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高登虽然表面上是在看动画片，可白眼几乎已经翻上了天，特别是听到老妈又给她买了新衣服的时候，如果眼珠子可以离开眼睛的话，那他的已经离开了。
　　“怎么样？合适不合适。”
　　“合适，兰姨，其实你不用给我买这么多衣服的，我穿不了这么多。”
　　“也不多啊，就几件而已嘛，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各种衣服都穿穿，要不然怎么知道哪种风格适合自己呢？”
　　“平时都穿校服。”
　　“明年就毕业了，然后就上大学了，上了大学你难道还穿校服啊，傻孩子，”谢美兰笑得很和善地走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一点没有？”
　　兰姨说的伤口就是手背烫伤的地方，当天回到家后兰姨就替她擦了药，几个星期后皮肤结了一层层薄薄的痂，后来痂褪了后竟然留下了黑色的印子，周安觉得没什么，这些印子她以前也有过，过段时间就会不见的，可是兰姨却很紧张，她把她带去了医院，听到医生说以后慢慢会没有之后才放下心，可是时不时也要检查一下。
　　“好多了。”周安撩起了衣服。
　　“我怎么觉得还是跟以前一样，都这么久了。”
　　“那是因为兰姨你经常看所以感觉不明显。”
　　“哦，可能真的是，还是你说的话有道理。”

　　本来不打算找事的高登在听到后面那一句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烫伤了一点皮而已，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看多少次那皮也不会长得漂亮一点！”
　　“高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
　　“妈！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她是你亲生的？你是不是瞒着我爸做了什么？！”
　　“好家伙，几天没打你了又皮痒了是吧，来来来，看我今天不结结实实给你一顿！”
　　“每次都用武力，我对你很失望！”
　　谢美兰冷笑一声，“是吗？很失望是吧？过来，我让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彻底的失望。”
　　“兰姨。”
　　“周安你别替他说话，今天我非教训他不可！”
　　“不是，兰姨，你是不是在煮什么东西？”
　　谢美兰恍然大悟，“妈呀，我煎着鱼呢，差点忘记了，等会我再收拾你！”
　　高登把小屁孩挡在前面，吓唬他说：“盛，妈妈说要收拾你。”
　　本来高高兴兴在看动画片的小孩不笑了，看到妈妈确实指着自己大声骂，哇哇地哭了起来，“不要收拾小盛，不要收拾小盛。”
　　“高登！你又做什么惹哭你弟弟了？不把他哄好你今天就别想吃饭了！！！”厨房里发出高嚷。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喊打喊杀也不能断了他的梁啊，高登赶紧捂着小屁孩的嘴巴，结果被他结结实实咬了一口，“你怎么还学会咬人了呢？你属狗的啊。”
　　“姐姐……呜呜……”
　　周安朝孩子招手，“小盛过来。”
　　“哥哥说我属狗，我不是属狗的，呜呜…….”
　　高登揉着虎口的牙齿印，吼，“不是属狗就不是属狗，这也哭，眼泪这么多，你是女的吗？”
　　“姐姐，哥哥说是我的女的……呜呜…..”
　　“……哭吧哭吧，正好可以让我换台了。”
　　遥控器刚拿在手上，摁都还没开始摁，杀猪般的嚎叫就出现了，紧接着，老妈那大一倍的嚎叫也来了，“高登！！！”
　　“行行行，不转台，就二十四个小时都看这些绵羊啊狼啊什么的吧。”
　　本来每天对着一个半羊半狼已经够郁闷的了，现在连电视都只能看羊和狼，这叫什么事啊？这还是人过的生活吗？
　　“你！”
　　周安不知道自己又何时惹到他了，躲开他直指过来的手指，“我怎么了？”
　　“五天，不，一个星期之内，别让我看到你！”
　　“那你捂着自己的眼睛不就行了吗？”周安无所谓地说。
　　“……你刚才说什么？”
　　“小盛我们去洗手吧，快吃饭了。”
　　“洗手吃饭！”
　　“对，洗了手再吃饭，小盛真懂事。”
　　“你别装模作样的，我问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哥哥捂眼睛。”
　　五岁多的弟弟身体力行的捂着眼睛说话，高登犹如被雷劈，天啊，怎么全家都归顺她了？不应该啊，他才是家里的长子大哥啊，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天啊！！！

　　年纪主任组织各班班干部开会，柳清清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文娱委员，可是既然通知到她，还是去吧。
　　会议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老生常谈，特别是对于即将升高三的他们来说，开了一个小时的会，四十分钟都在谈学习，听到人都犯困。
　　下到车棚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冬天黑得早，要不是她刚看过表，她都不敢相信现在还不到六点。
　　对柳青青来说开会唯一的好处就是拿自行车方便，准点放学的时候自行车堆满了棚不说人还很多，每次拿车的时候都生怕出差错。
　　这简直就是一个灾难型的多骨诺米牌，不幸的是在她身上还发生了很多次。

