肆的魔息,应当是去收拾残局了,年与也不看他,像是真动了怒却又不知如何训斥:“你昏着的时候,我将那些蛊咒用魔息压制了,死伤没多少,也驱走了那些作乱的。”
      月桉知道年与不是方肆的人,否则他的仙力迟早会让方肆发觉。他只是留了情做了月桉或许会做的事,帮他收拾了局面,也免得方肆责罚。月桉咳了咳:“算个情罢。”
      年与点了点头,觉得要再不欠着点什么,月桉就该撒了欢地那自己的命去玩,什么时候他将这人情用得他也不爽利,就记住教训了。
      月桉以为年与想通了:“当初林子初,却是对不住你的。”
      年与颤了颤,却没看他,月桉继续道:“我有他的记忆,自然窥见他的想法。林子初以为自己不自由,看你是精怪,却对这世事半点不晓无根无凭……年与,他并不羡慕你的快活,他以为你们是一样的,一个被永远圈住,一个也永远没有归路……”
      看来年与纵然是因前世缘来了今生这一遭,他对林子初也算不得了解,月桉笑得苦,自觉自己被林子初的影响太深:“他只是想将你也圈住,这般二人便是一样,也可相依偎取暖。”
      年与道:“他只要了一年。”
      月桉眉目淡然,看不出情绪:“但从前你报恩,他可有想过报了放你走?这报恩,若是你情我愿,情早就还完了。”他看年与,“你那时候是不是不知道我多坏?”
      年与当初想得不多,留在皇宫里是留本体近一些,他还需依仗这番天地灵气修炼,小皇帝的心思他猜得着,却也以为不过顺手做了人情,当时是纯粹的互利共赢。
      他一直这样以为,直到林子初要将那后位给他。
      年与不说,月桉当他听进去了,便继续道:“我转世也不晓得许多,但或许那些日子你也痛苦罢。”他弯弯绕绕的,将所有理由寻遍了,却不肯直面疑问,年与俯下身来看他,一对美目含着雾:“那你可有想过,我这世来寻你,是为何?”
      他已经不能再退让了,却看那人卑微两世,犹豫地看向他,怀着希冀和悲哀,捏着拳又有些无畏的淡然。吞吐几声,却道:“了断?”
      林子初,月桉,从来都是这样,算盘打得太多,人心摸得太透,什么好的都不敢往自己身上放。年与这真心剖白一回,却被他惯常的卑微和妄自菲薄挡了回去。月桉太好,他好坏分明,算计算计自己的人,一腔热忱待待自己好的人,从当初眉目阴沉的小孩到如今英气逼人的月桉,他本该是当初城墙上笑揽隔岸风的意气帝王,而非在他面前折了腰骨。
      月桉觉得他要长谈,利落地结了个障。眉眼轮廓分明,明明这段对话落于下风,却紧抓住年与的眼神不放,仿佛单凭气势,他也能掌握主动权。
      年与才恍觉上世他每回在下面,其实回回都在纵着他,若他再专横些,估计倒是自己要消受不起。
      “我此次来。”年与看他,伏在他身前,这个精怪敛了眸服软,想顺着人时便勾人得很,“再续前缘。”
      林子初是对的,年与只是托生于物的形体,无根无凭,他四处游荡,也想过寻一处安定地方。但是岁月百年,这一遭的人变了又变,灯火阑珊,也寻不到一处归宿。
      月桉睁睁看他低头伏在胸前,感觉心里有什么在挠在窜,像是下一刻就要蹦出来。他没想过,前世也觉得自己是仗着帝王身份,才能在芸芸众生里引出一分不凡,让这个天上人留住。每回年与躺在他身边,就像他梦里飘渺的霞光,是搂不住的。而年与从前也从不过问他的事,让他觉得他是真真切切随时要走的那个。
      但是这个在幼年时给他糖葫芦的人说往后每日都会有糖吃,他忽然就觉得嘴中甜都有几分虚幻起来。
      “……一年?”年与无语地低头看他,长眸眯了,有些胁迫地看着月桉。月桉看他眉微皱,雪颈勾着,半恼的样子,禁不住摁住他的后脑,将他腰提了,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好在仙人有法术,否则年与估计自己或许会被他吻得昏厥。月桉紧紧锁住他的唇,用齿和舌磨砺着,要将他吞噬般。末了在嘴角轻咬,抚过年与涨红的脸,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听他克制的喘息,用手不住挠着他的腰。
      “……,有人会来,看见……”年与断续道。
      月桉将他抱紧了不放开:“骗你的……说做戏一场。”
      年与眼角有一丝泪迹,由冷静地点头:“知道。”月桉看他这强装冷静的样子,更想将他按在地上,让他撑不住,让他叫唤出来。但四周传来了脚步声,应当是方肆那边有事,月桉放开年与,为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襟:“下次再惹火,就没这么简单了。”
      年与站起来,腿酸了一下,被月桉扶住。
      “方肆心思缜密,纵然你再费神,他也不可能信任你。”
      月桉道:“的确,方肆是在市井混迹的野狗,单是从一个下人升主子,眼色也够他受的,寻常的法子他一眼就能识破。即使我再拴一个契,他也不会信我,因为没有必要,他的人够多。”
      提到栓契,年与的神情有一瞬不自然,但很快掩盖过去。月桉思考着,没发现:“但我原先是个帝王,也是什么都见过的,知晓的自然比他多。”
      年与皱眉:“你要留在这里……等等,若是你,”他似乎猜到了,摇了摇头,“你想通过方肆做什么?救不了,即便是天帝也没有法子,何况当了一世,难道还要被拘着第二世?”
