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神仙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安乐思前想后、踌躇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去一趟黄泉。

　　进去黄泉结界，景色一成不变，还是那河那桥。
　　环顾整个黄泉，奈何桥上飘荡的鬼魂比之前多了数倍，没听说鬼族死了之后也能变鬼啊。

　　安乐上去随便抓了两只，许是安乐过于急切，面目不善，那两只鬼魂看到安乐特殊，害怕得哆哆嗦嗦。

　　安乐尽量缓和表情，问道：“你们都是何人？因何死亡？”

　　那些鬼魂似乎被安乐天神之气震慑，吓得摇头摆手，原地打转，不肯说一个字。

　　安乐觉得奇怪，看起来这些都是死亡没多久的鬼魂，一般来说，人族死亡或多或少都有未完成的心愿，故而选择在人间飘荡些时日。可这么多的数量，肯定不是孟姜引渡过来的。

　　死于神族之手！
　　神族或者神器有正义之气，死于正气之下的人族会变得无欲无求，所以才会这么快上奈何桥。

　　一定是贺空晴所为！

　　只是他和鬼族打仗，关人族什么事？这些人看服饰看长相，应该是东南部地区的人，他们穿着打扮一致，十有八久是一个村子的。
　　难不成他们都和宁唐有关？

　　安乐不好相逼，尽量保持安全距离，问道：“各位是不是姓宁？”

　　那些游魂听后，飘荡聚集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言，惊恐的表情从圆睁的眼睛流出。他们急得推推搡搡，不知道该不该发言。

　　安乐好言劝道：“我知道各位惨遭神族毒手，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阻止他们的暴行。”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汉子有所松动，他的衣摆比其他人长一些，手也白皙纤细的多，看来是村子里的小领导。
　　他神色复杂，和身边的村民眼神交流良久，才开口道：“不瞒天神娘娘，我等确实都姓宁。”

　　“你们和昔日的六大世家之一的宁氏有何关系？”

　　“我们这一支离本家关系太远了，祖宗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分了家。”

　　安乐更加疑惑，关系这么远，贺空晴杀这些人做什么，宁唐知道宁氏还有一支在世吗？

　　“杀害你们的是身披银色战甲的男人吗？”

　　“不错。”

　　安乐有些急躁，这么一问一答，黄花菜都凉了。
　　“能详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人死板的脸上竟出现了悲戚，其他人也低头，局促地不停抓弄自己的衣角。那人表情悲壮，若鬼魂有泪，那恐怕这座桥都会被淹。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有位面色青黑如同鬼魅的男子，偶然闯进我们村子。他小住几日之后发现，村长也就是我爹有块碧草纹玉珏。在他的逼问下，我爹不得不说出我们原是湘州宁氏远支，不知道哪位祖宗分家后，来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改姓凌，还建立了凌家村。这个秘密除了我家代代口头相传，其他人都不知道。”

　　安乐迫不及待追问道：“然后呢，他说自己是最后一任家主宁唐了吗？”

　　那汉子摇摇头，继续道：“没有，他不说，我们也不知道，毕竟他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碧草纹样式的物件。”

　　安乐从袖子里掏出宁唐的画像，还好曾经的魔族长了心眼，世间有名有姓的都记了生平和画像。
　　“你们见的是这人吗？”

　　“对！就是这人！”

　　安乐更加不解，真的是宁唐自己发现了，他是个傻子吗，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告诉贺空晴了？

　　那人看安乐眉头紧锁，低眼抿嘴，似在苦思，在她面前晃了晃，接着道：“还有要问的吗？”

　　安乐回过神，问道：“能讲讲你们遇害的情景吗？”

　　这个问题太残忍，那汉子有股隐忍的劲憋在胸口，生生咽了下去。身边的老人痛苦地踱步叹息，妇孺、小孩抱作一团哭泣，只是干涸的泪腺流不出泪液。

　　“不久前有人带兵闯进我们的村子，我们的村庄隐蔽难寻，几十年也遇不到外客，更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为首长的威武高大，身披银甲，手持一柄刻着七星图案的剑。他说他听宁氏家主的揭发，我们背叛天神背叛正义，理应……统统诛杀。”

　　那汉子已经哽咽，青黑的眼眶酸涩发红，周边的齐齐呜咽，老人哀嚎，妇人哭泣。

　　安乐不免受感染，咬牙切齿，这贺空晴简直惨无人道！
　　“你们放心，我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

　　“天神娘娘，我们早已失去灵根感受不到灵气，但我也能看出那为首的身手世间绝无仅有。我们背离宁氏比本家多活了上千年，我们已经……很知足了，不必为我们招惹大人物……”
　　那汉子悲痛万分，胸口起起伏伏，捂住嘴，哀嚎痛哭。