　　她发誓她不是有心的，更加没想过要借此吸引男生的注意，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每一次发生这种“灾难”的时候，男生总是很乐意过来帮忙，柳清清无意窥探他们是真的想帮忙还是怎么样，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反正她不会和他们任何人中的怎么样，想来做什么呢？
　　令她受伤的是同样身为女生的那些同学，她们每次投来的那些厌恶目光都能成功将柳清清击垮。
　　她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可是面对那些面孔，她从来没有坚强过，也不知道为什么。

　　把锁解开后刚一推车就发现了不妥，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早上她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无奈，却也只能自己蹲下修车了。
　　这种事情以前也没发生过，不过既然是掉链子了那把链重新弄上去应该就可以了，想着简单，可真正动手做起来才发现没那么容易，柳清清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有些挫败地叹息，“怎么弄不上去？”
　　“需要帮忙吗？”
　　抬头，很快又低了下去，“那就麻烦你了。”
　　“我先看看。”

　　人果真是很贪心的，放车的时候总觉得车棚又小又挤，恨不得学校再扩大一倍，可是现在望着这一大片空地，还有那从四周吹来的冷风，柳清清又觉得这车棚似乎太大了一点，她缩头缩脑地把衣服的帽子戴上。
　　“应该没问题了，你试一试。”
　　“好的，”柳清清用手抓着脚踏转了一圈，轮子顺畅地动了起来，她点点头，“可以了，谢谢你。”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哎，那什么，先洗一下手吧，”柳清清举着水瓶说，“你的手脏了。”
　　赵连勤撒开两只手，温温的水从上倒在他手上，他搓了搓。
　　“会不会太热？”那是她装来暖手用的热水，刚才从瓶身上摸起来感觉应该还行，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水会不会太热了。
　　“不热，刚刚好。”
　　“嗯嗯。”
　　相对无言，现在的他们，仿佛一人拉着皮筋的一头，谁稍稍动弹一下，那根皮筋就会开裂断开。
　　她怎么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她想过送出那封信会有各种各样的可能，而最坏的无非是回到那独自仰望的日子。
　　自己一个人偷偷高兴，偷偷想念，偷偷神伤。
　　回到原点，如此而已。
　　她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暗暗较劲，甚至有点针锋相对，这不是她想要的。
　　“明天我们去吃面条，你来吗？”
　　“面条？”
　　“嗯，西街新开了一家做面条的，听说很好吃，我们打算明天去尝尝，”柳清清用指尖摸着水瓶上面的花纹，“你帮我修好了车，我请你吃东西。”
　　“你太客气了。”
　　“你别乱想，我……你的回信我看过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我不是想缠着你……我也不是那种人，我就是……真的只是想谢谢你…….修车……”
　　“我明白，但是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柳清清忽然紧张地抬起头看他，说话的语速又快有急，“不对，你还是不明白，我已经放弃了，我放弃了，你了解放弃是什么意思吗？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再…..反正你把我当一般朋友相处就可以了，朋友嘛，我帮了我，我请你吃碗面，这是很正常的啊，你别以为……”
　　赵连勤摇了摇手，”是这样的，我明天还要去道馆。”
　　”道馆……原来是这样，你看我……这……“
　　“没关系。”
　　“真是乱套了，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柳清清干笑了两声，白雾释出，飘至眼前，朦朦胧胧的，像极了那天见到他时候的那幅景象。
　　那天见到他的时候她在哭，可好像也没有多伤心，现在她在他面前笑，可是却觉得很伤心很伤心。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相反，她就是太清楚自己怎么了所以才会把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言。
　　洋相已经出了，那就出得再彻底一点吧，要是能让她彻底死了心那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而且，今天过后她可能也没机会这样单独和他说话了，那就让他们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吧。
　　“你曾经陪我坐了一个下午的，你还记得吗？”
　　他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是默不作声，柳清清想他可能是在想事情，想她问的事情。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看到有人哭会上前安慰，遇到不喜欢的人表白会认认真真回信，已经不记得的事情别人要是问起了也会努力回想。
　　这么好，这么温柔，怪不得自己会喜欢。
　　“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喔，那你记性不太好，就是那天呀，你问我为什么哭，还说要和我打赌，结果我们两个就坐了下午了。”
　　“啊。”
　　柳清清脸上出现笑意，“想起来了？”
　　“想起了一些。”
　　“想起来就好，天都黑了，我要回家了，再见。”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骑上了自行车走远了，手高高举着左右摇晃，还有肩膀，也在摇晃，虽然她极力压抑着，可还是微微晃动了。
　　深冬最是肃清，连人心都不能暖和一点，赵连勤久久没有动作，直到校园的灯柱闪出橘红他才抬手揉了揉冻得有些绷的脸，“报应啊。”
　　他不记得柳清清，周安不记得他，这真是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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