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诺

　　四十七章 草药生意3

　　深秋将至，许府盛开的鲜花多半凋谢，翠绿的树叶染上了枯黄的金边。秋收时节，许府上上下下更加忙碌，见不着几个人，各方管事，都去了田间地头，催促监督农事生产。

　　今年雨水足，粮食收成好，许家的各大货仓，都堆得满满，搬运雇工来来回回，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许思安今天也去了郊区的货仓，程诺本也想去，奈何一早醒来打了好几个喷嚏，大夫说是操劳过甚，体虚之症，开了几幅大补药。

　　许思安才知道，自从程诺得了账册，想快些熟悉许府的经营与生意，帮得上温总管的忙，白日跟着他跑动跑西，夜里点灯看账，几乎睡不上几个时辰。

　　本来没养利索的身子，就更加虚弱了。

　　许思安忙让人把所有账册统统没收，强行留程诺在家里休息。

　　忽然闲了下来，程诺倍感无聊，许思安没收的极其彻底，连打发时间的闲书也没收了。他躺着睡不着，在院子里溜达一会儿，找到了带人贴琉璃瓦的温总管，“清轩跟牛牛呢？”

　　他记得今日私塾停学。

　　温晔道，“出去玩了，刚刚刘家姑娘来寻少爷，少爷就拉着程小公子一起去了。”

　　刘家姑娘跟他家清轩一个私塾，两人同桌，玩的最好，偶尔她会大着胆子来许府找清轩出去玩。许清轩退学时候，小姑娘伤心了很久。后来许清轩回来了，却是换了座位，跟同样新来的又黑又瘦的小孩儿住在一起。

　　程牛牛入住许家，跟着许清轩一起上私塾。刚去几天跟不上，好在许清轩照顾他。他的基本功差，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补上的，好在心思灵活，勤奋刻苦，私塾的老师还都挺喜欢他的。

　　程诺与许思安成亲后，程牛牛便是许家的另一个少爷，所有长眼睛的都看的明明白白，许老板是准备认这山村遗孤小孩当儿子的。

　　这可了不得，要是这孩子改了姓许，按着辈分，比许清轩还有可能继承南州许府的家业。

　　任谁也不敢小瞧了程牛牛。

　　程诺心思澄澈，不说外人，就是许府的下人，对他们父子的态度，也比他们刚来许府的时候天壤之别。他没打算给牛牛改姓，许家将来的家主只有一个，就是许大哥与淑姐姐的儿子清轩。

　　但他也有担忧，两个孩子还小，心思单纯，相亲相爱，毫无芥蒂。但人会长大，总会听到些杂七杂八的议论言语，能不能守住本心，继续扶持兄弟友善，就很难说了。

　　温晔见程诺站的久了，“程公子，您快回去歇着吧。”

　　许府没有程诺能插得上手的事，他无奈的笑笑，就是打个喷嚏而已，哪有许思安想象的那般严重。

　　但他不想为难下人，许思安的命令谁也不敢不听。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瓦匠装饰屋顶，他与小安的大婚将近，小安想图个喜庆，用琉璃彩转装饰屋顶。

　　有人来报，“总管，有个姓柳的公子，在门口求见老爷。”

　　“柳叶吗？”温晔收到信，柳叶这几天能来南州，“快请。”

　　程诺说，“温总管您忙这边，我去前厅招待柳老板。”

　　他与柳叶在华明城分别后，在没见过，许思安答应过，要帮柳叶解决西南山地农民的生计，最近凤阳柳氏物美价廉的名号很响，都传到了南州城中。之前他看账册，许家大把的现银，都通过银庄，转到了凤阳柳氏药铺的账面上。

　　他并不知道许思安想做什么，但他知道，许家在此之前，从没涉足过药材行当，柳叶更是毫无家底，所有的一切都靠着许家。

　　程诺到了前厅，见柳叶背着手站在富贵牡丹图的画下。

　　“柳老板，”程诺未有客套，直入门厅。

　　柳叶闻声回头，见程诺也不惊讶，许老板的婚讯已经传遍天南海北，“程公子啊，恭喜恭喜。这才三月不见，程公子生的越发的好看了。”

　　“恭喜柳老板，”程诺命人沏最好的茶，端了两盘点心，“短短三月不见，就在凤阳立足了根脚。”

　　“哪里那里，”柳叶玩笑道，“虽然铺面挂了个柳，其中八成都是许府的，我也就是个傀儡掌柜。许老板呢？”

　　“出门了，晚些才能回来，”程诺道，“药铺势头正盛，该是最忙的时候，你怎的有空来？”

　　“我路过，顺道来瞧瞧你。”

　　“是要回西南收药？”