　　安乐不自觉流下热泪，心痛不已，不禁攥紧拳头。

　　那汉子拍拍小孩的背，示意该上路了，向安乐拜别后，便领着众人继续向桥深处飘荡。

　　安乐气得后槽牙咬的生疼，召唤孟姜，确认宁唐确实之前来过这，又走了，赶紧赶往凌家村。

　　还好湘州她去过，安乐催动法力瞬间移动到原来宁氏的地界，御剑搜寻。
　　天神并不难发现，人数一多，仙气会显得突兀。

　　安乐从天上直接跳下来，稳稳落在贺空晴面前。
　　“战神这是在做什么？”

　　“安乐上君来此可是带了帝君的谕旨？”贺空晴收起往日的嬉笑，面如寒冰，眼带寒霜问道。

　　安乐发现自己摊上大事了，她擅自离开天京，还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跳到贺空晴面前，完全是送入虎口。
　　怪她，她又冲动了！

　　“帝君知道你们七杀殿滥杀无辜、屠杀人族吗？”安乐的处境容不得她退缩，只得仰着脖子和贺空晴叫板，想办法赢得一线生机。

　　贺空晴冷哼一声，手搭在安乐肩上，附耳道：“看在安乐上君对本座有渡气之恩份上，姑且给你解释一二。”

　　贺空晴掰过安乐的肩，面朝村庄，村子已不剩一个活口。处置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神族下手轻的多，只是一个个拎出来，跪成一排排一列列。

　　安乐脚旁就是那个村长的儿子，他已经断气，脖颈处一道剑痕，血流了满地。躺在他后面的是村民，整整齐齐。真不愧是七杀殿，每个人的切口近乎一致。
　　七杀殿平常真是训练有方，呵。

　　安乐仔细脚下，即便血液早已干涸，也生怕踩到，侮辱人家。

　　贺空晴冷然道：“你所见的都是叛徒，背叛了天界，背叛了神族。”

　　安乐刚要反驳，贺空晴一个噤声的手势堵在她唇前。
　　“你想问区区人族何来背叛天界，我告诉你，他们都是宁氏余孽。他们抛弃了高贵的血统，甘愿和平凡为伍，舍弃了六大世家与生俱来的责任，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不该！”安乐推开贺空晴，怒道：“他们已经没有灵根了，无法修道，和普通人无异，你这么做有违天理！”

　　贺空晴呵呵笑着，手不安分地揉着安乐的头发，说道：“安乐上君，北大小姐，我该说你单纯还是蠢呢？”

　　安乐气愤地甩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最后确认道：“一个活口你都没留？”

　　贺空晴一个眼色，凛光抱着一个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孩上前，那孩子睡得香甜，不时咂咂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族人再也不会看着他长大。
　　“这是村长唯一的孙子。”

　　“你用这么小婴孩的生命来逼宁唐现身？不觉得自己卑鄙低劣吗？”

　　贺空晴接过襁褓，狠狠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孩子吃痛放声大哭。那白嫩的脸上瞬间变得红肿，短小的胳膊箍在贺空晴的怀里无法动弹。
　　“我向来卑鄙低劣。”

　　安乐想把孩子抢过来，贺空晴抱得死死的，不肯松手。看到孩子挂满晶莹的泪珠，咧嘴一笑。

　　“所以说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你的模样真是好笑。”

　　“不要拿你过去的经历评判他人，也别以你曾经的苦痛为由去伤害他人。”

　　安乐也是猜测，故意说出来诓他，哪知贺空晴上钩了，面目有些扭曲。
　　“你知道了什么？”

　　有关贺氏的卷宗在天界几乎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安乐不过凭靠着自己浅薄的心理学大胆猜想。
　　“比如当初你们贺氏并非抵御魔族牺牲。”

　　安乐死盯着贺空晴，被她说中了，他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牙关紧闭，嘴唇惨白。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多了几分，安乐看那孩子疼得抽搐，心疼地再次去抢。

　　贺空晴扔给凛光，冷笑道：“安乐上君知道的太多了。”

　　安乐算是豁出去了，心一横，踮脚在贺空晴耳边低语道：“不止这些，我还知道你的仇人是现位帝君。”
　　安乐极力遏制狂跳的心脏，希望能唬得住他。

　　贺空晴轻声发笑，肩膀随之耸动，突然停下，道：“安乐上君，是我过往太仁慈还是你命大？”

　　安乐双腿僵硬，两脚发麻，事已至此，她自身难保，大不了鱼死网破，依她的法力就算是无法全身而退，也能勉强活一口气。
　　安乐左手紧握莫邪，脊背微躬，做好备战姿势。

　　贺空晴比她的五感更加灵敏，感觉到了宁唐躲在暗处，趁着安乐与他对峙打算逃脱。
　　喊道：“宁氏家主要再做一次逃兵吗？”

　　村庄死一般安静，将士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宁唐的方位。

　　贺空晴继续喊道：“你可要想好，这可是你们宁氏最后一丁点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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