      月桉看着远处奔走的人:“方肆很有实力,但着世道太乱,不是我有两世记忆就可以视而不见的。这里人如野兽,有通天法术又如何,不过是被贪欲毁掉的废墟。你看这里的人,有几个脸上是时常带笑的?”
      龙墟的人只有两个出路,投靠大魔或者成为大魔,那些路上躺着的,劫道的,都是些魔息太弱,大魔抛下的。而那些大魔,或沉迷修道,或搜刮一片地域之地坐吃山空。“从前王朝更迭时饥荒,也是这般与狗争食的景象,这些法术,让人欲开始无限度膨胀,天帝不管,是因为这样下去他们不久就会自取灭亡。”月桉摇头,“方肆的确有实力,但暴虐无道,手下的人也是弱肉强食,这般的人在大魔里有很多,他占据一方可以,但在一方踏踏实实做个霸主……不可以。”
      “前世影响了你许多。”年与沉默了一会方开口。
      月桉笑了:“不是救世,只是安稳能挽回一点是一点好。若是无法撼动方肆我亦不会勉强,毕竟不是王位承袭的皇子,量力而行,不成到时随你走便是。”
      年与也笑,看月桉,两只眼亮亮的:“现在倒是要你走却不肯了。”
      月桉看得心痒,年与突然想到什么:“若是成了,要留在这吗?”
      月桉摇头:“没想过,这里太乱,有些像原来的流民,上一世国力衰弱就是因此,我花了三十年一点点抽出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这一回是从底子开始乱,要对付实在是九牛一毛。”他顿了顿,“我不像方肆竹元恒,没力气了。”
      两世,机关算尽,再怎么想望心里也负担不起了。
      年与突然有些干涩:“我……或许不会回天上,我留下……便不只是当初一年了。”
      月桉看着年与,眼神清澈:“你想想,仙人不是随意便可卸去的身份,你要是下界久留,要剥去一半仙魂。你是精怪,这和日日剜心没什么不同。”
      年与移了话题:“那要谁做稳,方肆不行,你不行,还能把竹元恒从地底提出来么?”
      月桉定定看着年与,看这人心虚移开眼睛。眸挑着,平常的轻佻意在他面前乖乖收了,就是整个人都漂浮不定,有事也不告诉他。月桉食指扣了扣,心不在焉道:“有过人选,现在没了。竹元恒也不行,他优柔寡断,不适合做独断有力的指挥。”他抬眼,凌厉地扫向年与,“你这般还能耗到几时?”
      年与也抬眼与他对视,安静地迎接他的隐怒。他早些便发觉了,月桉其实一直在赶着自己,上次也是想让自己灰心。但发觉他实在走不掉,便转而质问起来。他们僵持着没说话,最后还是月桉叹息一声,因为他听见外头脚步越来越急促了:“不要逼我走到那地方送你回去。”
      年与颤了颤,那是镜,是可以吞没一切魂灵的灵力流,年与本就能复归,但月桉会被完全吞没。他受了他的威胁,低下头不敢说话了。月桉站起散了结界,就听见有人跑来大声嚷:“还在这里做什么!去帮方主剿仙!”
      月桉诧异道:“什么仙?”
      那人急得斥骂:“一老头,不知怎么混进来的。昨天开心境时暴露了,现在被围在山里头!”
      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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