　　“嗯，我想多走几个村子。现在柳氏打响了名号，凤阳皇宫御医所给了我们不少单子，许老板早就跟我约法三章，高价供应皇家权贵可以，但必须拿出至少一半的量，平价卖给老百姓。柳家村的那点儿，远远不够，我想聚集西南山地所有的农人，尤其是今年西南地遭受水灾严重，家家户户都难自给自足了，靠挖药能换银子填饱肚子。”

　　“柳老板倒是亲力亲为，”程诺觉得这事儿用不着柳叶亲自去吧。

　　“你不会忘了吧，西南地那帮子村民，特别的固执，说服他们有多难！我不觉得除了我，还会有人能说服他们，”柳叶道，“我当了五年的村长，了解他们的秉性，只有亲自去，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改行。”

　　“你倒是个好村长，”如今程诺了解柳叶性情，是善非恶，坦诚相问，“你不会是西南地土生土长的人，但柳家村的村民却很尊敬你，你一个外人，怎么能当上他们的村长的？”

　　柳叶犹豫一会儿，“五年前，我受了很重的伤，晕倒在柳家村村口，一户农家把我救了。我醒来后，发现那户人家的小姐要被村里的恶霸欺负。村里人都敢怒不敢言，我便提了刀把那恶霸废了。村里人感激我，我也没别的地方能去，索性留了下来。”

　　程诺还想再问，受伤了不去看大夫，为何要去西南山地连大夫都不知为何物的穷村子呢？

　　此时听见门口有熟悉的脚步声，与略带责备却满怀关切的话，“小诺，不是让你好好睡觉吗？”

　　“这不是柳老板来了？”

　　说着去扶许思安，被许思安一个怀抱抱起来，“去睡觉。”

　　要不是他担心，早早回来，还抓不着程诺偷偷溜下床跟人喝茶聊天呢。

　　程诺叹一口气，屋里柳叶捂着嘴笑，这俩少爷比在西南时候更加如胶似漆了。

　　抱走了程诺，许思安又返回来，柳叶把两盘点心全都吃了，他还头一次迟到这么好吃的点心。

　　“小诺身子不好，你还拉着他喝茶，”许思安坐下，心有埋怨，喝茶刺激精神，更加休息不好，得把茶叶也藏起来才行。

　　“许老板，”柳叶恭恭敬敬，“我们在凤阳第一仗，赢得漂亮。我与你保证，如今亏掉的银子，不出一年，一定加倍赚回来。”

　　许思安摇头，“还不够。”

　　他要的不是一家药铺，也不是药铺赚了多少银子，他之所以介入药材市场，一来是解决他不收购红薯之后的西南村民生计，二来，是想实现曾几何时大嫂的愿望，压低药材的利润，让平民百姓都吃得起药。

　　如今所有的亏损，都在他的估计之内。

　　要动摇老字号林家称霸的市场，并不容易。

　　柳叶所，“这两天，林致生可能就找上你家府门了，他也有些本事，我们瞒的那般好处，却还是被他知道林氏药铺背后的东家是南州许府。”

　　“倒是迅速，”许思安冷笑，“看来你的那场戏，把他逼到了绝境。”

　　柳叶听了很受用，“哪里那里，若不是许老板您的剧本，我也没表演的场子是吧！”

　　他越发佩服许思安，不走寻常之路，把借题发挥用到了极致。

　　他刚到凤阳开铺子时，低价高质，生意兴旺，林家起初不在意，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根本入不了他们千年世家的眼。

　　但问题是，不在意也不行，柳氏药铺就开在林家祖店的对街，大有正面较劲之意。

　　林家也压低了药价，想靠成本击垮，谁知柳叶家的药更便宜，它根本没有成本，西南大山一堆一堆的。

　　多少年没有人敢逆着林家的意思做草药生意了？林家人打听老板是谁，货源从何而入，发现柳叶只是个西南地的小村长，货源是他们柳家村大山里长出来的，没有成本。

　　难怪卖的跟白菜价似的。

　　这还了得，林家立刻使出了杀手锏……诬陷。

　　几人吃了柳氏药铺的药，一命呜呼。

　　每天都有好几家子哭天抢地的抬着棺材上门，声称要柳氏药铺卖假药，吃死人，连官府也几次找上了门。

　　一次柳叶差点被衙役带走，旁边许家粮铺的管事及时赶来，拉着衙役到角落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衙役只是查封了店铺，放了人。

　　许思安那时候顾不上他，回信迟迟不来，柳叶已经忍得头顶要秃了。

　　“柳氏药铺的那些草药，来源不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毒药混进去。”

　　“黑心药商，这是拿人性命玩笑啊。”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要我看，这老板该杀千刀。”

　　要不是事先答应过许思安，他真想一把火烧了对街的林字旗。

　　煎熬了半个多月，许思安终于回信，三张信纸，洋洋洒洒，大概告诉他接下来如何办。

　　柳叶勾起嘴角，这个主意，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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